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從們早己看懂江瀕使出的岳家拳法的路數(shù),踱出一人遠遠沉聲念道。
“小心右拳!”
“片腿應(yīng)對!”
……
岳家拳並非什么神秘拳法,對方若在你動手之前,知道出擊位置方向,便如同對賭之時被人提前摸清底牌,肯定吃虧不小。
男子雖然實力不占優(yōu),但是反應(yīng)迅速,在身后之人的提點之下,自已順勢反打,幾招下來漸漸的搶占了先機,江瀕此時便如同自己一個人與對方兩個人斗拳斗心思,正覺吃緊。
偏偏男子忽然忙里抽閑地將耳朵一捂,一邊提點的那個隨從趕忙禁聲!
原來是這男子心高氣傲,不喜打斗之時有人提示,才好由著性子施為,男子嘿嘿一笑腳踏中門舍命進!
江瀕悶喝一聲,雙拳迎了上去……
圍觀眾人只見場中的兩個人四只拳頭幾十組連環(huán)拳相互撞擊,打得驚心動魄!
啪!一聲巨響。
二人乍一分開,隨從隊列之中沖上四人,兩人截住江瀕的去路,另兩人扶住男子后飛的身形。
男子連喘數(shù)囗,這才搶過隨從遞過的雪白色的絲巾,堵住自己鼻孔中狂噴的鮮血。
江瀕拳至興起,無法收斂,忽然被兩個中年人攪住雙臂,又欲發(fā)狂。
男子止住兩個隨從,道,“你叫甚么名字?”
江瀕喘息道,“你連我江瀕江千戶都不識,這算是打的甚么狗屁架?”
男子點點頭,緩聲道,“江瀕……有膽色!”
江瀕正詫異今日這單挑與膽色間有甚么關(guān)系。
“我輸了?!蹦凶釉捯徽f完,轉(zhuǎn)身就走。
一個面白無須的隨從跑過來,侍侯著青年人登上馬背,口中柔聲贊道,“爺喲,您的拳法又精進了不少?!?p> 男子懊惱,順手一記馬鞭抽在中年人的翹臀之上,罵道,“鼻子都被他打歪了……還精進,進你媽個大頭鬼!”
面白無須的中年隨從不敢撫臀,只能小心賠笑。
青年人怒道,“你……笑甚么?”
中年人柔聲道,“老奴只是快慰,爺剛才賜的這一鞭,舒坦!”
青年人冷冷道,“如此無用,回去就換了你們!”
今日終于親眼目睹馬屁拍到如此地步,江瀕聞聲忽感酒意上頭,蹲在路邊干嘔一番也只吐出幾口酸水。
再抬頭時,天高云淡,灰衣馬隊早已去盡。
若不是集市的青石路面之上仍是一片狼藉,剛才打的那一幕便恍如南柯一夢,難分真假。
雞鳴驛最大長官只是一個守備,姓馬名昂,也是行武出身,困在這雞鳴驛久了,加上他又心態(tài)平和,幾年下來,馬大人將養(yǎng)得白胖肥大,半點沒有了武官的戾氣。
今日,馬昂去見過了都司劉大人,馬昂遞上條子,劉都司提示他去找鎮(zhèn)護大人商榷,馬昂會了意,立刻求見鎮(zhèn)護齊大人。
當時官場也是好笑,鎮(zhèn)護在級別上比千戶長還低,偏偏手中職權(quán)可以強壓守備一頭。
馬昂做事活絡(luò),躲在無人處,把自己這小半年積下的銀子兌成銀票封成一個紅包小心奉上,終于從鎮(zhèn)護齊大人口中討得了一句“擇機提拔。”
至此,馬昂這一年的官場跑動才算是終于有了準信。馬昂拜謝之后,這才哼著小曲樂悠悠趕回駐地雞鳴驛。
剛到雞鳴山口,他遠遠便看到煙塵滾滾,數(shù)百名黑衣人的馬隊列成矩形方陣,烏壓壓一片將幾十個灰衣人夾在其中,也不知是保護還是裹脅,大隊伍浩浩蕩蕩向西而去。
馬昂天性謹慎,遠遠看了,雖然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卻也只是自己催馬先趕回雞鳴驛。
江瀕名為千戶長,實際級別始終比正牌的千戶長還要低上半級,他又不擅官場運作,始終升不上正職。
按吏制級別,日常江瀕只能貓在把總署內(nèi)辦公,等馬昂進了驛站,只看見把總署之內(nèi)大門洞開,公案之上文書雜亂無章,卻不見江瀕的蹤影。
驛卒兄弟們的日常都是由江瀕帶隊訓(xùn)練,在今日的打斗中,驛卒們以少勝多打出了士氣,江瀕因之大為快慰,吩咐伙頭軍中午加菜,參與毆斗的這二十幾個驛卒們稍事包扎一番之后陪著江瀕喝酒慶功,大家知道江瀕看似自身懶散,抓軍紀卻從不懈怠,驛卒們喝了三兩杯過過酒癮便各回本位。
酒冷菜涼,江瀕越喝越不是滋味,干脆倒提著一只酒壺,自己遛進了馬房。
他平日的座騎是匹棗紅大馬,馬兒見了主人,四蹄輕踏響鼻連連,當真是歡欣不己。
江瀕拍拍馬頸,這馬兒半年不經(jīng)打理,馬鬃雜亂糊了馬眼,江瀕讓馬官弄來剪刀。
在一旁伺候的馬官聞聲偷偷倒吸一口寒氣。
這匹棗紅大馬呆在這驛馬欄中表面看上去溫存,其實乃是一匹戰(zhàn)馬,它陪著主人在尸山血海之中沖殺過來的,烈性難馴,格外難得伺候。
平日打理這匹棗紅大馬,馬官需要先哄了它,在它馬嚼之上上了羈,馬足之上下了絆,防它撕咬踢踹,幾人一同圍上去才敢近身。
今日,江瀕醉熏熏走過去將馬頸一壓,棗紅馬一半因為信任一半又是在江瀕的神力壓制之下動彈不得,只能乖乖地任由江瀕修剪鬃毛腳毛。
經(jīng)由這么打理一番之后,棗紅馬當即皮光毛亮,意氣風發(fā)。
江瀕正在撫馬感慨之中,馬昂的白胖大臉忽然從馬屁股后面鉆了出來,道,“江千戶?!?p> 江瀕行參見長官之禮。
馬昂先被他身上沖鼻的酒氣熏的倒退幾步,差點一腳踩在馬糞堆上,掩鼻道,“咱們能不能出去講話?”
馬昂工作能力不強,官架子倒也不大,平日事物任由江瀕自由發(fā)揮,二人相處還算融洽。
江瀕點頭陪他向外走,只是江瀕魁梧偉岸而馬昂矮胖,江瀕信步而行,馬昂緊追慢趕,乃至二人趕回把總署時,江瀕大氣不喘,可憐馬昂跑出了一身臭汗。
馬昂在公案之后正襟坐定,這才道,“江千戶又想著老部隊了?”
江瀕點頭道,“始終還是覺得在查爵爺手下那幾年好,有仗打?!?p> 馬昂含笑道,“我們做人,要講究安身立命才好,雞鳴驛雖然偏僻,勝在足夠清靜,你既己在此,就應(yīng)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和平環(huán)境?!?p> 江瀕心中不服,卻也懶得去與他爭執(zhí),只梗著脖頸撇撇嘴。
馬昂道,“我知道你好動厭靜,無聊時,你再帶百十人進山去剿剿山賊,弄得三二十個死的活的回來,我?guī)湍憔呶纳蠄?,方便你以后升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