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開喉嚨大叫,幾個獄卒起初不想理他,到后來生怕真的有事鬧出人命來,便懶洋洋地起過去道:“喂,夜半三更,你鬼吼鬼叫什么?”
李仕元道:“我要見康熙皇帝,我有話要和他說?!蹦仟z卒笑道:“圣上日理萬機,是你想見就見的嗎,你以為你是誰?”李仕元喝斥道:“老子也是堂堂前明皇帝,和清朝皇帝平起平坐,為何不能見他?”他終歸是前朝帝胄,發(fā)起火來自有一股威嚴(yán),幾名獄卒不敢再作爭辯,嘴里嘟囔道:“不過是個過去的皇帝,很了不起么?”說是這種說,但還是向牢頭報告去了。
牢頭得知李仕元點名要見皇帝,知道他不是常人,怕有什么機密之事要稟告皇上,如果誤了事,自己背不起這個罪責(zé),不敢怠慢,于是層層報了上去。等康熙知道這事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朝過后了。
康熙剛剛退朝回到乾清宮,朝會上鰲拜執(zhí)意要殺蘇克薩哈一家,蘇克薩哈是顧命大臣之一,素與鰲拜不睦,早朝時鰲拜細陳蘇克薩哈幾大罪狀,要求康熙下旨將其抄家法辦??滴跤X得蘇克薩哈雖然有罪,但罪不致死,更不應(yīng)抄家滅族,便和鰲拜爭辯了幾句,不料鰲拜大怒,聲色俱厲,竟然大聲責(zé)斥他年少無知,婦人之仁,更有甚者,居然還挽袖捋膊,走近前和康熙理論,康熙氣得渾身發(fā)抖,但又俱怕鰲拜朝中黨羽眾多,勢力龐大,不敢開罪于他。在鰲拜的威逼之下,不得已降旨查辦蘇克薩哈,回到宮中后,越想越怒,越想越覺得自己窩囊,一腳將屋中凳子踢出老遠。便在怒火難消之時,要執(zhí)事太監(jiān)稟報朱三太子要求見他。
康熙雖為帝王,但終歸是個少年,正在憤怒之時,登時手舞足蹈地大叫道:“不見,不見,什么朱三太子、朱四太子,便是天王老子朕也一概不見,你們都給朕滾出去,滾得遠遠的?!币慌缘奶O(jiān)宮女見狀,誰還敢去捋虎須,當(dāng)下一個個悄悄退了出去。
李仕元等到的回復(fù)是皇帝不愿見自己,冷笑道:“康熙這小皇帝,毛還未長全,承了祖蔭,當(dāng)了這個皇帝,便以為是天下第一,不見就不見,我且看看他是否真的就永不相見!”當(dāng)即平息心態(tài),看顧吳青鸞。他手腳俱殘,并且受口仍在化膿,尚未痊愈,此時只勉強可行動。吳青鸞又沉沉睡去,李仕元看著她才三十出頭的年紀(jì),經(jīng)過此番折磨,便一臉滄桑,不由得心中升起了許多憐惜之意,用手輕輕為其趕著她頭上的蒼蠅。
如此過了數(shù)天,吳青鸞吃了御醫(yī)開的數(shù)副安胎藥后,身體逐漸好轉(zhuǎn),腹中胎兒也變得安靜下來。這日一早,李仕元夫婦剛剛醒來,只聽天牢走道里鞋聲橐橐,牢頭和幾個獄卒擁著一個太監(jiān)模樣的人走了進來,牢頭和獄卒陪著笑臉,小心翼翼,那太監(jiān)神色甚是倨傲,來到牢房門前,尖聲叫道:“皇上有旨,朱慈炯夫婦接旨!”那牢頭和獄卒慌忙跪下。
李仕元夫婦聽到太監(jiān)的話語,微微冷笑。夫婦二人緩緩站起身來,卻不下跪。那太監(jiān)喝道:“你二人見到圣旨,如何不跪?”李仕元道:“我們乃堂堂前明皇上、皇妃,如何要向清朝皇帝下跪?”那太監(jiān)怒喝道:“大膽反賊,竟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還不快快跪下接旨!”李仕元道:“有屁快放,羅嗦些什么!”那太監(jiān)見他夫婦始終不肯下跪,突然伸出右手,向李仕元肩部“肩井穴”按下,動作又快又準(zhǔn),竟然身負武功。
李仕元見那太監(jiān)突然出手,雖然他武功內(nèi)力盡失,但招式卻沒有忘記,頭腦反應(yīng)也依然靈敏,當(dāng)即身形一挫,肩膀往外微側(cè),那太監(jiān)的手便按了個空。那太監(jiān)微微一楞,尖笑道:“還說你是個殘廢,想不到你是在裝佯,我倒要試試你有多大的能耐?!闭f著踏前一步,五指箕張,向李仕元前胸抓去。
李仕元之前躲過他的一按,不過是碰巧,現(xiàn)在這太監(jiān)手上凝力,兩人又近在咫尺,一下子便被抓住了胸前的“璇璣穴”,李仕元低哼一聲,身子便軟軟耷拉下去,毫無抵抗之力。吳青鸞見狀大叫道:“你在做什么?”撲上來對太監(jiān)又抓又推。
那太監(jiān)想不到如此容易得手,李仕元一點反抗之力也沒有,心中也有幾分詫異。手上抓住李仕元,一時猶豫到底該不該將他放開。一邊的牢頭怕鬧出事來,將人犯弄死,自己擔(dān)不了罪責(zé),近前陪笑道:“公公,不過是兩個死囚,公公何必和他們一般見識,氣傷了自己的身體,還是趕緊完旨帶他們?nèi)ヒ娛ド习桑 ?p> 那太監(jiān)借驢下坡,趁機松開了李仕元,口中說道:“今天我不和你計較,現(xiàn)在我便宣旨?!睆膽阎心贸鲆痪睃S綾,展開扯著公鴨嗓子宣讀了圣旨,大意是康熙皇帝即刻召見朱慈炯夫婦。
那太監(jiān)宣讀完圣旨,對李仕元夫婦道:“二位,請跟我走吧!”李仕元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吳青鸞扶住了他,那太監(jiān)又道:“快走吧,耽誤了時間你我都吃罪不起!”李仕元哼了一聲道:“我手腳不方便,傷還未全好,又被你適才打傷,現(xiàn)在可走不動了?!闭f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太監(jiān)知道他有意刁難,氣急敗壞地道:“你別以賴為賴,我……”抬起手掌,想了想又忍了回去。李仕元冷笑著看著他。牢頭在一旁看著又要弄僵,忙打圓場道:“既然他行動不方便,不如找頂轎子抬他們到宮里,這樣兩下方便,公公認為怎么樣?”那太監(jiān)點了點頭,尖聲道:“可以,不過要快,不能讓萬歲爺?shù)戎??!?p> 牢頭當(dāng)即吩咐下去,一個獄卒飛奔而去。李仕元夫婦坐于地上,也不答理他們,夫婦二人四手相執(zhí),心意相通,專等轎子到來。
不多時,獄卒來報,轎子已經(jīng)在牢外等候。牢頭命人將李仕元攙起,夫婦二人跟隨太監(jiān)出了牢來,上了大轎,一路往皇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