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插曲過后，張岱夫陪著老爺子將這頓飯吃完，涂老爺子雖然早已不在意這口腹之欲，但面對徒弟的一片心意，仍然歡喜不已。愛麗絲和師母更是吃的心滿意足，兩個人都有走不動路的趨勢。好在出門之后有老杜的專車接送，倒也無礙。
將他們一行送回住處，張岱夫又在鐵牛的護送下到了杜公館。幾日不來，姚玉蘭看見張岱夫便嗔怪道：“弟弟這是貴人身重，連姐姐這里也疏于見面，再不來，便是把姐姐徹底忘記了吧！”
這話說得張岱夫一陣汗顏，趕緊解釋道：“姚姐姐，最近身體剛剛有所起色，師父和師母又遠道而來，實在是抽不開身。這不一得閑便來報到，還望莫要見怪！”
姚玉蘭知道這個干弟弟事兒忙，前些日子又被人打傷過，就是看見他來，忍不住和他撒撒嬌而已，張岱夫一道歉，反而不好意思起來，連忙說道：“是我錯怪你了，我只是看不著弟弟有些想念，嘮叨嘮叨，不要往心里去。你先去看杜先生吧，等你們談完正事兒，咱們姐倆再聊?！?p> 杜先生正在書房等候，看見張岱夫進來，連忙招手道：“張老弟快快過來，正好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幫我參詳一下！你們年輕人想法多，看看有什么好的建議?！?p> 張岱夫先和杜先生見過禮，然后坐下詢問具體是什么事兒。原來是杜先生打算在來年2月正式成立“恒社”，對這個名字比較喜歡，但對會徽有些拿不定主意。這個社名是陳群給起的。陳群也是國眾黨元老，在日本留學，拿過法學士和文學士學位，民國21年跟隨孫科一起去職，隱居上海。按照他的解釋，恒，是取義于古書上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如月之恒，如日之升”，隱隱含有以杜月笙為中心，也以他為立身處世的最高“典范”的意思。
陳群讓人定做了兩個社徽，一個會徽中間是一個斜月和一個大笙，四周有十幾個繁星環(huán)繞，另外一個則是一輪明月東升于山頂之上，周邊彩云相伴。
張岱夫一看便明白，這第一個會徽把杜先生的名字鑲嵌在內(nèi)，一看便知。而第二個則較為隱晦。當即說道：“杜先生，我覺得第一個比較貼切，簡單明了。若是弄的過于晦澀難懂，反而失去了大巧若拙的本義?！?p> 杜月笙一聽大喜，他也想采用第一個，說明整個恒社都以我杜月笙為主，只是怕別人說他自以為是，不懂得謙恭禮讓，所以才故意讓張岱夫幫助定奪。以張岱夫的聰明又怎么會看不出來他的心思，果然選擇了他最心儀的那個。這樣一來，皆大歡喜。倘若日后有人拿這個說事兒，可以推說這是張岱夫幫我選的，與我本人無關(guān)。
有了良好的開端，杜月笙索性又和張岱夫商討社團的宗旨。最后一同敲定以“進德修業(yè)，崇道尚義，互信互助，服務(wù)社會，效忠國家”為宗旨，實際上是怎樣沒人會去計較。
這事兒解決之后，杜月笙十分高興，特意吩咐府上的廚子做了幾道拿手的菜品，與張岱夫一起喝了一瓶珍藏的杜松子酒，賓主盡歡。飯后杜先生自去休息，姚玉蘭把張岱夫送出杜公館。臨別之際張岱夫抱歉地說道：“這次未能陪姐姐多說會兒話，心中十分不安。等來日得閑時帶著愛麗絲一同再來拜訪，一定要多陪陪姐姐，務(wù)必要讓姐姐高興?！?p> 姚玉蘭撲哧一笑道：“就你會說話，有這個心就夠了，專程前來大可不必。你的事物繁忙，只要心里想著姐姐便好?！?p> 一旁陪著出來的歐少東陪笑著說道：“四夫人，你這個弟弟可是越大的了不得，那么嚴重的傷都能被治好，有人說他吉人自有天相，有人則說他是天上星宿下凡，有滿天神佛保佑呢！”
“不知情人往往祈求神佛，推到命數(shù)之上，我這條命是怎樣撿回來的歐老應(yīng)當知曉，若不是植芝盛平大師相救，恐怕現(xiàn)在還在病榻之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怨天尤人呢！”張岱夫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免得大家以為我是平白無故地和日本人合作。你洪門的前輩把我擊成癱瘓，人家日本國大師出手把我救助回來，于情于理，我都得感激人家不是?？偛荒馨盐掖騻宋疫€叫好，人家把我救了我還以怨報德說人家的不是，那種事情我張岱夫是做不出來的。
這幾天天氣漸冷，即便是躲在屋子里不出門，也被濕冷的天氣逼的無處安放。南方進入冬季，便是最難熬的日子。不像北方有取暖設(shè)施，雖然外面是冰天雪地，可室內(nèi)卻溫暖如春。大戶人家有壁爐，多加些柴火，一家人圍坐在火爐旁看書談天飲茶品酒好不愜意，而普通民眾則為了一日三餐仍舊在外面奔波。即使回到家中也會為了節(jié)省點煤球開支舍不得用來揮霍，只好憑借體質(zhì)來與這惡劣天氣抗衡。
原相生便是這蕓蕓眾生中的一員，他因為讀書不多，只能靠一身的力氣去碼頭出苦力來養(yǎng)家糊口。只是隨著北方逃難的民眾大量南下，這十里洋場的上海灘也成了他們首選的目標。不但街上的乞丐增多，就連到碼頭上出苦力的人也多了起來。
即便是苦力們通常都有自己的組織和地盤，但是架不住想在這上面插一腳的人太多了。老板們不會管你家里有多少老人孩子要養(yǎng)，只要能賺錢，能把成本降低，用誰不是用呢？因為這個緣故，本地的苦力與外來的苦力已經(jīng)打了好多次架，人都死了四五個，可情況依舊沒有得到改善，老板還趁機把工錢減了不少。你要是不干，瞧見沒？那門外等著干的人多著呢！
拿著微薄的工錢買了些價錢一日高過一日米面，回到家里的原相生有些犯愁，這種緊巴的苦日子到什么時候才能是頭呢？
胡亂吃過兩口飯，原相生和妻子打聲招呼，便出門去了附近一家夜校。他覺得每次聽這里的先生講解一下，排解一下心里的苦悶，生活才有了堅持下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