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里撈出的,是一部古舊的翻蓋手機。
手機已經(jīng)被水浸透了。單看外形,似乎沒有什么特殊的痕跡,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個舊版的手機。
在十幾年前可能隨便都能在街上買到——即使是現(xiàn)在,也只是因為版本實在太舊,確實沒什么價值,無人購買而銷聲匿跡。
手機卡被取出調(diào)查——那是在手機卡實名制前購買的類型,只有最基礎(chǔ)的通訊功能,能發(fā)短信,僅此而已。
詳細的信息恢復還需要時間,可在這之前能做的似乎還有很多。
“這就是童雅暢死亡前最后注視過的東西?!笨粗鴮H税炎C物袋里的手機拿回去檢查,梁安回過頭。
“他雖然自殺,但即使是死也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所以他選擇的地方應(yīng)該在最為隱蔽的所在。
但他最后選擇在了這個靠近池塘的角落,因為他同時也想銷毀證據(jù),來不及再考慮更多。”邵梓抹了一把額角的汗,“所以,你覺得那里面有什么?”
“沒什么比等待更能突破一個人自以為牢固的心理防線的了。”梁安站在池塘的邊緣,往下看去,“如果是我,我會在把他約到這個讓愛安靜的人焦慮和不適的地方以后。”
“在每次到了約定的時間之后的半個小時,大概也就是在他已經(jīng)急不可耐的時候再發(fā)一次消息,內(nèi)容再讓他等一會兒,也可以順便再加上一些讓他恐懼的籌碼。”
“當然,考慮到童雅暢別無選擇,沒有離開的選項,如果進行了適當說服力的威脅,這個讓他盯著手機卻等不到音訊的時間還可以拖的更長?!?p> “這從始至終都是一個圈套?!鄙坭鬣?,“梁安,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沒有今天早上在馬俊的公寓里出現(xiàn),沒有巧遇童鴻光,沒有暴露給他們父子馬俊的現(xiàn)狀。那么這個計劃就不會這么完美?!?p> 梁安沒有動靜,倒是站在他身旁的江秋瞥了他一眼,“邵警官,陳醒飾演警察的戲這幾天都有拍攝的場次。只要知道這個劇組的動向,掌控了他們的信息,就能在任何時候在童雅暢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把馬俊殺死的前提下,提前構(gòu)建這樣的一出戲?!?p> 他的記憶力絕佳,得到的情報也足以竄臉。
對于童雅暢而言,被捕比死亡更可怕。
只要給他找一個合適的位置,讓他能夠飛快的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那么這個劇場的基本骨架便完成了。
以陳醒的名氣,他出現(xiàn)的地方自然而然的會成為焦點。這是難以避免的。
這就是這出戲的大綱。
至于究竟是在哪,在什么情況下,這都沒有那么重要。
甚至即使由于突發(fā)情況,這個設(shè)想沒有成功,童雅暢的閉口不言也會讓這些構(gòu)想成為虛影——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一次普通的爽約,實際上暗藏殺機。
“就是說只要兇手利用好陳醒,掌握他的動向,就能規(guī)劃作案?!彼螁逃旮杏X理解這種大費周章確實是有些費勁,“這么多戲碼,為什么兇手不把童雅暢直接一刀殺了?!?p> “刀是武器,但一部手機,幾條短信也算是嗎?”邵梓吸了一口氣,“我都懷疑,這些證據(jù)擺在法庭上,來個嘴尖舌利的辯護律師,法官會不會覺得其實是我們想的太多?!?p> “我們好歹先抓到那個家伙?!绷喊部此麄冊O(shè)想的挺遠,連忙制止,“起碼我們知道那個人熟悉劇組的所在和規(guī)劃,知道馬俊未死的消息——可能接入了監(jiān)控童鴻光的無線電臺,還在李烈鈞家那邊晃悠過,監(jiān)控錄像又不會隨隨便便的同時失效?!?p> “如果事先做了充足的調(diào)查和準備,很多人都能做到這一點?!鄙坭鲊@道,“包括陳醒的服飾和交通工具,這場戲?qū)嵲谔昝懒恕N覇栠^了,那輛車是陳醒自己業(yè)余愛好下買的摩托,只是為了戲而改造了一些部件。本來這車也是要停在商場,方便第二天的戲份的。那個人一定很熟悉陳醒——甚至就是他自己。”
“他每天都在拍戲,真有那么多時間去做準備工作?”
邵梓聳聳肩,“他的助理說過,雖然經(jīng)紀人管的嚴,但晚上陳醒還是可以出去,只是要做好偽裝避免被粉絲發(fā)現(xiàn)。他是富家子弟,而且有自己專門的工作室,從某種層面上還是個大老板……我的懷疑可能不太站得住腳,但我還是傾向于巧合的因素沒有那么多,兇手是陳醒,或者他身邊對他有一定了解和影響能力的某些人。即使再聰明的人,也很難想到第二個這樣完美的謀殺計劃。而這種掌控人心理的手法,不太可能實現(xiàn)第二次。”
“那現(xiàn)在有你這個范圍,就要看看怎么抓住那個人的馬腳了?!绷喊残Φ馈?p> 天色太晚了。
“你想說什么?”梁安開著車,只是說話。夜路很黑,確實不宜分心。
“……可能他并不是想要減少殺人的證據(jù),他只是參與其中,但并不殺人?!?p> “這是確定的事實?!绷喊蚕喈斮澩吧踔了赡茏鲞^更多的嘗試,他看中的每一個人都存在著許多沒有被引燃的‘炸彈’——他們只是在那一個個廢棄的劇本中,恰巧沒有走向死亡罷了?!?p> 因為這種虛無縹緲的殺人手法,不僅并不絕對,而且若是進行不順利,甚至不會被人當做是一場未完成的謀害。
江秋看向窗外,“還有一點不是那么重要,我可能見過他?!?p> 梁安的動作僵硬了那么一瞬間,差點沒忍住在開車的中途轉(zhuǎn)過頭,詫異的看向他。
“在醫(yī)院,馬俊被搶救的時候,有個人在觀察別人的反應(yīng)。他在馬俊手術(shù)門開以后離開,舉止奇怪——但他有掩蓋自己的相貌,看不清臉?!苯锩蛄嗣虼健?p> 梁安恍然,這樣的分析思路才符合他對江秋的理解,“你懷疑那是有人在隱藏身份確認馬俊有沒有死?他應(yīng)該是很容易知道,只要看到家屬的反應(yīng)就能判斷出來?;蛘咚谈欀茸o車,在醫(yī)院待了很久——那里應(yīng)該也等了很多其他人。如果真的是那樣,陳醒確實不可能是兇手。”
江秋點點頭,“也許吧?!?p> “如果沒有任何調(diào)查基礎(chǔ),知道這些人之間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的關(guān)系,我甚至會以為這是個報仇的劇情。無論間接或者直接,一個人被害緊接著導致他被害的人同樣面對了死亡。但這三人之間似乎又沒有太多太沉重的聯(lián)系,這簡直是個天方夜譚?!绷喊矅@道,“如果是童雅暢的動機,童鴻光或許有答案,但他顯然不肯說?!?p> “馬俊殺死了李烈鈞,童雅暢殺馬俊——雖然只是目的,又有一個人殺了童雅暢。那么下一步呢?這位神秘人的下一步又會怎么走?”邵梓閉了閉眼,然后開口自問自答,“既然童雅暢能作為殺死馬俊的兇手,或許在他的眼中,陳醒才是真正殺死童雅暢的人?!?p> 梁安點了點頭,嚴正說道:“但還有另一個問題。”
站在旁邊的江秋于是轉(zhuǎn)頭看向他。
“如果這個刻意引導我們聯(lián)想的鏈條,那他的起點……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