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陽初升。
南京府捕快麻五不敢懈怠,洗手凈面之后,才在中衣之外套上皂服,小跑一路奔到城南,他小心推開一進院落的大門。
小院之內(nèi)清潔雅致,院中這時只架了一口锃亮的銅鍋。
院中,一位中年人,他精選一堆小顆的芋苗仔放入銅鍋,煮熟去皮之后,才添入桂花紅糖細(xì)細(xì)熬制,適時,又往銅鍋之中丟了少許口堿后。
中年人淡問一聲,道,“小五來了?!?p> 麻五今年三十而立,混跡金陵城多年,城中的街坊攤販們見了他,必尊稱他一聲麻五哥。
他在這中年人面前卻不敢拿腔,麻五哈腰先行一禮,道,“小五給馬總捕頭請安?!?p> 馬班頭只是略點一點頭,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銅鍋之中。
馬班頭嗯一聲,麻六立刻將一邊放置的藕粉遞上。
馬班頭將鍋內(nèi)糖汁用藕粉一收,用銅勺舀了一碗遞給麻五,笑道,“趕早不如趕巧,來,試試馬爺做的桂花糖芋苗?!?p> 麻五淺呡一口,道,“湯汁鮮亮,潤滑爽口、香甜酥軟,贊!”
馬班頭點頭松一口氣,喚過丫環(huán)置備暖盒,他親手用細(xì)瓷器皿把桂花糖芋苗裝了半鍋,又選取兩盒新鮮出籠的梅花糕、赤豆酒釀小圓子,讓丫環(huán)仔細(xì)封好。
“知府燕夫人這次若是不收呢?”丫環(huán)小聲問道。
“若到了那種時候,你要告訴燕夫人,這些小吃食俱是咱們歸云少爺親手準(zhǔn)備的,燕夫人聽了,高興都來不及,怎么可能會拒絕?!瘪R班頭笑道。
丫環(huán)眼中一亮,道,“歸云少爺回金陵了?!”
馬班頭假意將臉一板,道,“啰嗦,速去!”
麻五趕忙吩咐門口的馬夫套車,護送丫環(huán)趕往燕府。
馬班頭身材清瘦,白凈面皮,發(fā)色烏亮,講話總是慢條斯理的,平常人絕看不出,這位金陵城的總捕頭己經(jīng)年過五旬。
“咱家這歸云少爺,還是那么任性,回金陵半個月了,都不肯回家看看,哎,燕夫人心里苦啊?!瘪R班頭嘆一聲道。
麻五陪著點點頭。
馬班頭慢聲道,“小五,來這么早,你有甚么事要講嗎?”
麻五供職于南京府府衙,平日在馬班頭手底下討生活,自然理解馬班頭與知府燕大人夫妻之間的主仆情深。
麻五正感慨間,聽聞馬班頭問話,趕忙將自己掌握的金陵城內(nèi)治安情況細(xì)訴一番。
馬班頭沉吟道,“趙半城船廠生意做至海外,乃是本城交稅大戶,現(xiàn)在竟然也落到拖欠員工薪酬的地步了嗎?”
麻五道,“據(jù)船廠工匠們親口所說,員工薪酬已經(jīng)被拖欠了一個季度,如今船廠工人們的生活無以為繼?!?p> 趙半城船廠因為所接外單居多,利潤豐厚,所以工人們收入除了固定的月薪之外,其它的福利歷來也不差。
如今之際,趙氏船廠確實拖欠工匠們一個季度月薪,但是,船廠每月為工匠們準(zhǔn)時發(fā)放的基本生活保障金,足可保障一個三口之家的溫飽。
馬班頭叱一聲,道,“趙半城船廠的工匠們也沒有幾個好鳥,他們說自己的生活無以為繼,那才是扯淡!”
麻五點頭稱是,趙氏船廠的工匠們也是好日子過久了,忽然間少了賭博和喝花酒的閑錢,應(yīng)該是有些不習(xí)慣了。
馬班頭沉吟道,“工匠們準(zhǔn)備今天游街維權(quán),這個消息可靠嗎?”
麻五道,“此事由我們派入船廠工會的細(xì)作密報?!?p> 馬班頭將手一背,在院中踱一圈,道,“趙半城這兩年買賣做大了,越來越?jīng)]將我們南京府衙看在眼里。行,立即知會船廠工會會長張三:因燕知府執(zhí)政以來愛民如子,所以南京府衙不準(zhǔn)備干涉工匠們爭取自身的合理權(quán)宜。但是維權(quán)有度,游街前組織者必須親至府衙報備人數(shù)規(guī)模,由府衙統(tǒng)一安排游街路線,如果工匠這次鬧大了,收不住,給燕知府大人添了什么麻煩,就別怪我馬爺現(xiàn)場抓人!”
鑒于船廠工匠的人數(shù)眾多,馬班頭又安排麻五加派人手沿途跟隨,及時維持現(xiàn)場秩序。
“還有事嗎?”馬班頭也是為準(zhǔn)備吃食今晨起早了,事情處理完難免懈怠。
“小事……”麻五道。
“說!”馬班頭道。
“金木柯目前在太平街聚集了大批乞兒,估摸著他們又準(zhǔn)備鬧出點什么事來。”麻五道。
“這小子真是皮了,上個月給咱們的月錢數(shù)目,他交足了沒?”馬班頭道。
“金木柯帶著他那群大小花子們,成天在金陵各處惹事生非,不過,花子們交月錢倒是按時按量?!甭槲宓馈?p> “那便隨他們了,花子們鬧太兇了,咱們就抓人,等他們分舵交足了罰金,咱們再放。一抓一放中,加深彼此間的友誼?!瘪R班頭呵呵笑道。
麻五點頭稱是,就欲告辭走人。
“金木柯今天又準(zhǔn)備鬧哪一家店鋪?”馬班頭隨口問道。
“好象是悅來客棧吧?!甭槲宓?。
馬班頭大驚失色,道,“小五,套馬,喊兄弟們抄齊家伙,走!“
”爺,總爺,哪里去?”麻五緊趕馬班頭其后,氣喘吁吁道。
“悅來客棧!“馬班頭頭也不回,箭一樣飛出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