院中雪寒風(fēng)冷,眾人便只說了幾句話就往前廳去了,齊君良左右攜了齊姝與齊念兩個女兒在前,周氏倒只向齊君良含笑道了句安,接下來的注意力便只放在她的長子,齊宣的身上了。
說起來這位齊大公子也真是玉樹臨風(fēng)一表人才,他是這齊府內(nèi)所有子女之中長得最像齊君良的那一個,不論是那俊雅的相貌還是瀟灑的神情。
便是談吐也甚為溫和有禮,也不知是真的還只是作出來裝裝樣子,他一一向弟妹們問好了之后便吩咐身后的一個隨侍家仆將不辭辛苦自南下精心挑選的禮品均好好的送到各院去。
這么乍一看起來,這位大公子倒與周氏真算不上相似,便是與一母同胞的齊姝齊鳴都有著天差地別。
熱熱鬧鬧的吃完了周氏精心準(zhǔn)備的晚膳后,眾人只聚在一起喝了杯茶略聊了些閑話,便都散了各自回院去了。
席間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幕蜃蛘緡诉@一大圈子的人,齊君良卻只見齊念徑直去末位坐了,倒不似之前時坐在他的身邊,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他正要開口說話,齊念卻只微笑著略搖了搖頭,舉杯遙遙向他敬了杯清酒。
他怎么不知道這個女兒打小便是不在意這些虛禮小節(jié),想到今日這氣氛也甚是難得的和諧,他便只好作罷,裝作糊涂的不說這個也就是了。
飯后齊念回到小院,只見這滿院的積雪映的本該漆黑的夜晚入目都一片亮堂堂,不由得一時興起,帶著阿瑤沿著墻角一圈圈的踩雪玩兒。
淺蔥倒不與她們一起,只趕緊走去了廊下跺了跺腳,將身上與鞋上的殘雪都抖了去,方才笑道:“小姐,你們有暖烘烘的屋子不進(jìn)來,非要在院子里玩,小心待會兒涼了手腳,晚上安寢時可別哭呢。”
齊念笑嘻嘻的回道:“無妨,你吩咐小廚房熬幾碗姜湯來,咱們睡前熱騰騰的喝了便是?!?p> 淺蔥無奈道:“好好好,再蒸一味牛乳花生糕可好?”
阿瑤倒搶先響亮的道:“好!”
聞言正打簾子出來的淺荷并幾個小丫頭不由得都笑了。
淺蔥忙囑咐了淺荷幾句,便帶著二人向小廚房去了。
齊念固執(zhí)的將這墻角邊踩了三圈兒方才肯回屋里,不過才一掀開簾子,冷臉上撲著了里面溫暖如春的氣息,倒不由得連打了幾個噴嚏,站在門口回了會兒暖方才進(jìn)去。
她在往日里常坐的錦絨椅上才坐了下去,淺荷便忙斟了杯熱茶來,替她收好了脫下來的月白色織錦皮毛斗篷,又給她拿了件簇新的散花如意云煙夾襖服侍著她穿了,這才肯放過她,面含著笑意退了下去。
阿瑤守在門邊踮著腳伸長了脖子往外看去,若不是她已然習(xí)慣了不離齊念左右,恐怕此時早就飛去了小廚房,眼巴巴的守著那味牛乳花生糕正流口水呢。
齊念見她如此不由得失笑,便打趣兒道:“阿瑤,你若是進(jìn)來便進(jìn)來,出去便出去,挑著門簾放跑了屋里的暖氣兒不說,還將外邊的風(fēng)雪都迎進(jìn)來了。不然你去小廚房幫我催一催淺蔥,她上次做的牛乳花生糕實在是太香了,我到現(xiàn)在都還念念不忘,恨不得趕快的再嘗一嘗呢!”
阿瑤怎會不知她是在打趣兒自己,頓時面上微紅,倒也痛快的回道:“是!小姐。”便忙不迭的打了門簾去了。
齊念笑著搖了搖頭,正打算自書架上取本詩經(jīng)來讀,卻只聽身后一個滿含笑意的聲音清朗的道:“有日子不見,我的念兒當(dāng)真是愈發(fā)貪吃了?!?p> “爹爹?!”齊念又驚又喜的忙回了身,只見齊君良正脫了滿布晶瑩細(xì)雪的大氅,齊伯為他打起了門簾,又抱了他沾染著濕寒之氣的大氅兀自去了火盆便細(xì)細(xì)的烘烤了起來。
齊念滿面含笑的向齊君良福一福身,方俏皮笑道:“爹爹這些日子舟車勞頓不辭辛苦,卻還不肯好好歇息著,只想著要來教訓(xùn)女兒,便是貪吃一點(diǎn)兒小零嘴兒都要拿住說一說。”
齊君良大笑著走了過來,郎朗聲語之中滿是寵溺:“我最寶貝的女兒,便是貪吃都是對的,爹爹哪兒敢來教訓(xùn)你啊!”
齊念忙請了他坐在暖烘烘的碳盆邊的絨椅上,親手為他斟了被熱茶,邊向齊伯溫聲道:“齊伯,這些小事都交給丫頭們做吧,你也歇一歇,烤烤火暖暖身子?!?p> 齊伯含笑道:“四小姐太客氣了,服侍老爺本是老奴的應(yīng)分之責(zé),倒真不敢勞動旁人之手。”
見齊君良也只面色尋常的喝著茶并不言語,齊念便也不再堅持,只又坐了,喚來淺荷吩咐讓淺蔥再多溫幾味精巧的糕點(diǎn)來。
齊君良倒也不加以阻攔,只笑著道:“還是我的念兒知道體恤為父今日晚膳沒有吃飽,上來便又是好茶又是糕點(diǎn),當(dāng)真是叫為父心中覺得熨貼的很。”
齊念深知他的為人最是風(fēng)趣不擺什么架子的,便也報之一笑,道:“今日母親為了迎爹爹回府,當(dāng)真是叫府中的幾個廚娘忙活了一整日呢,說做的都是爹爹愛吃的菜,怎地爹爹竟還沒吃飽飯么?”
齊君良聽她提起了周氏,不由得輕嘆了口氣,斂了面上的笑意,低聲道:“念兒,爹知道你這些日子受委屈了。齊伯今日已然將府內(nèi)這半年來所發(fā)生的大事都向我稟報了一番,樁樁件件沒有哪一次是與你無關(guān)的??梢娝惯@般不依不饒,非要將你……”
他未曾說出口的話齊念心中都十分明了,齊伯雖明面兒上是不曾幫過她什么,但依他對齊府家主的忠心耿耿,他必然會將周氏所做過的那些事情絲毫不差的告訴齊君良。
但這并不能怎么樣,且不論周氏她并未得逞,齊念依舊還好好兒的在這里無病無愁的,便是她真的或死或傷那又如何,嫡母與庶出的子女若有不和,那也必定是庶女有錯,身份尊崇的嫡系與那卑賤的庶出永遠(yuǎn)都有著云泥之別,這便是未央國一貫的風(fēng)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