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失心者
執(zhí)法官憤恨道：“你這叫做喪心病狂！把他拿下！”
鐵匠大叔怒吼一聲，竟然不知道哪里來的蠻力，將周身的長矛一舉彈開，用不屬于正常精靈的恐怖喉音說道：“沒有人可以奪走我的幸福！”
黑暗在鐵匠大叔身上凝聚，鐵匠抓起大錘，那黑暗的觸須蔓延在錘上，竟然將普通的鐵錘變成犬牙交錯的大釘錘！
鐵匠舉錘橫掃，不光是為了干掉圍捕他的士兵，也有意要將圍觀的人們波及進去。精靈們被這股黑暗的氣息掃中，不少人立刻面目發(fā)黑地暈厥在地。而緊接著鐵匠上前一步，對路上的一個不認識的孩子高高舉起了重錘。
“你們不是不許讓我對我的孩子好嗎？那行，我就要你們孩子的命！”
尤里知道這分明就是瘋魔，他大喊著朝鐵匠撲去，卻顯然來不及了。
然而就在鐵錘敲上孩子天靈蓋的前一秒，一個人影飛快地在地上滑過，她雙手一拍，舉著一團星光將那孩子罩住，重錘接著就重重地砸了下來，將孩子原本立足的地面砸得怪石凸起，周圍上了年代的木屋也一并倒塌，散發(fā)出大量煙塵。
煙塵散去，尤里驚訝地發(fā)現(xiàn)地上那位少女是芙蘿拉公主，重錘堪堪砸在她雙腿中間，而原本無法幸存的孩子從另一團星輝中跳了出來，這才開始哇哇大哭。
公主在千鈞一發(fā)的關頭用空間魔法把孩子藏了起來，這會兒又將他放出，并面色煞白地摸著他的腦袋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大姐姐會保護你的。”
孩子的母親將他抱走，連謝謝都來不及說便驚慌地逃走鐵匠眼中赤紅的兇光一露，竟然再次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掄起重錘飛速砸下。尤里飛奔到公主身邊，斜倚斬罪將重錘架開，即便絕大部分的力道都被斬罪傳入大地，尤里還是覺得每一根骨頭都在劇痛，就連虎口都滲出血來。
很明顯，這種恐怖的力量不屬于普通的精靈。
公主和尤里異口同聲地說：“你快閃開！它不是你能對付的家伙。”
接著兩個人無比詫異地對視一眼，再次同步率爆表地說：“那家伙已經(jīng)被黑暗侵染了。”
下一秒他們倆又指著對方更加吃驚地同時說：“你竟然知道？”
然而帶刺的重錘橫掃過來，公主著地一滾抱住尤里，周身散發(fā)出強烈星光，兩個人重錘掃到之前憑空消失，瞬間又出現(xiàn)在十米開外半塌的破屋之中。
執(zhí)法官下達命令：“警備隊，將鐵匠拿下！”
警備隊豎起長槍刺向鐵匠，鐵匠的傷口滲出紅黑的血液，卻仿佛絲毫感覺不到痛楚一般，鼻孔中噴發(fā)出渾濁的蒸汽，然后舉錘在鐵砧上重重一砸，重錘和鐵砧接觸的一霎，仿佛在現(xiàn)場引爆了一顆巨大的爆彈，爆裂的火環(huán)原地炸開，黑煙翻涌著將所有人卷入其中，現(xiàn)場人馬被可怕的沖擊波拋到空中。
尤里掀開蓋在身上的木板，所幸公主沒有大礙?？墒悄抗馑暗囊磺?，似乎已經(jīng)變成了人間煉獄。深陷到大地之中的鐵砧被烈火燒得赤紅，熔化的鐵流在大地的裂隙上如流動成蛛網(wǎng)般的圖形，宛如大地的傷口流出的鮮血。而周圍的房屋被盡數(shù)化為廢墟，被震上半空的井水如淅瀝瀝的小雨一般灑落，在烈焰中化為濃霧。
然而在這廢墟之中仍然有一個完好無損的角落，在那個地方，有兩人頭戴兜帽坐在桌邊，桌上酒菜依然健在，其中一人放下刀叉，握住倚在桌邊那把裝飾華美的黃金大錘。而另一個人仍自顧自地喝著紅酒吃著面包，仿佛眼前這場浩劫被隔離在他的世界之外，與他完全無關。
“該是我們出手的時候了。”握錘的少年低聲說。
“別嘛，就算幫他們，他們也不會感謝我們。受力不討好的事情，才不要去做?！?p> “可是……”
“你的職責是護送我，又不是鋤強扶弱，我叫你不要管閑事，你就乖乖遵命好了?！?p> 她的口氣嬌蠻，聲音軟糯，分明是個女孩子。
握錘少年擔憂地看了鐵匠一眼，不得已只好放開鐵錘，陪同伴安靜地坐在桌邊。
鐵匠身上的鱗狀突起隨著他沉重的呼吸，明滅著暗紅的光芒。他慢慢將頭轉向小小的鐵匠鋪，發(fā)現(xiàn)這間給他帶來許多幸福的小屋現(xiàn)在只剩殘垣斷壁。他渾渾噩噩地朝小屋踏出沉重的步伐，傾斜的木梁隨之倒塌，瓦礫松動地向下滾落，露出被壓在屋頂之下的人流血的手臂。
鐵匠定睛望去，發(fā)現(xiàn)那手臂上戴著昨天他用多余的紅銅為妻子打造的銅鐲子。
于是他的瞳孔如蜥蜴的瞳孔一般，緊縮成一條金色的細線。
“為什么……要奪走我的幸福。我只想回到故鄉(xiāng)，陪伴我的家人，平靜地過完一生，為什么你們管這叫做罪惡，為什么事情會演變成這種結果……”
鐵匠眼中流下兩行血淚，身上紅光大熾，怒吼道：“你們必須為這一切負責！”
執(zhí)法官在爆炸中被拋到屋頂上，掙扎著站起來說：“直到現(xiàn)在你還不明白你的深重罪孽嗎！為了撫恤金你親手將弟弟從高空推下，而現(xiàn)在你的家，也是你親手毀掉的?！?p> 鐵匠轉過頭瞪視著他，那眼神之中沒有任何悔過與內(nèi)疚，只有一種更為原始的暴怒與狂熱。執(zhí)法官上任以來與無數(shù)罪惡打過交道，卻還是第一次直面這種純粹的邪惡。
鐵匠手中的重錘如流星般飛來，執(zhí)法官眼見必死，不由得閉上雙眼。等他下一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卻是在十米之外的小旅店中。
“他可不是能講道理的人啊?！惫髋呐男渥诱酒鹕韥怼?p> 執(zhí)法官驚魂未定地看著公主，結巴地說：“你、你是……”
“我是誰不重要?！惫靼欀即鸬?，“叫你的人小心，你們面對的是‘非人之物’，這種東西每只都不一樣，和他戰(zhàn)斗必須懂得臨機應變?！?p> 警備隊長重整軍勢，面對舞著重錘沖殺過來的鐵匠，第一列的盾甲部隊將鐵木之種埋在面前，種子在精靈們魔力的催動下瞬間長出堅固的巨木圍欄，交錯的樹枝將重錘卡在當中，接著第三列的弓箭部隊彎弓射箭，得到火焰魔法加成的羽箭密集射向鐵匠，在貼將周圍引發(fā)延綿不斷的爆炸。
執(zhí)法官擦去冷汗：“成了。第二列圍捕部隊，把這只怪物給我抓?。 ?p> 圍捕部隊揮舞著鐵鏈，敏捷地攀上巨木圍欄，從各個方向將鐵鏈的擺錘甩向煙塵之中匍匐的鐵匠，如天羅地網(wǎng)一般將鐵匠牢牢鎖死。
就在執(zhí)法官認為鐵匠已經(jīng)落網(wǎng)時，圍捕部隊的士兵們一齊發(fā)出痛楚的呼喊。他們驚恐地發(fā)現(xiàn)，鐵匠的恐怖熱量正由鐵鏈傳來，鐵鏈上赤紅的部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蔓延，他們不得不丟開鐵鏈，在逃回圍欄之中時，他們看見鐵匠高舉重錘，砸落在燒紅的鐵鏈上面，鐵鏈如同爛泥一般被輕易砸扁，然后熔化成紅亮的鐵水。
而鐵匠將左手伸進這鐵水之中，鐵水順著他的經(jīng)脈在體內(nèi)流動，最終凝結成他左臂漆黑色的肩鎧和銳爪。
隨著一道寒光閃過，巨木圍欄被銳爪齊齊切斷，沉重的碎木被拋上半空，又如同暴雨一般轟然砸下。
尤里揮動斬罪，勉強保護公主和維吉沒有被落木砸傷。
“沒事吧你們?！?p> “總算是萬幸沒有受傷?！本S吉答道。
執(zhí)法官臉色蒼白：“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尤里吃力地喘息著說：“是在黑暗之神諾克斯那里，用自己的靈魂換得力量的惡魔。”
“準確來說這種惡魔的類型，叫做‘失心者’。當他用靈魂交換得來的虛偽幸福沒有幻滅的時候，他尚且能以普通人的姿態(tài)正常地生活。而一旦美夢破碎，他身上的惡魔邪力就會覺醒，并和他平時使用的生活技能相結合，變成很多難以想象的特別能力。所以失心者就好像不知埋在哪里又不知如何拆除的定時炸彈一樣，是非常危險的東西?！?p> 說話的是那位在戰(zhàn)場中依然滿不在乎地享用午餐的少女。
“而這家伙以前是個鐵匠，在變成怪物以后，依然懂得冶煉和鑄造技術，所以你們的金屬兵器不但傷不了他，還會變成他身體的一部分。那位會瞬間移動的小姐說得沒錯，和這種家伙作戰(zhàn)，不懂得隨機應變可不成?！?p> 大家轉過頭望著二人組，發(fā)現(xiàn)在落木的暴雨之后，他們所處的位置依然完好無損。
“并不是完好無損?！?p> 那位口氣一直有些盛氣凌人的女孩不爽地提起酒壺，站起來對失心者大喊：“丑八怪，不就是你親手殺了自己的弟弟，又毀掉自己的家，這點小事值得拿出來在一位女士就餐的時候大吵大鬧，令她杯中的紅酒灑得滿裙子都是嗎！”
失心者眼中赤紅的兇光朝女孩射來。
“你要是不道歉，一定會后悔的?！?p> 芙蘿拉公主大驚：“喂！這種時候挑釁可不好吧！”
女孩站起身來，只是滿不在乎地揚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