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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梓,該出發(fā)了。”我討厭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催促著我。
按照計劃,今天我們將去泡溫泉,然后在那附近燒烤。說實話,我一點也不喜歡這種脫光衣服坦誠相見的事,但也沒得到可以留在公務的許可。
收拾好了背包,推開門,那人正笑著等待著我。
我討厭那個人。
討厭她和我一樣的發(fā)色,討厭她和我一樣的眼睛,討厭她和我相似的臉,討厭她的一切。
她的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散發(fā)著高貴而優(yōu)雅的氣質(zhì),在她的身邊,我顯得無比低賤。
可要不是因為當初她做的那些無法令人饒恕的事,我也絕不會墮落成今天這副模樣。
坐了一段時間的車,終于到了溫泉莊,男生和女生存好了攜帶物品,走進了各自的溫泉區(qū)。
女生們在更衣室中脫掉衣服,即使有一絲的羞澀,但也很快就煙消云散了。
但是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如此自然地在她們面前赤裸身體,仔細想了又想,我真的沒辦法做到。
“我回去了?!蔽谊P(guān)上空空如也的置衣柜的門,想要離開。
“等一下?!庇质悄怯憛挼募一?,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痛恨她這雙手。
就是這雙手,曾經(jīng)我全家推入深淵。
“既然來了,就和大家一起吧,我聽說這里的溫泉…”她似乎要開始向我介紹這里有多么多么好,試圖讓我留下。
我又甩開她的手這一動作打斷了那即將滔滔不絕的話,徑直地走向門口。
“請留下來!”她陡然提高了聲調(diào)。
大家的目光都聚了過來看著我。
“陶梓要走嗎?不和大家一起泡溫泉了嗎?”
“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一起來嘛?”
她們你一句我一句地勸說著我。
她們之中也有不少披著朋友的皮,執(zhí)拗得任性的人,一副不把我留下來就不罷休的樣子,大概和她們解釋也沒用,我只好留下來。
我故意放慢了動作,等所有人都進的溫泉,身邊除了她再沒一個人的時候,才開始脫掉外衣。
大概是覺得在她的面前無所謂吧,所以衣扣才解的這么順利。
因為我想讓她看看,她所犯的錯對我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如果親眼目睹了的話,罪惡感會不會更加深重。
她會為過去愚蠢的自己而流淚么?她會不會就此改掉那沖動不計后果的壞習慣。
“陶梓…這些…是什么…”
大概是看到了我身上的痕跡,她驚住了。
我扭過頭看了看她顫抖的手指所指的地方。
“吻痕而已。”之前的印記還沒褪去,這是度假的前一天,某個連全名都不知道的男人,在我身上留下的。
從脖頸到胸前到后背,現(xiàn)在想想,宛如被虐待的那一晚,那男人做的還真是過分。
“你究竟…做了些什么?…還是被誰做了什么過分的事?”
也不知是驚訝還是憤怒,總之她在發(fā)抖。
“我是自愿的。”為了打擊她這強烈的反應,我輕描淡寫地回答道,不過我不想回想起那一晚這點倒是事實,“像你這樣的大小姐,怎么會知道我們這種下層的人要怎樣在骯臟不堪的社會中養(yǎng)活自己?!?p> “你可以和我說啊!而且明明你也有一份很不錯的工作吧,為什么要做這種事情!”
和我想的完全不同,我所期望的是她因自責而流淚的眼,而不是這種很少在她臉上出現(xiàn)的憤怒。
“和你說有什么用?讓我和你扯上關(guān)系,然后像對其他與你關(guān)系密切的人一樣,一臉天真地害死我?”
我想冷笑,卻沒發(fā)出那種諷刺的聲音,只是稍微揚起了嘴角。
“我…”她后退了幾步,無力地靠在了墻上。
她大概能在這恐慌之中稍稍回想一下過去了,那對我來說,如噩夢般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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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瑩,小梓,快點過來,我們要出發(fā)了哦?!?p> 秋風很是涼爽,無云的天,飄落的葉,如瑟瑟的雨,枯黃著飛舞而下。
媽媽站在車前,叫著急忙跑來的我和她的名字。
“嘿~咻!”她加快了腳步,一下子撲進了媽媽的懷里,“是我先到了,小梓你輸了喲~”
小的時候就是,我永遠跑不過她,每次都是她先飛奔到媽媽身邊,撲進溫暖的懷抱。
“下次…絕對要比你快…”我喘著粗氣。
“你們兩個沒有忘記帶什么東西吧?”
“應該沒有,都是小瑩收拾的?!蔽艺f道。
“那上車吧?!?p> “嗯。”
一家人外出旅游是件很令人興奮的事,當時沒有一個人不這樣想。
“還有兩個多小時才到呢,你們先稍微睡一會兒吧?!遍_著車的爸爸從后視鏡中看著我和她。
“還不困~”她興奮地說著,眼中對旅游的期待如星般閃耀。
“那我要先睡一會兒了?!蔽覍@種事情并沒有很大的興趣,便將頭靠在車窗上,想稍微休息一會兒。
高速路旁的風景枯燥無味,唯一能讓人興奮的便是一只只偶然竄到路邊的松鼠。
乏味無趣中時間靜靜流過,我漸漸閉上了眼。
“爸爸還沒到嗎?”不知睡了多久,總之醒來時,窗外還是那灰色調(diào)的景象。
“嗯,馬上了?!?p> 眼前的路突然轉(zhuǎn)了個急彎,爸爸穩(wěn)穩(wěn)地放慢了車速。
突然彎道的那邊露出了一輛逆行的車的車頭,她連忙抓住了駕駛座的靠背,從駕駛與副駕駛的空隙探出身。自以為爸爸沒反應過來,而自己能幫爸爸躲開對面的車,一把掰過了方向盤。
“小瑩,快放手,放開手…”
媽媽抓過了她的手,而爸爸急忙穩(wěn)住扭曲前行的車,但依舊沒能躲開危險。
車,與“事故”相撞了。
那場事故中坐在的前面的男人和女人不幸身亡,而我和她只是受了點輕傷,并沒有危及性命。
那之后我們被送進的孤兒院,在孤兒院中,漸漸交到了不少伙伴,其中便包括那即將逝去的少年。
他比我們年長一些,足以被稱為哥哥,他和我們,尤其是她關(guān)系很密切。
那天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那幫小混混也依舊普通地來到孤兒院附近。
孤兒院不是完全封閉的,八歲以上的孩子可以有外出的時間,正因如此,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他,成了那幫小混混強收保護費的對象。
結(jié)果那天,小混混們再次勒索他時,被她撞了個正著。她拉起他的手,飛快地跑回了孤兒院。
本以為逃過一劫,可回去之后他的神色越發(fā)慌張,臉色愈發(fā)蒼白——只有他種被他們欺負過的人才能體會,到這幫人是有多么的窮兇極惡。
兩天后,他死在了孤兒院旁邊的小路上,是被人毆打致死的。
又過了幾天,那位曾因財產(chǎn)與兒子發(fā)生沖突的老人心臟病突發(fā),死在了家中。
據(jù)他那不孝的兒子說,爭吵時有個經(jīng)常來家里陪老人聊天兒的小女孩兒,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會照顧好老人,不需要他們,所以支持老人不將財產(chǎn)分給他們,而他們也因沒得到家產(chǎn)而拒絕和老人一起生活。
那之后她像往常一樣,經(jīng)常去老人家陪老人聊聊天,做做家務。但后來她生了一場病,好久沒去老人家,再次去時就發(fā)現(xiàn)老人已經(jīng)死在了家中。
如果老人的兒子在的話,也許就不會發(fā)生這種事,說到底是她趕走了老人的兒子害的。
而且發(fā)生了這一切之后,她除了自責,絲毫沒考慮過要改掉自己的不自量力,因為自己的沖動不計后果,而給別人帶來麻煩這一壞習慣。
可就是這樣的她。被一個大戶人家領(lǐng)養(yǎng)了,像個公主一樣過著高貴的生活。而我則被人販子綁到人口市場,賣給了一個長相齷齪的男人。
那之后,我們的人生走上了相背離的兩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