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緩緩降落，空姐溫柔輕緩的提示聲在空中的揚聲器里響起，大多數(shù)人解開了安全帶看，走準備下飛機。
在空中就干脆和陸遙換了座位，放棄了頭等艙坐席以混入警察隊伍當中聊天的溫宜廷也就此告辭。
目視著溫宜廷打了招呼后在稀稀落落的人流中離去的背影，剛和這位不速之客握了個手的邵梓終于舒了一口氣。
然后他下意識轉(zhuǎn)頭，便看見梁安的座位不知道什么時候也空了。
“……”
邵梓至今很難習慣這位分明是三隊隊長，卻總愛當撒手掌柜的家伙偶爾的獨狼行徑。不過以這種詭異的方式精誠合作了這么久，他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料，估計梁安自己也知道他能得到暗示，并應付得來。
于是邵梓轉(zhuǎn)頭找到宋喬雨，囑咐他先下飛機跟蹤這個所謂的溫宜廷。
前面還在排隊，所以不需要過于匆忙，不過在忠實執(zhí)行任務的宋喬雨出發(fā)前，另一個人按住了他的肩膀。
“不急，再等一下。小宋，跟上的時候你注意，盡可能不被發(fā)現(xiàn)?！?p> 說話的人正是林蕓。
她目視溫宜廷背影消失的方向，審視性地瞇了瞇眼才看向宋喬雨。
和邵梓一樣，林蕓察覺到了梁安話語中的暗示。在和下屬乃至其他隊的警員相處甚佳以外，她本就敏銳過人，也自然不會錯過一些細節(jié)。
其實宋喬雨早在沒進警隊前就認得這位長輩。因為當時宋荊和林蕓是正副隊關系，職權交接的過程中經(jīng)常接觸，哪怕宋荊基本不和同事談及自己的家人，也難免在拜訪時撞上。
因此林蕓也很不見外。她稍稍考慮了幾秒，然后鄭重補充了一句：
“但是歸根結底基本還是得露餡，不過沒關系，越晚發(fā)現(xiàn)越好?！?p> 她這話說的著實誠實，然而宋喬雨也哭笑不得地點點頭。
確實，如果對方真是反偵察能力極強的家伙，宋喬雨在人群中很難保持難以被察覺的存在感——之所以派他出馬，也是因為只有這么一個人的武力值足以單人應對最壞的可能性。
顯而易見，能大膽深入警察聚集的地方，這個“溫宜廷”已經(jīng)做好了面對一切困難準備。此時不派遣“人型核武器”出馬，簡直對不起宋喬雨埋頭坐的這趟飛機。
“林隊?！鄙坭髯吡诉^來，和要下飛機的閑雜人等擦肩而過，然后來到林蕓身邊，“您有什么猜測？”
雖然上飛機前剛八卦過這位后輩的情感問題，但這一點也不影響林蕓的職業(yè)素養(yǎng)。她回頭看向“溫宜廷”坐過的位置，然后凝重望向邵梓。
“能夠輕易偽造外表和聲音，了解當時案件的內(nèi)情，在這樣的情況下輕易通過飛機幾道安檢……”林蕓微微瞇眼，“這么看來，我們能想到的確實只有一個人選。梁安之所以提前離開，應該也是要優(yōu)先驗證這點?！?p> 邵梓謹慎猜測，“如果您的猜測是對的———確實是他刻意搭乘了這架飛機還主動跑來搭話，也許是為了我們手頭要遞交給常青市的資料？”
“未必?！绷质|卻這樣說。
邵梓怔然回望。
“也許，只是想和我們聊聊。”
這話風格跳脫，讓邵梓都沒反應過來，然后便看見林蕓笑著擺擺手，“我們手頭的線索大多已經(jīng)直接傳給了專案組，這次帶來的只是證據(jù)和查案人員。剛才的‘溫宜廷’沒接近敏感的位置，只是在有限的范圍內(nèi)說了話——就算被傳的神乎其神的殺手，也沒有隔空取物的技巧?！?p> 比起人本就少的三隊和僅派出傅與景的二隊，一隊是來了最多人的隊伍，也攜帶著主要需要遞交的物證。
林蕓一直關注著這方面的紕漏，所以胸有成竹。
其實邵梓開始也不明白，之前黎明相關的案子，一隊對案件的實際參與度甚至小于有俞英健和他的關系時常被強行借調(diào)人員的二隊，為什么會讓林蕓親自帶人出馬。
但現(xiàn)在看來，林蕓的到來大概別有深意——她或許不是為了之前一連串案件，而是為了親自提防一些事。
只是誰也沒想到，事發(fā)的時間竟然在飛機上。梁安立刻做出了處理，見縫插針的進行了暗示，邵梓得到了提示，林蕓也是同理。
就在這時，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溫宜廷現(xiàn)在在國外留學，找人確認了，那就是一個冒牌貨。”梁安沉聲道，“但我想沒那么輕松。”
“你下飛機了？”邵梓一愣，因為艙門打開的提示音剛剛響起不久。
梁安側身往外看了一眼，“我在門口。剛才他出去了，還頂著溫宜廷那張臉……現(xiàn)在小宋也跟上了。”
在他的視線范圍內(nèi)，混入人群的溫宜廷進入了飛機上下的通道，而宋喬雨在十米以外緊隨其后。
“現(xiàn)在就可以讓人在機場外堵人，也有理由逮捕。”邵梓分析形勢，“不會引起騷亂，我們可以查清楚他的身份，扣他個四十八小時……”
梁安深吸一口氣，“要放他走。”
“什么？”
“沒有意義?！绷喊材托慕忉?，“林隊一直看著他，他的目的沒有完成，我們想知道的事沒有結果。在這之前，試圖像這樣逮捕他除了打草驚蛇沒有意義——邵梓，你忘了肖自銘嗎？”
“肖自銘”這個名字讓邵梓心頭一震，但他不是順從，而是下意識想要反駁，因為雖然這個概念唬人，但現(xiàn)在的情況顯然與當初逮捕李永清時截然不同。
是啊，他們確實沒有證據(jù)。
但如果能搞清楚究竟誰有這樣的能力抓獲黎明，錄入他的指紋和人臉信息，光明正大跟蹤調(diào)查監(jiān)管他的現(xiàn)實身份……
或許能避免更多案件發(fā)生。
——只是梁安有他自己的考量。
梁安似乎意識到了他在想什么，于是沉聲開口，“這不是關鍵。黎明不是我們尋常遇到的罪犯，他不會流露出能夠影響他計劃的破綻——除非所謂的破綻有利于他，而非我們?！?p> 這話講得實在籠統(tǒng)，不僅一無是處，而且仍舊沒有給出確鑿的理由。
說的直白些，更像是糊弄人。
“我明白了?！辈贿^經(jīng)驗不是蓋的，邵梓只能這么說，“那還是讓小宋出馬，能跟多遠是多遠。我再去派一些增援，讓他們跟著宋喬雨的位置，實在到了沒法跟蹤的地步再動手?！?p> 電話掛斷，最后的聲音伴隨著空姐的問號，佐證梁安大抵是自己也下了飛機，而邵梓卻皺起了眉頭。
梁安的意思，貌似是多余的舉動會導致一些差錯。只是現(xiàn)在再要說按兵不動……似乎已經(jīng)太遲了。
盡管邵梓仍舊無條件相信著梁安的判斷，他也不得不承認他已經(jīng)做了一些額外的事，換做平?？隙ㄖ皇峭耆珱]有問題的后備方案，但顯然不在梁安的預料當中。
就在剛剛。
——邵梓從懷里拿出了一個簡陋的機械耳機，謹慎戴在了左耳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