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個吃里扒外的王小二!”錢得樂暴吼一聲。
這時,也不知道哪一位女賓受了王小二的蠱惑,她站在人從中一聲尖叫,道,“姐妹們,就是這個留山羊胡子的壞掌柜子,屢次三番地阻攔我們親近燕寶寶!”
于是,一堆千奇百怪的物件撲天蓋地而來,砸向錢得樂一人。
錢得樂倉惶中,施展出千手如來的接暗器手法,先抄中兩把拋過來的活珠子,口中不免抱怨道,“不吃,你們也別這么浪費噻?!?p> 說話間,又有兩個雪白物件已經飛到面前,錢得樂五指如刀順勢當中一劃,誰成想,卟一聲,先被噴出的白色絨毛糊了一臉!
原來女賓們這次拋過來的,是兩只鴨絨軟枕!
這些白色絨毛纖纖細細,滿天飛舞。
眼中被粘了鴨絨的伙計們一時目不視物,伸手攔阻之際,難免觸碰到各位女賓們的胸臀敏感部位。
此中女賓絕非隱忍之輩,當即纏住肇事者撕打叫罵。
樓道之上,登時亂作一團。
路一闖,符海塵見勢,趕忙引身疾退,操刀擋住二樓樓道入口。
混亂之際,一個青衣人身負巨劍自二樓拐角閃出。
路一闖和符海塵相視一怔間,那青衣人凌空踏過眾人頭頂,斜飛至墻邊,啪的一腳踢開一扇眩窗!
窗外撲來的朔風,吹得鴨絨在半空中左飄右蕩。
青衣人在眩窗邊嘿嘿笑了兩聲,縱身而去。
“燕公子,你去哪兒?”又是王小二焦急叫道。
眾女賓立刻醒悟,爬門的爬門,翻窗的翻窗,絲毫不顧應有的閨秀模樣,女子們連哭帶喊著返身追出。
“寶寶等我,燕寶寶!”
……
眾女子大鬧過后,悅來客棧的大廳之中杯盤狼藉。
路一闖和符海塵扶起一套桌椅端坐喘息,看著彼此間頭頂上白絨似雪,相互苦笑不已。
手持菜刀的錢得樂單足踏在凳子上,口中先吐出一把鴨絨,這才聲嘶力竭地吼道,“王小二,你給老子滾出來!”
只聽二樓左進的客房之門啪一聲響。
錢得樂將小眼一揉,縱身時人如電射,到底王小二反應敏捷,入門時信手一關,生生將錢總掌柜子的身子擋在門外。
錢得樂以手拍門,吼道,“開門!”
躲進客房的王小二幽幽道,“你手里有刀,不開不開我就不開!”
錢得樂厲聲道,“那……我可要劈門了?!?p> 王小二道,“反正現(xiàn)在的悅來客棧,你是掌柜子,錢得樂,你愛劈什么請自便。”
此中眾人大多跟隨錢得樂多年,自然懂得錢掌柜子愛錢惜物的老毛病,暗贊王小二這次果真是拿捏到位。
錢得樂咬牙舉刀,先看清客房門框上清晰柔潤的黃花梨木紋路,菜刀高舉,又實在不忍下落。
王小二嗆聲道,“小爺在屋里等著,你怎么還不劈門呀?”
“這門太貴,我……舍不得。”錢得樂抿唇將一口黃牙咬碎,恨聲道,“那天,趙大老板盛情款款之下,老錢我勉為其難地收授了他一點點謝金,這么一點小事,竟然還被你連夜爆料到靈霄閣,你,你,你小子還有點良心嗎?”
王小二隔門叫道,“小爺也是被你逼的,誰叫你特么沒收小爺?shù)馁p銀?!?p> 錢得樂道,“鐵無雙那廝人品敗壞,最特么貪財逐利,沒有什么企圖,他會憑白賞給你一百兩銀票?我沒收的根本不是賞銀,而是不義之財。”
王小二道,“白花花的銀子,講什么義與不義,俺娘說,這世間,金子銀子都干凈,骯臟的只有人的心。”
錢得樂幾分沒好氣道,“出門時,你娘還叮囑過甚么?”
王小二道,“俺娘說,干活偷懶身體好,多吃多占不丟人,銀錢數(shù)目方面,要注意防火防盜,重點是提防那愛占小便宜的錢得樂!”
遠遠看熱鬧的眾人,聞聲低頭,忍住不笑出聲來。
錢得樂這人心眼不壞,只是將銀錢看得比性命都重要。
“防火防盜防錢得樂!”果然是話糙理不糙,只有娘親大人才會這樣教自已的孩子。
錢得樂手捏刀柄,幾乎捏出了水,恨聲道,“望江樓大火之后,老錢我擔心你生活無依,把你帶到金陵這個花花世界,想不到,老子一番好意的結果,竟然是養(yǎng)出你這條白眼狼!”
估計是想及冤枉被沒收的那百兩銀子的小費,王小二聲帶哽咽,道,“俺娘又說,你撈賞錢的時候,要多動心思,廣開財路,家里環(huán)境不好,積攢起來的銀子,就是你將來的老婆本。錢得樂你是一番好意?那你還特么好意思來搶小爺?shù)睦掀疟?!?p> 這一大一小隔著房門僵持扯皮,惹得旁聽的伙計和廚娘們偷偷笑疼肚皮。
錢得樂的老臉再也掛不住了,他將心一橫就要踹開房門。
符海塵笑著勸道,“王小二千錯萬錯,錢總,以您如今身份,還不至于真的拿把破菜刀,去劈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吧?”
錢得樂聞聲點頭,小眼咕嚕一轉,竟然柔聲道,“小二兄弟。”
王小二甕聲道,“干嘛?”
錢得樂輕嘆一聲,道,“你們大家其實都誤會我了,其實老錢的心里裝著的,不完全是冷冰冰的銀子,還有詩和遠方那……隨火而逝的望江樓里,你我同生共死過的友誼?!?p> 店內伙計廚娘早己丟開活計,或站或蹲坐看好戲。
眾人親眼目睹著總掌柜子錢得樂為了騙王小二開門,手中還拎著菜刀呢,嘴里先整出什么‘詩和遠方’來了,果然是瞬息之間,說變就變!
見此一幕,大家心頭怒贊道,“怪不得,如今的金陵人都夸講,咱家的錢總掌柜子生著一張善變的好狗臉。”
王小二不屑地切了一聲。
錢得樂柔聲道,“小二兄弟,你把門先打開,好不好?!?p> 王小二遲疑道,“開門之后,你又砍我怎么辦?”
錢得樂語重心長道,“咱兩在這僵持著也不是個辦法,一方面,是客棧中人不事經營忙于內耗,另一方面,小二兄弟藏身的這間客房,現(xiàn)在肯定是租不出去了,也是固有資財?shù)囊环N無形浪費。”
眾人點頭,這些話雖然大多人都聽不懂,又感覺好象蠻有些道理。
錢得樂隔門悵然道,“小二兄弟,為什么,我們就不能放下成見,好好地經營這間來之不易的悅來客棧呢?”
王小二道,“甭跟我講那沒用的,一句話,你還砍我不?不砍的話我就開門了?!?p> 錢得樂道,“錢某發(fā)誓,絕對不會砍小二兄弟。”
王小二道,“若違此誓……”
錢得樂一字一頓,高聲道,“來世變?yōu)觚斖醢?!?p> 王小二沉吟片刻道,“姑且信你一次。”
咔咔門栓一響。
不成想,推門時錢得樂眼中兇光綻現(xiàn),他手中菜刀高舉,旋風般地撲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