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茂做為一名資深的老狐貍,倒不是因為別人露出了破綻引起他的懷疑,而是他對現(xiàn)在所處的環(huán)境,有了一個敏銳的感知,是不一樣了。
這么大的事情,一月不見動靜,到了今日是直接要開始執(zhí)行了。好像這所有的一切,像是設(shè)計好一樣。最主要的就是這樗里疾,最是反常。甘茂清楚,他是在裝瘋賣傻,這里最聰明的人,除了他自己,這樗里疾也算得其中之一,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甘茂低著頭,偷偷瞄了一下嬴稷。離得遠(yuǎn),看不清具體他的面容,但就只是嬴稷的身影,也能讓甘茂放下心來。最后,甘茂歸結(jié)于自己之前將樗里疾得罪過頭了,樗里疾想著要報復(fù)自己了吧。
或許這就是歸屬感的作用,甘茂做為一個外來的人,要是沒有強(qiáng)大的內(nèi)心,總會是疑神疑鬼,一點兒反常,他也很是明顯感覺。都是因為這里的事物,他融入不了。
“臣,謹(jǐn)遵我王之命?!?p> 甘茂應(yīng)承了下來,這事情,就算是有了一個好的開始,下面的,就容易解決了。
“我王,既然以左相之策,這遏楚必是首位。今日,只要這義渠使者乃真心實意與我秦議和,我秦不如順勢為之。不然這腹背樹敵,實非良策。說到底,這全賴我王英明,為了與義渠議和,提早將這左相之策,定了下來?!?p> 甘茂話音剛剛落下,嬴俍立刻接上話頭,將這事情給推動了一番。
表面上看起來,嬴俍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很是熱情??少⒌男?,卻是“咚”的一下,猛然下沉。
嬴俍這是唯恐天下不亂,在火上加油呢。
果然,甘茂面色變了變,本來他就覺得突兀,這一言讓他明了起來。他不清楚,到底是嬴稷想與義渠議和,而采取了自己的策略,還是因為自己的策略與義渠議和呢。
這二者乍聽起來一樣,可里面大不相同,甚至于可以讓老謀深算的甘茂,想明白許多。如果是為了策略而議和,自不必多言,可如果為了議和而有策略,那嬴稷為了和義渠議和,可謂是大費(fèi)周章,這里面到底有什么呢?
最主要的是,自己只是一個幌子,可笑!
蘇銘暗道不好,要遭殃了。眼見著事情已經(jīng)成了,被嬴俍這么一說,甘茂如何不懷疑。
此時,甘茂面上開始陰晴不定,有麻煩了。
“左庶長所言不錯,正是因今日義渠使者見我,我王才著急定下此策?!?p> 蘇銘只是將這事情給肯定了一下,至于哪個在前,哪個在后,甘茂還是不解??少⒔?jīng)蘇銘一提醒,猛然間回過神來。
“不錯,左相之策,寡人思之甚久。適才左庶長此言不虛,既然要遏楚,就得連越國,連義渠這等小國。越國可謂我秦之劍,直刺楚國,這義渠安定,則為我秦之盾,又能抵擋北邊趙國。此事是有些倉促,可今日寡人就要面見使者,左相之策再不確立下來,可就有些晚了。”
嬴稷起身,走到王案前,面不改色,朗聲說道。
“我王所言,臣心甚悅?!?p> 嬴稷有意無意的透露了一些意思,甘茂立即就聽了出來,對自己剛才的想法,有些懊悔。嬴俍這是在離間,甘茂啊,甘茂啊,虧你學(xué)富五車,你如何會信他。
“宣那義渠使者進(jìn)殿吧?!?p> 嬴稷點點頭,又掃視一番群臣。
不一會兒,義渠使者翟山與羌牧兩人,并肩而來,群臣對這些人,都是怒目而視,魁梧一些的,竟是氣喘如牛。
翟山一上來,就看到了上首站立的蘇銘,心里稍稍安了一些。
翟山羌牧兩人身后,八名貌美如花的義渠國女子,風(fēng)姿綽約,站立后面,弄得大殿當(dāng)中香氣迷人,這些女子身后,又有十來人,抬著一應(yīng)物品。這些個東西,包括那八個女子,都是獻(xiàn)給嬴稷的。
翟山稍稍朝前邁出了一步,像是要與那羌牧隔開距離一般,又朝著嬴稷拜了拜。是華夏的禮數(shù),恭恭敬敬,一番動作,沒有絲毫紕漏。
“外臣翟山,拜見大王!”
看到這里,殿中的群臣才是覺得稍好了一些,既然是來議和的,就得有個議和的模樣。
嬴稷點頭,一旁的內(nèi)侍輕輕一個“起”字,無時無刻,大殿中的一切,都是在顯示著王權(quán)的威嚴(yán)。
“稟大王,外臣在義渠時,常聽人說,秦國是堂堂大邦,咸陽是煌煌巨城,當(dāng)今秦王,更乃人中之杰,今日觀之,外臣深信不疑?!?p> 看來這翟榮挑選的人還算可以,像是來求和的模樣。
面對翟山的熱情,秦國群臣卻是冷眼相對。這吃了敗仗,就已是落了下乘,此時來議和,更是落個不堪,也算的正常。
翟山說這話的時候,一旁的羌牧滿臉不悅,心中對翟山自是鄙視無比,翟山這番“卑躬屈膝”的做為,失了義渠的國威。
“大王在上,秦人與我義渠人雖非同族,可盡皆出自西方之地,淵源頗深。再者,秦國與義渠相鄰,秦國乃是大國,而我義渠一小國,這大國爭霸天下,小國則明哲安身。
百多年來,義渠與秦之間,戰(zhàn)火不息。我義渠王德厚威重,大王上國之君,定是不愿見兩國百姓,生靈涂炭。
翟山代我王,獻(xiàn)上國書,愿與秦世代交好,并立秦為宗。如此,大王了卻后顧之憂,與山東諸國,一爭長短,而我義渠,也能國安民定,望大王思之?!?p> 翟山雙手舉著國書,眼睛偷偷瞄了一一下四周臣子們的反應(yīng)。昨日,蘇銘讓他做自己該做的事情,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做的差不多了,為何他們都是沒了反應(yīng)。
蘇銘看了一眼嬴稷,轉(zhuǎn)身從高臺之上,一步一步走了下來,到了翟山的身前,從他手中接過國書,很是輕佻的把玩了一下。
“使者此番面見我王,皆是因我秦銳士大破義渠,不敢再戰(zhàn),到此議和吧??杉仁亲h和,那義渠王的誠意呢?”
蘇銘盯著翟山,惡狠狠的說道。蘇銘是除了大殿武士之外,唯一一個身佩長劍的人,蘇銘是時不時晃蕩著劍,更是威風(fēng)。
此舉,讓一些秦國將軍們,暗自交好,覺得能出一口氣。
翟山見是蘇銘說出了這番話,細(xì)想了一下,便明白了他的用意。明面雖是在質(zhì)問,可實際上是給了自己說話的機(jī)會,不然這殿堂中冷冰冰的群臣,自己要說到什么時候去。
“如此一戰(zhàn),吾義渠并未大敗,此番吾是為和而來,不是因求和而來。我義渠都是戰(zhàn)士十萬,如何要求的秦國?!?p> 翟山準(zhǔn)備了一下說辭,剛要張口,不曾想旁邊的羌牧,冷不丁的插話進(jìn)來。這話立即挑到了秦人的神經(jīng),翟山幸幸苦苦的一番話,付之一炬。
蘇銘心中也是大怒,早知道,昨日就讓人“解決”了這人,免得今日平添麻煩。秦國臣子,議論紛紛,要是不因為剛才左相之策在前,此時已經(jīng)是鬧騰起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