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起源都不知道許遠(yuǎn)是何時離開,許紫煙是何時熄燈休息的,反正當(dāng)他收回心神的時候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jīng)泛白,他喃喃地念叨著:“許大力這面癱怎么也沒見,偌大的相府連個守夜的人都沒有,再出事了怎么辦?”
張起源靜靜望著許紫煙的房間,他聽得到她勻稱的呼吸聲,他能想象得到她這一段時間有多么勞累。上次在云夢山看到她突然筑基,現(xiàn)在想想恰好就是因?yàn)樗跛缘爻瓡?,他不敢想象許紫煙的每一筆每一劃,到底傾注了多少心神?
天色漸亮,但黎明前的黑暗卻是最黑,張起源四處看了看確定再無意外發(fā)生之后便拖著疲憊的步子往城中走去。
張起源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反正腦袋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反正就是漫無目的地走著。
不知不覺便來到陶然居,他自己也不知道這陶然居的陶老爹什么時候成為他心中的一個重要人物,也許遠(yuǎn)親不如近鄰,畢竟他在陶老爹這里沒少得到吃食。
陶然居人去樓空,里面一派破敗景象,混合在酒香中的淡淡的血?dú)庾C明此地曾發(fā)生過什么。這個發(fā)現(xiàn)多少給了張起源一點(diǎn)精神,只是他想了很多事情之后也覺得都不太對,總覺得陶老爹不會在這里出事。甚至最后想著想著也變得呆滯起來,漸漸又陷入許紫煙帶給他的悲痛中去了。
張起源默默出了陶然居往無名酒肆行去,天色微亮,蘇軾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來了無名酒肆,并且叫醒自己的父親蘇洵等著張起源上門,誰知張起源走到無名酒肆門口之后聞了聞,喃喃說道:“丁胖子的酒嗝,看來他已經(jīng)喝醉了?!?p> 張起源在無名酒肆門口站了半天,最后還是沒有踏進(jìn)一步,他迷迷糊糊覺得這個無名酒肆似乎有無上威壓,仿佛隨時都會給予他致命的一擊。有了這感覺,他便默然離開了無名酒肆。
又走了一陣,張起源下意識來到了江陵城的靈市。靈市尚未營業(yè),他一個人走在冷清的街道上,看起來格外孤寂。
王師張載并沒有在茅屋中居住,當(dāng)日被破壞的街道房屋已經(jīng)修繕一新,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沒有發(fā)生過。
張起源心思煩亂,知道張載這樣的人物一旦行跡暴露,肯定會換個地方,是以也沒有多想,甚至還因?yàn)樯洗螞]有聽他最后的告誡而欣喜,他知道他們還會再見面的。
張起源隨后出了靈市,站在街口左顧右盼一會,發(fā)現(xiàn)整個江陵城竟然再無地方可去,招賢館他倒是去過,可是先不說李白與司馬承禎不在,如今這光景,誰跟他提李白他準(zhǔn)跟誰急。
默默站了半天的張起源最后機(jī)械地往鬼見愁行了去,出北門時有兵士認(rèn)出他來跟他打招呼,他理都沒理,一個人像丟了魂似的回到鬼冢之中。
鬼冢之中還存著幾件貴重之物,一件是小蝶的發(fā)釵“碧挽君”和之前穿的小廝的衣服,一件是帝國錢莊的白銀會員卡,一件是司馬承禎送的兩本書。張起源遷怒司馬承禎,也沒管他的書,兀自翻出那發(fā)釵坐著發(fā)呆,良久之后他嘆息了一聲帶著發(fā)釵和衣服又往云夢山走去。
就在張起源離開之后,一個白色的身影出現(xiàn)在鬼冢中,她收了兩本書之后又悄悄跟上了那個失魂落魄的“無恥螻蟻”。
白澤覺得自己隨時都可以將這個狀態(tài)的張起源殺得死上幾百次,可是她就是慵懶地怎么也提不起斗志,張起源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她似乎親眼證明了那個無恥螻蟻的確就是個傻子。
可是這樣的傻子她竟然下不去手去折磨他,她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無法理解自己的行為。
張起源來到鬼澤的時候終于停下了機(jī)械的步伐,身后的白澤莫名有些緊張起來。
張起源望著鬼澤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在白澤恨不得要給他一道神雷的時候卻突然聽他說道:“你為什么有這么大的恨呢?”
白澤沒有凝形,不能口吐人言,這跟小蝶變成鶼鰈之后無法說話是同樣的道理。但是……
她聽得懂!
“你恨什么呢?恨沒有親人?恨沒有朋友?恨沒有家?恨沒有解開自身的謎題?還是說你只是恨這片天,恨這片地?!?p> 白澤臉上的驚愕仿佛凝固,她與張起源從來沒有交流過,他們之間只有仇恨沒有其他,她在云夢山幾乎殺了他這是不爭的事實(shí),可是他張起源似乎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恨她,他只是時刻提防著她,那也是害怕她傷害小蝶。
可是,他怎么能理解自己的恨?
然而白澤在自己的驚愕之中又聽到了平生最震驚的一句話:“其實(shí)我也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家,沒有解開自身的謎題,因?yàn)槲腋揪筒粚儆谶@片天地。”
饒是白澤再智慧絕倫,也一時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兩人隨即便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之中。
天色漸漸明亮,初晨的陽光灑在張起源身上,仿若鍍上了一層金光,神圣不已。而張起源沐浴著這晨光,感受著鬼澤上下兩重天的奇景,漸漸地卻明白了一個道理。
“沒有親人可以找親人,沒有朋友可以找朋友,沒有家可以找個家,沒有解開謎題可以不斷求索,這天這地似乎與地球也無甚差別,而紫煙,我祝福你,他日李白敢負(fù)你,我第一個不饒他?!?p> “地球?”身后整整陪了他一個晚上的白澤又是一驚,凡間六際之中現(xiàn)存的兩個便是天星和地星,這無恥螻蟻難道是地星的生命?她有些無法理解,反正在那個平淡無常的早晨,她對這個她口口聲聲喚作無恥螻蟻的小子產(chǎn)生了一絲興趣。
張起源解開心結(jié)之后便輕松許多,頓時想起小蝶還留在云夢山上呢,于是急忙運(yùn)出五龍輪往云夢山行去。身后白澤在他離開之后也跟著飛了過去。
然而就在張起源來到云夢山山腳的時候,他猛地聽到小蝶的叫聲:“起源哥哥,快接住我,我要掉下來了?!?p> “嗯?什么意思?”張起源一時不解,而當(dāng)他抬頭看時,卻見一個龐然大物從云夢山頂俯沖而下,那東西足有一架飛機(jī)那么大,黑乎乎地劈頭砸下。
這是什么東西,張起源擔(dān)心小蝶安危,急忙用出五龍輪上前查看。
那龐然大物是一個靈氣充沛的異鳥,俯沖速度極快,直接把張起源沖擊地跌了下去,他已經(jīng)實(shí)體化了一條龍的五龍輪竟然都沒抵住這異鳥的一撲。
小蝶順勢從鳥背上跌到張起源懷里,張起源傻傻地抱著她往下掉,要不是小蝶提醒,沒準(zhǔn)兩人就摔死在山腳下了。
看著站在五龍輪上的張起源和小蝶,白澤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不過,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小蝶怎么會得到如意鯤鵬的認(rèn)可,天界多少才俊要修為有修為,要家世有家世,可就是無人得老祖賞識,這又是怎么回事?
張起源抱著小蝶緩緩落下,他順手便將碧挽君別到了小蝶的頭上,釵美人更美。半空中一張古圖緩緩落到小蝶的手上,那一刻,兩人心里的想法竟是出奇的一致:
這如意鯤鵬還真能讓人稱心如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