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渥兒你要記住了,這天底下沒有誰能說是自己是完美無缺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也有自己的短處。這用人之道,就是要多看到部下的長處,包容部下的短處;不以親善而用一人,也不以疏遠而廢一人?!?p> “為父最擔心的,就是將來你年輕氣盛,感情用事,不懂得包容他人的短處。如此的話,那些有才能的部屬就不會為你所用,而那些阿諛小人就會環(huán)繞在你身邊,這是取禍之道。”楊行密開始向長子傳授自己的用人經(jīng)驗。
事實上,在這一點上楊行密是有遠見的。
歷史上楊渥就是太過感情用事。在他初即位后,先是因為一些小的不滿就派兵攻打大將王茂章,結(jié)果王茂章逃到了吳越去了。
后來又殺死了當初反對立楊渥為節(jié)度留后的判官周隱,結(jié)果使得部將人人自危。
再后來,右牙指揮使徐溫和左牙指揮使張顥見楊渥喜好游玩作樂,就去勸諫他,結(jié)果他說:“你們?nèi)羰钦J為我沒有才能,那為什么不殺了我自己當節(jié)度使呢?”于是心中害怕的兩人就暗中開始造反了。
可以說歷史上徐溫等人造反,楊渥自己也是要負很大責任的。
在提點了一番用人之法后,楊行密嘆了口氣道,“當初為父起兵的時候,何等意氣風發(fā),只想著將來有朝一日能夠成就一番大事業(yè)。后來,為父掃滅秦彥、畢師鐸、孫儒等逆賊后,雖然得到了江淮之地,但發(fā)現(xiàn)這里經(jīng)過多年的兵亂后,民眾早就破敗不堪了。所以為父想著要少征伐,要休養(yǎng)生息,等恢復了元氣后再舉兵。誰知道,才過了幾年,北方的朱溫,南面的錢镠都是兵強馬壯,難以攻伐了。到了如今,為父更是感覺自己已經(jīng)老了,沒有當年吞并天下的雄心了?,F(xiàn)在的我,只想著怎么把這份基業(yè),安安穩(wěn)穩(wěn)地傳給你,至于日后你能不能將其發(fā)揚光大,卻不是為父能管的了。你那些兄弟們,都還年幼,要等他們成年還不知道要多久,所以為父現(xiàn)在也只能指望你了,你可不要讓我失望。”
楊渥靜靜的聽著父親的念叨。起初剛穿越過來時,對于要叫一個陌生人為父親時,他的心里還有些別扭的;但如今聽著他的絮絮叨叨,感受著那一句句諄諄教誨中的舔犢之情,心中那一絲別扭也是消失不見了,留下的只是對父愛如山的感激。
“可憐天下父母心!天下的父母又有誰不是為自己的子女盡心打算的呢?”楊渥心中感嘆道。
只可惜歷史上的楊渥太不爭氣了,繼承節(jié)度使的位置三年不到就被人殺死了,以至于楊氏江山早早地落入他人之手,后來楊氏一族更是遭到族滅。
不過如今的楊渥自然不會讓這一切重新發(fā)生。
“張灝,徐溫!”他心中默默念著這兩個名字。
或許是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喪氣,楊行密沒有過多的感懷。
他稍微沉默了一下,又繼續(xù)道,“雖說有了一些值得信任的統(tǒng)軍人選,但你要知道,為父讓你統(tǒng)領的,乃是你自己的親軍,這是性命交關的大事,不可不慎。”
“將來無論什么時候你都要記得,親軍一定要緊緊握在自己手中,而且一定要帶在身邊。若是有一天你繼承了節(jié)度使的位置,你要記住,牙城之內(nèi)的幾千親軍萬萬不可調(diào)出去!”楊行密不厭其煩的叮囑著。
楊渥知道父親說的乃是正理,如今的節(jié)度使府所在的牙城內(nèi),就駐扎著幾千楊行密最為信任的親軍,時刻保衛(wèi)著節(jié)度使府。
歷史上,楊渥即位后,竟然傻到將這幾千親軍調(diào)出了牙城,用騰出的空地作為騎射的場地,結(jié)果徐溫、張灝等人沒有了最后的顧忌,就發(fā)動兵變,殺死了楊渥。
這么愚蠢的事情他自然不會去干,此時連忙答應著:“孩兒都記下了,父親今日之言孩兒一刻也不敢忘記。”
接著,楊行密又問道,“對你那表兄一家你是怎么看的?”
今日朱廣德和朱夫人兩個非要楊渥當場作詩,雖說最后的結(jié)果是楊渥靠著十步之內(nèi)作三首詩的壯舉一舉驚動眾人,但對這二人的心思楊行密心中卻明白的很。
“孩兒聽說,舅舅和寧國節(jié)度使田覠還有潤州刺史安仁義相互聯(lián)結(jié),只怕有不臣之心。所以孩兒以為父親應該早作打算。”
他這番話可不是冤枉三人,宣州刺史田覠、潤州刺史安仁義還有壽州刺史朱延壽,這三個手握重權(quán)的將領,盤踞在各自的州縣已經(jīng)有上十年了,早就尾大不掉,楊行密對他們也非常忌憚。
如今的他們野心越來越大,早已經(jīng)不滿足做一州的刺史了,他們暗中結(jié)為同盟,想著背叛楊行密,瓜分掉淮南的領地。
楊渥更知道,明年八月,田覠、安仁義就會起兵造反,而朱延壽本來也打算起兵響應二人,但被提前知道消息的楊行密設計殺死了。
三人的叛亂雖然迅速被平定下去,但對淮南還是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如今見父親問起,楊渥乘機提醒道。
“哼,你說的這些為父也是知道的,不過田頵、安仁義二人或許有不臣之心;朱延壽嘛,應該是想著將來直接繼承節(jié)度使位吧?”楊行密笑著說道。
朱延壽畢竟是他的小舅子,所以楊行密此時還不覺得他會造反,但對田覠二人的忠心他卻深表懷疑。
隨即他又冷笑起來:“不過淮南乃是孤的淮南,將來我死了也要傳給你,這三人想要得到我淮南那是休想,真當我已經(jīng)老了揮不動手中寶劍了嗎?”
“既然如此,那父親為什么不出手除掉這三人呢?”楊渥有些奇怪。
歷史上楊行密早就懷疑三人了,期間李神福等人還特意提醒過他田覠會造反的事,但楊行密卻始終沒有動手,一直等到明年八月田覠等人正式起兵后才出兵平亂。
楊行密嘆了口氣,“為父何嘗不想除掉他們,但他們都是跟從我起自微賤的,往日間功勞很大,雖然如今有些尾大不掉,但畢竟造反的跡象還不明顯,我若殺了他們,只怕眾將也不為我所用了。所以這事還是得徐徐圖之。”
楊渥建議道,“既然父親知道他們心懷不軌,那為什么一定要等到他們主動謀反呢?咱們可以主動做點什么,讓他們提前謀反。這樣的話咱們就能提前準備,而他們的準備就會有所不足?!?p> “你的意思是,咱們使些手段將他們逼反?”楊行密問道,隨即又搖搖頭,“這可不成,大家的心里都是明白的。要是今日將這三人逼反了,難保其他人不會人人自危?!彼B連擺手。
“倒也不是將他們逼反,只不過是正常的調(diào)動而已?!睏钿子值?,“父親你想,他們之所以有造反的底氣,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們在各自據(jù)有的州縣里根深蒂固了。如果父親想辦法,找個理由將他們調(diào)離他們現(xiàn)在的州縣,再派親信的大將去接管他們現(xiàn)在的地盤,那他們就只有兩個選擇了,要么是服從命令,要么是倉促造反。若是服從命令,自然難以再度為惡;若是他們倉促造反,父親也能反手將他們平定。父親覺得如何?”
楊行密依然有些猶豫,他倒不是不知道這么做的好處,但將田覠等人調(diào)離他們所在的州縣卻很可能使他們立即起兵造反,楊行密此時卻還沒下定這個決心。
畢竟,田覠手下的宣州就有六萬兵力,將領眾多,錢糧充足;而安仁義的潤州同樣兵力不少;一旦將他們調(diào)離原來的州縣,很可能使得這兩家發(fā)起叛亂,倒時淮南勢必會陷入內(nèi)斗之中,甚至會給外敵可趁之機。至于朱延壽,壽州乃是對抗北方強敵朱全忠的核心,楊行密更是不希望那里發(fā)生動亂。
“還是不行?!?p> 為了穩(wěn)妥起見,楊行密最后還是拒絕了,接著他又擺擺手說道:“好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為父自有主張,你就不要管了。”
楊渥聽了不由得感到失望,“看來我如今還沒表現(xiàn)出足夠能力,說出來的話還是不能讓他重視?。 ?p> 這也正常,一個從來沒有參與過軍國大事的少年貿(mào)然提出這么重大的建議,換了任何人都不會重視。
而且楊行密畢竟考慮得更多的,對如今的局勢了解的自然比楊渥更加透徹。至少歷史上田覠三人引發(fā)的動亂最后都被楊行密安然度過了,沒有給外敵任何可趁之機。
“明天,你讓那朱思勍來見我后,你就直接去城外王茂章的大營。調(diào)撥給你的一千人馬,為父已經(jīng)讓他安排好了,都是精銳,你只要去接收就行。平日所需的錢糧若是有不夠的,只管來節(jié)度使府找我。其他的,你自己看著安排,為父就不多過問了?!?p> “多謝父親!”楊渥大喜,沒想到領兵之事這么快就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