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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煙江湖錄

第五十六章 良辰良緣

烽煙江湖錄 負雨 5049 2017-02-20 00:00:00

  又過了一會兒,秦空道:“賢侄家中還有何人啊?”李巖只道幼逢戰(zhàn)亂,父母多半亡故了,家中已無親人。秦空感嘆了幾句,又問道:“賢侄可曾婚配?”李巖心道“來了”,口中卻道:“晚輩已有意中之人,只是還有變數(shù),尚未文定?!鼻靥焱樕兞俗?。

  秦空呵呵笑道:“不知是哪家嬌女,老夫是否有緣得見?”李巖道:“她此時或許尚在天都,路途遙遠,只怕短時間之未必能見到了?!碧ь^看時,秦天威微微變色,意外之中透著驚喜,說不出的怪異。秦空卻是不動聲色,道了句“遺憾”,拉著李巖繼續(xù)飲酒。

  一面宴飲,秦空一面說起島上情形,說起自己作為內(nèi)務主事,又身處嫌疑之地,處理島上糾紛時多有不易。又說了許多準備實行的政令,說道來日若依計而行,流光必將興盛更勝從前。他本也胸懷錦繡,倒說得娓娓動聽。最后又感嘆:“若有賢侄這般人物協(xié)助,何愁大事不成?!崩顜r只是裝傻充愣,當作聽不明白他言語中的招攬之意,心中已隱隱有了戒心。

  過了一會秦空說道去去就來,讓秦天威好生招待。秦天威倒是沒有什么心機,他只是擔心李巖和楊嵐的關系,方才李巖直承意中之人遠在天都,那必然不是楊嵐了,放下心中大石,也與李巖有說有笑起來,從武功到兵法,席間氣氛倒是比秦空在時還活躍幾分。

  一會兒秦空回來,繼續(xù)勸酒。李巖端起酒杯正要一飲而盡,廳內(nèi)燈光一閃而滅。李巖心道不妙,還以為秦空招攬不成,要下殺手。當即“負天絕云”功力運轉(zhuǎn)全身,護住要穴,“濤生云滅”出鞘寸許,在他內(nèi)力激發(fā)之下,露出一截熒光,只要秦空稍有異動,便要將他斬于劍下。

  卻聽秦空笑道:“賢侄休慌,好戲這才登場呢?!毙β曋蓄H有些曖昧之意。

  樂聲一響,一串火光沿著水榭緩緩而來,到得近前,卻是八名手持紅燭的少女,隨著樂聲舞了起來。八人顯然是經(jīng)過專程訓練的,紅燭在手,卻絲毫不影響舞姿。李巖神目如電,卻見幾名少女穿著頗為暴露,在燭光映射之下,裸露在外的玉臂粉腿無不透著動人心魄的誘惑之力。李巖從沒見過這般陣仗,臉一紅,垂下頭來不敢再看。幾名少女卻不肯放過他,輪流到他身前,做出投懷送抱卻又欲拒還迎之態(tài)。忽地一聲梆子響,八名少女向后紛紛一退,李巖心道終于結(jié)束了。不料又有一名手擎明珠、絲巾遮面的霓裳少女出現(xiàn),八人共舞變成了九人。

  只是最后出現(xiàn)少女與八人完全相反,衣著整齊,舞姿圣潔,竟讓李巖想起了阿史那瑕的“祈天舞”,在其余八女妖艷映襯之下更是突出。霓裳少女即便絲巾遮面,李巖看著她露在外面的一雙明眸,配合著絕世舞姿,直覺中便感到了她是一名姿色不在楊嵐、阿史那瑕、宇文漣漪之下的絕色。

  舞到高潮,樂聲猛然一停,八名妖艷女子分列八方,兩足一手著地,捧著紅燭的一手放在瑩白小腹之上,身子彎成弓形,怪異之中透出動人心魄的美感。中間的霓裳少女一足著地,身子前傾,另一足自背而上,兩手前伸若百合盛開,掌中明珠熠熠生輝,輕風吹拂而過,面紗緩緩落地,將一張秋水為神玉為骨的容顏展現(xiàn)的李巖面前。

  樂聲停止,四周巨燭燃起,李巖收斂心神,緩緩將撤出來的一截長劍送回鞘內(nèi)。秦空雙掌一擊,九名少女就要全部退下。李巖游目四望,庭中此時竟不見一個人,秦天威也趴在案上,似是酒飲得多了。

  秦空道:“晴羽,你留下來吧,順道敬李賢侄幾杯。”身著霓裳的少女回過神來,柔柔說了一聲“是”,輕移蓮步到李巖身邊,斟了一杯酒遞給李巖,又自斟一杯,與李巖對飲。李巖受寵若驚,忙不迭喝了,倒鬧得手忙腳亂。少女也不笑他,只是靜坐,如同盛開在月下池塘的荷花一般。秦羽笑道:“這是老夫的一個遠房侄女,喚作晴羽,向來是仰慕英雄豪杰的,今日得見賢侄,實乃三生之幸。”李巖連道不敢。

  之后李巖只記得秦空與晴羽不斷勸酒,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都有點記不清楚了。最終迷迷糊糊中好像記得秦空問了他一個問題,自己隨口答了句,然后秦空挽留他宿在秦府,好在還留有一絲清明,執(zhí)意要回自己住處,秦空說派輛車送他回去也拒絕了,隱隱約約中記得似是有個人一路摻扶著他回去了。

  好容易到家拍開了門,李巖看到張大通那張臉,心神一松,終于醉了過去,頭昏腦漲之中似是聽到一片驚呼之聲,人事不省。

  島南一處人跡罕至的石崖,崖下浪濤輕輕拍打,月光下的崖頂一人負手而立,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個黑影疾馳而來,身姿曼妙,似是一個女子。到了近前,女子躬身說道:“啟稟法王,屬下并無下手的機會?!痹鹿庹罩齻?cè)臉,竟是秦府夜宴起舞的女子之一。

  “法王”皺了皺眉,道:“怎么,這等良機也拿不下他么?”女子道:“李巖內(nèi)功很是奇特,竟然生生不息。屬下只敢遠遠用‘光明御暗指’相襲,卻總是被他護體真氣化解。若是動作太大,又怕警醒了他,他武功不弱,爭斗起來暴露了身份那邊不妙了?!?p>  “法王”點點頭,道:“恩,謹慎也是有道理的。此間高手甚多,一旦被纏上了,又是一番麻煩。只是此刻想來,此人確實不可小覷,咱們部署多年,向來無往而不利的殺手锏‘天魔妙相’竟然都不能惑他心智,實乃異數(shù)?!蹦侨艘驳溃骸皩傧驴傆X得奇怪,好似他不只是靠著玄門正宗的內(nèi)功,就像身上始終對’天魔妙相‘還有一種抗力,便如……便如中過類似的惑心之術一般。”說著還似不能確定般地搖了搖頭。

  “法王”奇道:“惑心之術還有可與‘天魔妙相’比肩的么,難不成還有其他人插手?這么一來我可要好好想一想了?!迸映了及肷?,才道:“這樣看來,只怕他還真是傳說中的圣胎之體了。只望如此,若是有誤,咱們冒的險也太大了?!薄胺ㄍ酢钡溃骸皞骰鹈八纻鱽淼挠嵪ⅲ瑧摬徊?。你去吧,此間盡量少來,莫走漏了行跡。記住,以后無論人前還是人后,不要以教中稱謂稱呼我?!蹦侨说溃骸笆?,屬下告退?!?p>  “法王”站在崖上望月不語,半晌身形一晃,也在崖后消失不見。

  第二日李巖醒來,已經(jīng)日上三竿了,腦袋一陣疼,想是宿醉的緣故,正口渴難耐,一雙素手遞過來一碗茶水,李巖隨口道聲“謝謝”,接過一飲而盡,那雙手接過空碗,又道:“再來一碗么?”。李巖應了一聲,忽覺不對,轉(zhuǎn)眼看去,那人竟是昨夜方才見過的晴羽。大驚之下道:“你……你怎么在這里?”

  忽地發(fā)現(xiàn),原來他屋里竟不止晴羽一人,薛晴、韓琦、翠屏等人都坐在椅上,楊霞也在,想來見他未去傳功便找來了。見他醒來,眾人都盯著他看,眼神中帶著怪異神色。塵淵也坐在一個角落,李巖看他樣子,怎么都覺著他好似在笑一樣。屋外張大通、蕭無忌本來在切磋武藝,聽得他醒來,雖沒擠進屋中,也都豎起耳朵仔細傾聽。

  晴羽見她神色,睜大了雙眼,說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夫君在這里,妾便在這里啊?!崩顜r如聞晴天霹靂,怔怔不語。薛晴跳了起來,叫道:“好你個登徒子,枉我還天天在公主面前說你好話?;仡^公主來了,看你怎么交代!”

  李巖求助的目光看向韓琦,韓琦搖了搖頭,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張大通進門剛想說話,被薛晴雙眼一瞪,只得做出愛莫能助的表情。

  晴羽卻道:“薛娘子切莫怪罪夫君,他之前已言明了的,妻子雖未過門,也是不能怠慢的。因此我便由叔父做主,做了夫君的妾室?!笔挓o忌正拿著一杯茶喝,聞言一口噴了出來,直噴了塵淵一頭一臉。塵淵正要發(fā)作,卻看出薛晴臉色難看,也便忍了。一群人神色古怪,盯著李巖看他怎么解釋。

  不待李巖開口,晴羽從旁邊包袱中取出一紙文書,看到似是只有張大通還算好說話,便遞了過去。張大通正要看,卻被薛晴搶去,從頭到尾看了好幾遍,才給眾人傳看。文書上大致寫著的意思是李巖與晴羽一見鐘情,兩情相悅,晴羽自愿嫁與李巖為妾云云。還書了年月日,上有“李巖”、“方晴羽”的名姓,媒妁一方寫的是“秦空”。張大通是識得李巖的字跡的,確認無疑。

  晴羽見李巖臉色難看,也是泫然欲泣,說道:“莫非夫君嫌棄妾身,此時反悔不成。妾雖流落在此,卻是好人家的女兒。只是家遭不幸,父母亡故,又無兄弟姐妹,只得來投靠父親早年的義弟秦叔叔。如今寄人籬下已久,多有不便,便央秦叔叔尋一個少年英杰嫁了,也算完成父母早年心愿。昨夜宴間夫君多喝了幾杯,一時憐惜妾身身世,允了叔父所請,此時后悔也屬正常。妾身蒲柳之姿,原不足以侍奉君子。這……這便算了吧?!闭f著眼淚簌簌而落,搶過落在楊霞手中的文書,就要撕成碎片,卻被薛晴劈手奪過。

  晴羽方才一番言語,孤苦伶仃的弱女子與負心薄幸的無情郎形象油然而出,翠屏趕忙安慰起她來,再看楊霞已是淚流滿面。李巖看著大家伙兒鄙夷的眼神,以及哭泣的晴羽與楊霞,直覺的頭大如斗,只得“哎呦”一聲,假裝頭疼,用被子蒙住了頭。薛晴心腸卻好,直接對晴羽道:“你且在這里住下,我看哪個負心薄幸的敢攆你走。大熱天的,被子蒙著頭很好受么!”后半段卻是對李巖說的。接下來又聽到一個聲音道:“大家都在李巖房里做什么?哎呀,這位天仙一般的姐姐又是誰???”卻是蘇顧的聲音。

  李巖欲哭無淚,怎么好端端的,一夜之間就變成了這般情勢,薛晴加蘇顧,這日子沒法過了。趁著大家走神的機會,偷偷拽過外袍,翻窗而出,臨了還道:“晴羽你且好生在這邊住著,不要多想?!贝η缭诤竺嫣_罵他時,早已不見蹤跡了。

  李巖走在大街上,一時之間無所適從。昨晚秦空不斷敬酒,確實喝得有點多了,只記得后來回到了住處,至于后來在秦府做了什么事情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了。大概晴羽所言不差,自己酒后允了秦空所請,在婚書上簽了名姓。只是阿史那瑕知道了該如何作想?兩人關系還未確定下來,便先娶妾入門,以阿史那瑕的脾性,只怕以后見他定是言笑盈盈,便如對待宇文商一般無二,想想頭又疼了起來。

  他有心去找李湛,料到李湛多半會哈哈大笑,順道按儀典將事情給他辦了;去找楊嵐,八成會在不屑中帶著鄙夷,以后再不理他。想來想去,也只有樓明月府上可去。他盡量撿偏僻路徑走,只是流光小小城池,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人,總覺得有人對他指指點點,好像他的事情人盡皆知一般。

  樓明月一大早處理完事務,正在院中靜坐歇息,忽見李巖蓬頭垢面闖了進來,不由嚇了一跳,連問怎么回事。李巖將來龍去脈解釋一遍,最后道:“明月姑姑,現(xiàn)在城里人都知道了,都在背后對我指指點點,我已無面目再出門了?!睒敲髟侣犓f完,心中一塊大石放下,笑道:“我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呢,哪有傳得那般快,自己去池中照照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崩顜r聞言,在荷花池中一招,恍然失笑。池中倒影衣衫凌亂,頭發(fā)亂糟糟如同一個鳥窩,怪不得人人見了他都跟見了鬼一樣。

  李巖不待樓明月喊人端水,直接就在荷花池里梳洗一番,這才恢復了幾分少年英俠的風采,只是家中那一團亂糟糟的事情,仍是糾結(jié)難下。樓明月讓他稍安勿躁,逃避起來也不是辦法,仍需坦然面對,處理好家中之事。此時流光多事,正是用人之際,切不可因這些事情耽擱大事。李巖見她說話句句在理,心緒也平穩(wěn)起來,點點頭,對樓明月道:“多謝明月姑姑,我曉得了。我這就回去。”

  李巖出了樓府,想了想,直奔秦府而去。遠遠看見秦府門口停著幾輛大車,上面放著滿滿箱籠,秦祿正在那里查驗,上前道:“秦先生,不知秦主事可在府上?”秦祿轉(zhuǎn)過頭來,見是李巖,滿臉堆笑,說道:“原來是李少俠,不在家中陪伴嬌娘,來此作甚。家主正吩咐小老兒,著我將小姐的用物及嫁妝送過去呢?!崩顜r一驚,忙道:“這可如何使得?”秦祿道,上有所使,奉命而已。

  李巖問了秦空正在府中,讓他稍待片刻,自己進去交涉。秦空正在閑坐品茶,見李巖進來,笑道:“賢侄所來何事?”李巖道:“在下昨日不勝酒力,考慮不周。今日酒醒,想起晴羽娘子天仙化人,李巖本就配不起她,豈能以妾室相待,還望主事收回成命。”秦空勃然作色,將手中的茶碗摔得粉碎,怒道:“想不到你竟如此無禮。昨夜宴飲,我那侄女仰慕你,說是愿意侍奉君子。我見你一表人才,便問你意思。你若無意也就罷了,可你口中卻說自己是極情愿的,只是舍不得天都那位,我那侄女甘居妾室,你想了想便允了,這才立下婚書契約,當晚便隨你回府。此時卻是推脫醉酒,可有道理。我且問你,我那侄女可犯了七出之條?”

  李巖瞠目結(jié)舌,本就聽秦空說得義正辭嚴,自己又哪里懂得什么是“七出”,想來晴羽昨夜方到,應是沒有犯過的,只得搖頭。

  秦空見他不分辨,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說道:“賢侄,你可知曉我那侄女外柔內(nèi)剛,你這般做法,是將她往死路上逼么?”

  李巖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了?!北孓o。他本是不愿與秦空牽扯上關系的,誰知稀里糊涂之間,這個關系怎么也擺脫不掉了。秦祿見他出來,與他打招呼。只是李巖心事重重,理也沒理,徑自走了。

  眾人見到李巖回來,都是滿面驚詫,還道他至少也要在外躲上一天呢,一時之間就是薛晴、蘇顧也不知該怎么指責他。只有晴羽上前打了個招呼,李巖對她點點頭。又去督促院中的楊霞練功。過了一會兒,才道:“晴羽,你跟我來,我有話對你說?!闭f著率先進了房內(nèi),晴羽跟上。蘇顧、蕭無忌正要跟進去,李巖反手將門關上,二人推了兩下,竟是在里面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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