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賀志斌與賀志奇兄弟二人辭別家人,二人先來到書院,帶了些書籍,又來到車市,租用了一輛馬車,向京城駛?cè)ァ?p> 三日后,賀志斌便與賀志奇到達(dá)了京城,兩人給車夫二十兩紋銀的路費(fèi),然后背著行李書籍下了車。
京城重地,二人眼望著大明中心繁華喧囂,寬闊街道車水馬龍,絡(luò)繹不絕的客商行人,門樓聳立,各種店鋪琳瑯滿目。二人沿著大路走著,賀志奇興奮道:“志斌,頭一次來京城,果然不同凡響,”賀志斌也驚嘆道:“是啊,果然繁華?!辟R志奇道:“志斌,餓不餓?找個地方大吃一頓。”賀志斌抬頭看看街道兩邊,一家家飯店接二連三,賀志斌道:“志奇哥,京城到處都是賣飯的,你想吃點(diǎn)什么?”賀志奇抬頭望著各種店鋪,也道:“志斌,這么多飯店,我們吃點(diǎn)什么好呢?”賀志斌看到一家山西菜館,便道:“志奇哥,咱們就去這家吧。”二人言語間進(jìn)了飯店,已經(jīng)過了飯時,飯店里吃飯的人零零散散,二人找了一間靠窗的位置,將行李放在空閑的凳子上,小二提著茶壺便小跑了過來,看到二人的行李道:“二位是入京趕考來的?”賀志斌回道:“是的,”賀志奇道:“有什么好吃的?”小二邊倒水邊道:“本店正宗山西菜館,招牌扒肉條,過油肉,喇叭肉,糖醋丸子,刀削莜面,應(yīng)有盡有,聽口音你們也是咱們山西的吧?”賀志奇道:“是啊,上兩道肉菜,四個饅頭?!比缓笥謫栙R志斌,道:“志斌,你再要點(diǎn)什么?”賀志斌道:“夠了?!庇只仡^問小二,道:“小二哥,這些天進(jìn)京的學(xué)子多嗎?都到哪個客棧?”小二先是沖著廚房大喊道:“兩盤招牌炒肉,四個饅頭?!庇只仡^回道:“這京城大了去了,住哪里的都有,不過考試在貢院,故大多數(shù)學(xué)子都在貢院附近住,最有名的是貢院街學(xué)子樓,只是價格嘛,不是一般學(xué)子可以長住起的。”賀志斌又問道:“那京城賣書的地方在哪里?”小二道:“學(xué)子樓里面就有大量書籍,住店免費(fèi)看?!毙《f完便走開去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少時,兩盤肉菜四個饅頭便端上桌來,賀志奇抓過一個饅頭遞給賀志斌,接著自己又拿了一個啾著菜狼吞虎咽起來,賀志斌也吃了起來,邊吃邊道:“志奇哥,吃完了,我們就去貢院街吧?”賀志奇悶頭吃著只顧應(yīng)道。
二人吃飽喝足,帶著行李沿路問人便來到了貢院街,貢院街也是格外寬闊,街道兩側(cè)到處都是大小客棧書鋪,賀志奇問道:“志斌,我們住哪一家店?”賀志斌看了看周圍,道:“我們今天先隨便找一家住吧,待明日了再尋個好地方,長期包住?!辟R志奇道:“是了?!倍苏f罷便一頭扎進(jìn)眼前的一間客棧。
此間客棧不算大,但也算干凈,老板在前臺笑呵呵招呼道:“二位客官,住店?。俊辟R志斌道:“是啊,掌柜的,兩個人住一間房,一天多少錢?”老板道:“一百文。”賀志奇驚道:“怎么這么貴?管吃嗎?”老板笑道:“吃喝另算?!辟R志斌道:“老板,也太貴了點(diǎn)吧?!崩习宓溃骸安徊m客官,正趕上大試時候,各地學(xué)子蜂擁而至,小店就靠這幾個月回本呢?!崩习逭f著指著門外道:“你看這一條街,你們可以打聽打聽,就我們這算最便宜的了?!辟R志斌與賀志奇四目相對了下,然后賀志斌道:“好了,一百文就一百文吧,給我們找間安靜的房間,晚間再弄盞燈,我們晚上還要夜讀呢。”老板忙應(yīng)道,喊小二出來帶著二人上了二樓,在二樓一拐角處,小二推開一扇門,道:“二位,就是這間?!辟R志斌與賀志奇拿著行李慢慢走了進(jìn)去,這間房四四方方還算不小,東西各房一張床,床不大,剛夠一個人睡,房子北邊是一張方桌,桌底下放著兩張木椅,南邊是一扇窗,微關(guān)著,整體也算簡陋。小二笑問道:“二位客官還算滿意?”賀志斌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二又道:“好嘞,二位客官有什么事就招呼小的?!闭f罷關(guān)了門,退了出去。賀志奇將行李放在桌底,直奔一張床上,重重的躺了下去,嘴里念叨道:“哎呀,趕了幾天路,累死了?!辟R志斌也將行李放好,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向外看了看回頭道:“志奇哥,累了你就睡會。”賀志奇眼睛都不愿睜開,用腳胡亂蹬下鞋子,瞇著眼道:“志斌,哥就先睡了,這兩天車上搖的厲害,幾天都沒睡踏實(shí),什么事都沒有好好扯開補(bǔ)一覺來的痛快?!辟R志斌看著賀志奇,道:“志奇哥,飯已經(jīng)吃過了,正好你今晚早點(diǎn)睡,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偌大的京城我去看看?!辟R志奇道:“那你注意安全,完了早點(diǎn)回來,我睡了。”賀志斌道:“志奇哥,你先起來,我走了你把門反鎖住,我們包袱里放著很多盤纏,小心被偷?!辟R志奇不情愿的慢慢起身,道:“知道了?!辟R志斌便出門而去。
賀志斌下到一樓,對掌柜的問道:“掌柜,勞駕問下興達(dá)錢莊離這里遠(yuǎn)不遠(yuǎn)?”掌柜的又打量了下賀志斌,然后問道:“客官還知道興達(dá)錢莊?莫非在興達(dá)錢莊還有銀票?”賀志斌搖了搖頭反問道:“興達(dá)錢莊不就是存錢的地方嗎?有銀票還奇怪嗎?”旁邊的小二上前插嘴道:“興達(dá)錢莊銀票起步都是百兩,一般人哪里能有那的銀票?”賀志斌又問道:“興達(dá)錢莊這么厲害?”掌柜的道:“京城十大錢莊,幾十年老字號,你自個琢磨琢磨。”賀志斌道:“那請問興達(dá)錢莊怎么走?我有個親戚在里面當(dāng)伙計(jì),這次進(jìn)京過去看望下他。”掌柜的道:“要說興達(dá)錢莊,離這里不近不遠(yuǎn),出門一路向南走到盡頭,然后向東,到了東門大街就可以看到了?!辟R志斌謝過之后就出了門。
酉時,賀志斌便到了東門大街,東門大街異常繁華,道路寬廣,車水馬龍,賀志斌一路看著兩邊牌匾,不一會看見一個巨大門樓上寫著“興達(dá)錢莊”四個鎏金大字,賀志斌心中暗道:門頭如此氣派,興達(dá)錢莊果然不同凡響。賀志斌慢慢的入內(nèi),里面一個伙計(jì)迎面而來,招呼道:“客官您取錢還是存錢?當(dāng)物還是贖物?”賀志斌看著這家銀號,里面好幾個伙計(jì)進(jìn)進(jìn)出出忙活著,不斷有往來生意,賀志斌走到柜前問伙計(jì)道:“你們家掌柜的貴姓?”伙計(jì)感覺很驚訝,看了看賀志斌,道:“客官從外地來的吧?連我們掌柜的姓什么都不知道?”賀志斌道:“哦?本地的難道都知道你家掌柜的?”伙計(jì)略帶自豪道:“那當(dāng)然,興達(dá)錢莊在這地方開了幾十年,譽(yù)滿京城,我家老掌柜誰人不知?!辟R志斌問道:“那你家老掌柜在店里嗎?”伙計(jì)道:“在啊,店鋪后院這一片,都是我們掌柜的家,你說家都在這,人肯定也在啊。”賀志斌笑道:“那真的,那可勞煩小哥帶我去見見你們老掌柜的嗎?”伙計(jì)看了看賀志斌,然后問道:“你認(rèn)識我們掌柜的?找我們掌柜的何事?”賀志斌搖了搖頭,道:“不認(rèn)識?!被镉?jì)則道:“既然不認(rèn)識,那你找掌柜的干嘛?你要是辦什么?直接給我說就行?!辟R志斌拉著伙計(jì)到店旁邊角落,然后道:“不瞞小哥,我特意來找老掌柜的取些銀兩?!被镉?jì)用胳膊甩開賀志斌的手,不耐煩道:“客官,你這人怎么神神秘秘的,我們這么大的銀號,莫不說你來取錢,就是裝幾箱子白銀來存,只管過手續(xù)入賬即可。”賀志斌趕緊道:“我說的是來取錢,不是存錢?!被镉?jì)有點(diǎn)生氣道:“是了,你拿出來銀票,我們柜臺給你兌現(xiàn)銀就行啊,千百萬把的,我們賬上放著幾十萬現(xiàn)銀,隨時支取?!辟R志斌看著伙計(jì),感覺自己也說不通,無可奈何,只能從懷中掏出那塊布,打開后緩緩取出銀票,展開銀票,給伙計(jì)看了一眼道:“你瞧好了,五百萬兩白銀,還不帶我去找你家掌柜的。”伙計(jì)使勁眨了眨眼,用手再揉揉眼,湊過來仔細(xì)又確認(rèn)了下,然后不可置信嘀咕道:“這么年輕的小伙,怎么會有五百萬兩巨款?該不會是偷得吧?!辟R志斌看伙計(jì)發(fā)愣,用手戳了下伙計(jì),道:“小哥,趕緊帶我去見掌柜的?!被镉?jì)回過神道:“客官,您先坐下喝杯茶,我去給我家老掌柜通報(bào)下。”說著又對旁邊另一個伙計(jì)招呼道:“三兒,趕緊給這個客官上杯好茶?!闭f罷便進(jìn)了后院。叫三兒的伙計(jì)連忙過來,帶著賀志斌坐下,道:“客官您坐,我這就給您上茶?!?p> 少時,那個伙計(jì)又小跑過來,走到賀志斌跟前,略點(diǎn)氣喘道:“公子,請跟我來?!辟R志斌放下茶杯,跟著伙計(jì)來到了后院。
后院別是一番天地,庭院縱橫,院落重疊,賀志斌被伙計(jì)帶著七轉(zhuǎn)八拐的來到一間比較隱蔽的偏廳內(nèi),然后道:“公子請坐,老掌柜馬上就到?!闭f罷就出去關(guān)上門。
不一會,賀志斌便聽見有腳步慢慢靠近,一個老者推門而入,后面跟著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賀志斌忙起身,老者一揮手,中年男子便轉(zhuǎn)身關(guān)上了房門,老者邊走邊打量著賀志斌,走到面前問道:“是你要取錢?”賀志斌回道:“正是?!闭f著將銀票取出,遞給老者。老者仔細(xì)端詳著銀票,問道:“公子貴姓?”賀志斌答道:“免貴姓賀?!崩险呗牶螅瑢y票又遞給這個中年男子手里,然后對賀志斌問道:“家父可是賀貴富?”賀志斌點(diǎn)了點(diǎn)頭。中年男子也仔細(xì)看了看銀票,又回頭看著老者道:“爹……”老者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中年男子不要再說,然后對賀志斌道:“賢孫,請跟我入內(nèi)堂。”說罷,老者前面走著,中年男子也一擺手,道:“賢侄請。”賀志斌跟著老者慢慢走出房間,三人向內(nèi)堂走去。
三人正走著,老者對院內(nèi)一伙計(jì)道:“前堂讓劉掌柜盯著,有人找我就說我不在?!被镉?jì)應(yīng)聲向前堂走去。老者又回頭對中年男子道:“言兒,你吩咐廚房備些酒菜,端到后堂?!敝心昴凶討?yīng)聲也離開了。老者又回頭對賀志斌道:“賢孫,請。”
到了后堂,后堂更加偏僻,二人入內(nèi),賀志斌關(guān)上房門,老者坐在一張圓桌前,示意賀志斌也坐下,待賀志斌坐下,老者直言道:“你爺爺和我乃是莫逆之交,你爹爹與我們家也是淵源很深,我們是世家,彼此雖然不在一個地方,但是卻是心靈相通?!崩险呓又溃骸爱?dāng)年聽聞你家變故后,我徹夜難眠,萬歷二十四年,我還帶著趙言去華安祭拜過你的家人?!辟R志斌道:“恕我唐突,還沒問老人家您貴姓?”老者道:“我姓趙,你就叫我趙爺爺,剛才那男子正是我獨(dú)子名叫趙言,你應(yīng)該叫世伯,你叫什么名字?”賀志斌趕緊稱呼道:“趙爺爺?!庇值溃骸拔医兄颈?。”老者又道:“志斌,賀志斌,貴富的長子,其實(shí)從你爺爺乾玉開始,我們兩家就深情厚誼,貴富當(dāng)年有次來京城談生意,來我這里存了五百萬兩巨款,我記得當(dāng)年他說如有變故,這也算是一筆力挽之資?!辟R志斌聽到這,鼻子一酸,不由的潸然淚下。老者繼續(xù)道:“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后人終于踏門而至?!辟R志斌起身握住老者的手,哭道:“趙爺爺……”
此時,門突然開了,趙言走了進(jìn)來,手里拎著一壇酒,后面兩個下人端著盤子也跟了進(jìn)來,盤子里放著各種菜肴,賀志斌隨即松開老者的手,下人們將菜擺放在桌上,然后依次退去。
趙言對著老者道:“爹?!庇只仡^對賀志斌道:“賢侄,今日你來的晚,飯時剛過,就隨便弄了點(diǎn)菜,你趕緊吃點(diǎn)?!闭f罷招呼賀志斌入座,賀志斌謙遜禮讓道:“世伯,您先坐?!崩险呓榻B道:“言兒,這是賀志斌,貴富的長子?!壁w言坐下后,又重新打量了下賀志斌,夸贊道:“志斌,果然眉宇清秀,一表人才,像貴富哥哥?!庇謸]揮手道:“快坐,賢侄。”賀志斌落座后道:“世伯,您太客氣了?!崩险邔χw言一擺手,趙言便打開酒,先給老者斟滿,然后又給賀志斌斟滿,最后給自己也斟上。老者端起酒道:“來,為志斌到來,干一杯?!辟R志斌端起酒連忙起身,老者道:“坐下,坐下喝?!辟R志斌只能坐下,三人都飲下杯酒,老者放下酒杯,賀志斌忙起身給三人又填滿酒。老者感慨道:“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想我古稀之年,還能等得到故人之后,實(shí)屬不易,往后在九泉之下,也和我乾玉兄弟有的說了?!壁w言給賀志斌夾了一塊肉,道:“賢侄,快吃點(diǎn)?!辟R志斌哪里吃的下,只問道:“趙爺爺,您與我爺爺,爹爹是怎么認(rèn)識的?”老者道:“這就說來何止話長了,我與你爺爺年輕時便肝膽相照,多少年來雖說不在同域,卻始終同心。后來,你爺爺走后,你爹爹生意做得更大,經(jīng)常也往來京城經(jīng)管生意,每每來京城,不管多忙,也會到我這里,把酒言歡,促膝長談?!崩险哒f著又端起一杯酒一口飲下,臉色陰沉道:“殊不知,天降大禍,遭此大難,你爹爹多好的人,真是上天不佑?!辟R志斌也飲下杯酒,道:“非天所不佑,實(shí)乃人心險(xiǎn)惡?!壁w言也道:“賢侄所言極是,世事無常,當(dāng)年之事,眾口紛紜,京城之內(nèi)也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世人都說賀家為富不仁,蓄意造反,但是有多少人真的了解事情的真相?!崩险邌柕溃骸爸颈?,這次五百萬兩你什么時候要?數(shù)目太大,我們各分號湊攏下也需半月有余?!辟R志斌道:“不瞞趙爺爺,我此次來,就是先前來打探下,想著既然先父能把這么大數(shù)目銀兩存在貴莊,必然和你們有很深的交情。其實(shí)截止目前,我也沒有想過要取出這筆錢。”趙言道:“賢侄,你如有需要,隨時過來說一聲,我們給你準(zhǔn)備?!闭f著趙言從懷里取出銀票放在賀志斌桌前。老者也道:“對,這張銀票其實(shí)也是一張憑證,證明你是賀家的人,后面你若來取,拿不拿銀票都無所謂。”賀志斌道:“真的,今日我剛到京城,身上的盤纏足夠的很,暫時真的不需要,只是過來拜訪下?!辟R志斌接著夸贊道:“趙爺爺,你們在京城這么多年,你們的錢莊在京城也是獨(dú)占鰲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壁w言笑道:“賢侄,你謬贊了?!辟R志斌突然問道:“世伯,侄兒想問問您,可曉得當(dāng)年華安縣丞胡瑞剛?”趙言收攏住笑容,道:“胡瑞剛,胡瑞剛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胡瑞剛了,如今乃是兵部左侍郎,權(quán)勢滔天?!壁w言接著道:“就連當(dāng)年他的直屬上司張從城現(xiàn)在也沒有他官大。”賀志斌忙問:“張從城現(xiàn)在身居何職?也在京城嗎?”趙言道:“是啊,張從城前幾年也調(diào)入京城,現(xiàn)在任太仆寺少卿,據(jù)說好像還是胡瑞剛的提攜?!辟R志斌道:“太仆寺少卿?一個養(yǎng)馬的官,也算提攜?”趙言道:“賢侄有所不知,太仆寺也算是五司衙門,真正的京官,也算個清閑的官職,一般外放的官員,擠破頭也進(jìn)不來。”賀志斌問道:“世伯,那胡瑞剛和張從城家住哪里,您可知道?”趙言想了想道:“有次我聽人說過,張從城家好像在月兒胡同,至于胡瑞剛,那就開牙建府,大名鼎鼎的兵部左侍郎府,門衛(wèi)森嚴(yán),知道地方一般人也進(jìn)不去?!崩险咭娰R志斌一心打聽仇人的地方,不免擔(dān)憂道:“志斌,這件事,一定要先稍安勿躁,你現(xiàn)在是賀家唯一的血脈,此次又是入京趕考,不可魯莽行事?!辟R志斌答道:“知道了。”說著便起身繼續(xù)道:“趙爺爺,世伯,晚輩就先告辭。”老者道:“怎么這么快就要走了,飯都沒吃一口,吃飽喝足,晚上就住在家里吧。”賀志斌道:“多謝趙爺爺?shù)暮靡猓疫€有一堂哥,這會就住在客棧,我久而未歸,他該擔(dān)心了?!崩险咧荒艿溃骸昂冒伞!庇謱w言道:“言兒,你送送志斌?!壁w言便起身,將桌上銀票遞給賀志斌,賀志斌別過老者,便跟著趙言出了后堂。二人走到前堂,伙計(jì)們都對趙言招呼道:“掌柜的……”趙言也點(diǎn)點(diǎn)頭,只對賀志斌道:“志斌,京城你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切不可莽撞,報(bào)仇之事,一定要從長計(jì)議?!辟R志斌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告辭而去。
出了興達(dá)錢莊,賀志斌便一路打聽,向月兒胡同走去,賀志斌心想:張從城當(dāng)年主政華安,此事沒有比張從城更加知道內(nèi)幕的,即使張從城不是罪魁禍?zhǔn)?,也是參與幫兇。一路打問著,便到了月兒胡同,這胡同比起街道來窄了不少,與大街的喧鬧相比顯得格外清靜,賀志斌沿著胡同走著,看到一家小繡莊開著門,賀志斌便走向前去,入內(nèi)看到兩個中年婦女縫制著衣服,便施禮道:“兩位大嫂,討?zhàn)埩??!眱蓚€婦女抬頭看了眼賀志斌兩手空空,一人繼續(xù)干活,另一人放下手中的活道:“公子何事?”賀志斌忙問道:“大嫂,請問這個太仆寺的張大人家是哪一家?”婦人答道:“沿著巷子再往前走百步便到?!庇挚戳搜圪R志斌問道:“你是去張府找活的?”賀志斌道:“找活?”婦人道:“不是嗎?張府近兩月一直招幾個長工呢,可是活多錢少,好多人去了干兩天又走了?!辟R志斌想了想便道:“正是,我正是去張府尋個活,混口飯吃?!闭f罷便告辭繼續(xù)前行。
賀志斌走著,便看到一戶人家,匾額上寫著張府,宅門不是很大,卻顯得優(yōu)雅整潔,賀志斌看到大門微開著,于是便直接推門而入,剛踏入院子,就發(fā)現(xiàn)前院不是很大,院內(nèi)空無一人,賀志斌頓時有點(diǎn)不知所措,猶豫間,一個少年從后院竄了出來,手里提著一根長棍,頭上也是一臉汗珠,賀志斌心想,此人肯定是剛剛練完功,少年看到賀志斌,徑直走了過來道:“你是何人?站在我家院子作甚?”賀志斌看到少年一臉英氣,不過十七八歲,只覺不同尋常,于是回道:“在下聽聞貴府招長工,故過來看看?!鄙倌甏蛄苛讼沦R志斌,道:“那你跟我來吧?!辟R志斌跟隨這少年前往后院,后院又是一幅天地,庭院寬敞,東西各有廂房幾間,院內(nèi)擺放著大大小小許多木頭,一個壯漢無精打采劈著柴,院子深處搭建著一個馬棚,兩匹馬悠然自得,馬棚旁邊幾個草棚里堆滿了成塊的草料,馬棚后面有一扇門緊閉著。少年道:“你在這里稍等,我去喊人?!鄙倌暾f著向一處廂房走去,一會就跟著少年出來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子,賀志斌打量著這個男子,年歲應(yīng)該和張從城差不多,可是穿著走路卻與當(dāng)官的差距甚遠(yuǎn),二人走到賀志斌面前,少年指著賀志斌對男子道:“達(dá)叔,這個就是新來的長工?!边@個被叫達(dá)叔的,正是張從城家的管家張達(dá),張達(dá)也算是張從城家門中的堂弟,因?yàn)楦改冈缡牛瑥男”愦趶埣?,十幾歲便跟著張從城入京考試,這么多年來,一直在張家兢兢業(yè)業(yè),已經(jīng)是張家的半個主人。張達(dá)看著賀志斌,道:“后生,你是哪里人?”賀志斌道:“我是山西崇縣人士?!睆堖_(dá)又道:“你也是山西人啊,崇縣離京城挺遠(yuǎn)的,你怎么想起到京城謀生?!辟R志斌反問道:“莫不是你們也是山西人士?其實(shí)前幾月我就來了,原本投奔我的一個親戚,可惜親戚沒找到,身上錢也花光了,不得已到處攬一些散活干,以維持生計(jì)?!睆堖_(dá)又看了看賀志斌,道:“都是山西人不假,可看你身板瘦弱,不像是常年干活的人,我們家活重,怕你沒力氣,干不下來,我勸你還是去別處再尋尋吧?!辟R志斌笑道:“呵呵,你別看我不胖,可是有的是力氣,人不可貌相呀?!睆堖_(dá)指著院里正干活的壯漢道:“業(yè)峰,你來一下?!眽褲h抬頭看了看,扔下大斧便走了過來,問道:“張管家,啥事?”張達(dá)對著壯漢道:“業(yè)峰,我給你尋了個幫手。”壯漢看著賀志斌,一臉不屑道:“我說張管家,這不會是你家親戚吧?你看他,一眼打去,就不是個干活的主?!眽褲h繞著賀志斌轉(zhuǎn)了一圈,接著道:“你看,你看,細(xì)皮嫩肉的,找他進(jìn)來,是給我?guī)偷姑δ匕??”張達(dá)思索片刻,對賀志斌道:“我說,要不你去下家看看,我們活,你真的干不了?!辟R志斌道:“我說張管家,你們家都是做什么活?”張達(dá)指著院子道:“你看,隔三差五就有車?yán)绢^和草料來,木頭你要搬到院子放好,然后劈成柴火。草料你要經(jīng)常拉出來翻曬,然后打成塊,一直會有馬車從這個后門進(jìn)來拉走?!辟R志斌道:“這活我能干?!眽褲h伸出手掌拍了拍賀志斌的脊背,然后笑道:“你可別吹了,干兩天準(zhǔn)跑?!辟R志斌也不多說,徑直走到木頭堆前,看到一根粗長的原木,俯下身兩手用力一抬,便將木頭牢牢抱起,然后搬到斧頭前,一把放下,掄起斧頭對準(zhǔn)木頭中間就是一下,木頭應(yīng)聲,齊齊裂開。賀志斌扔下斧頭,又走了回來。這時少年不由的道:“好力道?!比缓髮χR志斌就問道:“你是不是練過功夫?”賀志斌笑道:“什么功夫不功夫的,從小吃飯多不胖,干活多不累,我身上可是真有勁?!鄙倌曷勓裕樕喜幻怙@出一絲失望,然后回頭對張達(dá)道:“達(dá)叔,這人是個干活的好手,我先回屋了?!闭f罷便回了前院。張達(dá)對著賀志斌笑道:“果然有勁,不錯不錯?!庇謫柕溃骸昂笊憬惺裁疵郑俊辟R志斌思索一下,答道:“我姓仇,單名一個天字?!睆堖_(dá)道:“這個名字很特別呀?!庇謫柕溃骸澳悄阋辉乱嗌俟ゅX?”賀志斌也不知道如何應(yīng)答,回頭看了看旁邊的壯漢,只道:“他多少?我和他一樣就行?!睆堖_(dá)道:“他是每月三百文?!辟R志斌又問道:“吃住可管?”張達(dá)道:“管吃管住,吃的話,每日兩頓,晨時一頓,申時一頓。住的話,你就和這個業(yè)峰同住一個房間。我每天清早給你分配好活,你什么時候干完,就什么時候結(jié)束。不要學(xué)這個帥業(yè)峰,一直拖拖拉拉磨工,瞧這馬上天黑了,手里的活還干不完。如果有事,可向我言明,不可私自外出?!辟R志斌道:“好,沒有問題?!睅洏I(yè)峰嘴里嘀咕道:“給這么點(diǎn)銀子,這么多活,還嫌我干的慢?!闭f著念念叨叨的又去砍柴去了。張達(dá)又問道:“你有沒有行李?今晚就住這嗎?這兩天活多,明日可以上工嗎?”賀志斌道:“今晚就不住了,我去上個干活的人家拿行李去,明天下午便回到這,后天便可上工。”張達(dá)連道:“好,好?!辟R志斌看了一眼張達(dá),便告辭而去。
賀志斌一路走出月兒胡同,暗道:“這個少年是何人?今日也未曾見到張從城,不行后天先來干幾天,探探究竟。”賀志斌想著,又一路打聽,前往兵部左侍郎胡瑞剛的府上,待到了胡瑞剛府邸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賀志斌老遠(yuǎn)看去,朱紅大門,銅鎖金釘,匾額上嵌著碩大“胡府”兩個炫金大字,門口還有四個兵丁站著。賀志斌看看天色,感覺還沒黑透,于是他徑直來到旁邊一家酒肆,入內(nèi)后,發(fā)現(xiàn)里面三三兩兩坐著幾個客官喝著酒,拉著閑話,還有一桌五六個兵丁圍坐一桌喝著酒。賀志斌找了一間偏暗的角落坐下,酒保趕緊前來招呼道:“客官,您喝點(diǎn)什么?”賀志斌道:“有什么吃嗎?”酒保道:“本店各式鮮美小菜,還有雞鴨魚肉都有。”賀志斌看著這些兵丁,問道:“小二哥,這些兵丁是哪里的?喝多了不會給我們這些百姓找事吧?”酒保小聲道:“放心吧客官,這些都是兵部的,旁邊就是兵部左侍郎的府邸,他們?nèi)f不敢在這里鬧事。”賀志斌道:“看來這個左侍郎治下有方啊?!本票5溃骸爱?dāng)然,這個胡侍郎對待下屬極為苛刻,哪里有人敢在他面前造次?!辟R志斌反問道:“那意思他對上級是不是就善于溜須逢迎?”酒保大吃一驚,岔開話題道:“客官你要點(diǎn)什么?”賀志斌道:“隨便上兩個小菜,再泡一壺茶?!本票S謫柕溃骸澳强凸俸赛c(diǎn)什么酒?”賀志斌回道:“酒先不要了。”酒保邊走邊納悶道:“來酒館不喝酒,跑來喝茶,這人有病吧?”
少時,賀志斌要的菜和茶已經(jīng)上來,賀志斌慢慢喝著茶,旁邊的兵丁喝酒吹牛聲音越來越大,賀志斌愈感煩躁,想想自己的仇人胡瑞剛,如今卻春風(fēng)得意,呼風(fēng)喚雨,賀志斌不禁心頭一怒,將手中的茶杯徑直扔向?qū)γ姹【谱乐虚g,頓時濺起飯菜水酒,弄了兵丁們一身。兵丁們頓時火冒三丈,一兵丁大聲喊道:“哪個王八蛋扔的?”在坐的眾人都不敢聲張,這時賀志斌起身道:“是我扔的,你們太吵了?!北兌挤畔卤?,慢慢走了過來,酒保嚇得趕緊擋住領(lǐng)頭的兵丁,賠罪道:“官爺們,莫生氣,或許這位公子喝醉了而已?!辟R志斌笑問道:“哈哈,小二哥,你幾時見過喝茶還有喝醉人的?”領(lǐng)頭的兵丁一聽,更加怒不可遏,一把推開酒保,酒保被重重的摔在角落。幾個兵丁圍了過來,領(lǐng)頭的冷笑道:“呵呵,這兩年怪事可真多,你這小王八蛋真是神仙上吊,嫌命長?”然后回頭對剩余幾個兵丁道:“弟兄們,給我把他鎖起來,帶回去再收拾?!闭f罷后面幾個兵丁就沖了上來,賀志斌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壺飛擲過去,沖在最前面兩個人被茶壺巨大沖力撞擊的“哎呀”一聲倒地,剩余兩個兵丁剛上前打來,也被賀志斌一拳擊倒一個,順勢握住另一個手腕用力一擰,也將其打倒在地。幾個兵丁被打的一陣慘叫,領(lǐng)頭的兵丁頓時酒醒了一半,對著賀志斌喊道:“小子,你等著,別走?!比缓髪Z門而出。
賀志斌緊隨其后,看著這個兵丁正奔向胡瑞剛府衙門口,賀志斌就順著胡瑞剛府邸外墻朝巷子走去,走了沒幾步,便聽見身后有一群人朝這追了過來,此時天已黑透,賀志斌抬頭看了看院墻,縱身一躍,跳上墻頭,朝下面看去,見四下無人便跳入院內(nèi)。
賀志斌聽見墻外兵丁們來回走著找他,從懷里掏出一塊黑布,蒙在臉上,就沿著邊側(cè)墻角慢慢向前移動,透過月光,和府院的燈籠,賀志斌發(fā)現(xiàn)胡瑞剛府邸果然深大,花園,走廊,涼亭應(yīng)有盡有,放眼望去,房間更是大大小小不勝枚舉,賀志斌繞著院墻走了半圈,沿著花園向前堂走去,剛走了兩步,便聽見有腳步聲走來,賀志斌忙翻身藏于花園里,發(fā)現(xiàn)有三個兵丁從眼前走過,賀志斌心想:果然是防衛(wèi)森嚴(yán)。待到兵丁遠(yuǎn)去,賀志斌又跳了出來,挨個房間門口看了看,但是沒有發(fā)現(xiàn)一點(diǎn)胡瑞剛的蹤影,賀志斌想:房子這么多,也不認(rèn)識胡瑞剛,兵丁眾多,不如先走,以免打草驚蛇。賀志斌想著,就慢慢退向墻角,趁無人間,又縱身跳上墻頭,看到墻外官兵已然撤去,又跳下來,然后向客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