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人群便匯聚了過來,雖說尚未造成交通的擁堵,但也是不少人了。
荊長寧一曲唱罷,復(fù)坐回車內(nèi),整個人便陷入了瓜果鮮花之中。
她抬眸望著四周新鮮的瓜果,覺得甚是有趣。
葛麥倒是回過頭,有些不滿地望了荊長寧一眼,說道:“先生莫失信于大人?!?p> 荊長寧輕輕笑了笑,面容之上瞬間流露出有些迫然的光彩,然后她輕輕側(cè)了測腦袋,打量著葛麥,話語清澈道:“關(guān)你什么事?”
葛麥心知自己逾矩,但對荊長寧這樣直接的話語心中暗生不滿,卻又無法發(fā)作,手中鞭子重重朝著馬身上落去。
馬車一個猛然前沖,四周人群散開,葛麥目光回暼,卻見那少年郎一臉從容不迫,并未因馬車的忽然顛簸而有絲毫狼狽之色。
馬車沖出人群,荊長寧卻忽的從馬車之上躍下。
葛麥只覺車后一輕,便見那少年郎轉(zhuǎn)頭朝著人群跑了回去。
葛麥心一慌,眉一皺,回頭望了眼馬車,卻見其中千兩黃金分文不少。
難道他不是騙了大人,攜金逃走了嗎?
葛麥見銀錢未少,神色安定下來,駕著馬車回頭,尋覓著荊長寧的身形,朝著人群里而去。
荊長寧步履顯出匆忙之態(tài),人群的目光便隨著她的身形而動。
她向前跑著的步子最終停下在一個女子面前。
那女子身著淺藍(lán)衫裙,杏眼帶著淺淡水波,黑發(fā)閑適落些在肩頭,額間綴著一朵蘭花形攢珠。
她立在一棵柳樹之下,輕垂而落的柳葉不時劃過在她皎好的面容之上。
眾人隨著荊長寧的目光望去,便見著鄭環(huán)安靜地立在柳樹之下。
想之前,荊長寧在車馬之上朗聲而歌,四周女兒家拋擲瓜果,紛紛遞送著盈盈目光,那少年郎卻并未有所觸動,而此時此刻,他卻這般跌跌撞撞,很是慌亂地朝著一個女子奔跑過去。
眾人的目光焦點瞬間便落在了鄭環(huán)的身上。
輕散光線透過柳樹的罅隙落在鄭環(huán)的臉容之上,荊長寧跑到鄭環(huán)身前,腳步停下,依舊像那夜一般和她隔了一步的距離。
不近不遠(yuǎn),尊重而疏離。
荊長寧躬身行禮,目光流露出灼然之色,嘆道:“不知姑娘是哪家女兒?”
荊長寧話音不大,卻是剛好能讓眾人聽得清晰。
市井人流匯集,正是熱鬧之時,聽得荊長寧略帶灼熱之態(tài)的話語,忽有閑人碎語道:“這女子瞧著面生,卻生得是極好,這般望去,竟一瞬讓人心覺恍惚!”
有人接話道:“的確生得極好,這位公子倒也是有眼光的人,挑中了這樣一位姑娘。”
一時間,議論紛紛,竟是多人贊嘆道眼前的鄭環(huán),三兩成句,竟是比上了九天仙娥。
鄭環(huán)杏目微帶笑意地望向荊長寧,等到人言沸沸,才輕聲回道:“小女子是石業(yè)大人的姬妾?!?p> 鄭環(huán)的話音亦是不大,卻也在一瞬讓眾人聽了個清楚。
一時,又是議論紛紛。
“倒是可惜了一對璧人,想來還以為能見到這位郎君當(dāng)眾向這女子表心意呢。”一婦人道。
“只是想不到那石業(yè)大人竟有如此貌美的姬妾,平日里都不曾聽聞過。”另一婦人說道。
“人家的嬌俏娘子,怎地放出來讓你們見?”
“這不是就出來了嗎?”
“真是個漂亮如仙娥般的姑娘!”
葛麥驅(qū)車行到荊長寧面前,見荊長寧一臉興奮之色,不由出聲問道:“這是?”
荊長寧用半帶興奮半帶責(zé)怪的語氣望著葛麥說道:“大人既已納仙娥為姬妾,何以還驅(qū)使在下去尋覓?”
葛麥望向面前帶著嬌羞之色的鄭姬,神色微怔。
……
日暮時分,一輛馬車重新回到石府門前。
石業(yè)正在內(nèi)堂之中,忽聽葛麥求見,心中隱隱有所疑惑,葛麥不是隨那荊先生去為他尋那傾城傾國的女子了嗎?
何以折道而歸?
“快讓他進來。”石業(yè)有些面色不悅說道。
葛麥見著石業(yè),行禮猶豫片刻不知從何說起。
石業(yè)皺眉道:“荊先生呢?”
葛麥回答道:“荊先生不知如何來面見大人?!?p> 石業(yè)眉一斂,容色很是不悅,說道:“難道他的言辭都是騙我的不成?”他的手在桌案之上重重一按,目光一瞬間陰翳下來,“我敬他,他便是先生,我若不敬他,他便是一市井潑賴人。他若是欺我,我定要他明白我不是可欺之人!”
說話間,他的神色中劃過一絲狠冽,為商者,通曉什么該做,也明白在什么時候該冷下心,動用手段,他走到今天,絕不僅僅靠的是好運。
葛麥望向石業(yè)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陰翳,顫巍說道:“是……是荊先生已經(jīng)找到了那女子?!?p> 石業(yè)面容瞬間劃過喜色,可是轉(zhuǎn)而又是疑惑,半喜半憂地問道:“在哪?怎么這么快?”
喜的是荊長寧已尋到畫中仙娥,疑惑的是荊長寧曾言那人在羽國以北,怎會這么快?
葛麥顫顫巍巍不知如何辯駁,難道要說那女子本就是他的姬妾嗎?
大人是會覺得高興,還是會覺得自己是被戲耍了一番呢?
思及此處,葛麥不知如何作答,卻轉(zhuǎn)念又是一想,這件事總歸來說也怪不到自己身上,張口便欲吐露言辭。
卻在此時,有侍從自堂外進來,道:“荊長寧求見。”
葛麥細(xì)思便請求退下,石業(yè)瞥了葛麥一眼,便揮手趕了他下去。
荊長寧輕整衣衫,慢步走進堂內(nèi),見石業(yè)面上微帶陰翳地望著她。
她的面容浮現(xiàn)出別扭,有些喜悅又有些隱而未露的責(zé)怪。
“大人既已得那仙娥女子為姬妾,又為何驅(qū)使在下為大人尋人呢?”荊長寧開口直接問道。
那喜悅與責(zé)怪之意,在出聲的那一瞬倒是化作了釋然。
石業(yè)還未從荊長寧話語之中回過神來,已得仙娥為姬妾?
他什么時候見過那仙娥一般的女子了?
他回步望向案上那還未收起的畫紙,一瞬間仔細(xì)打量了起來。
一時不覺有些隱隱眼熟,卻又怎么也想不起來這究竟是何人。
卻聽荊長寧繼續(xù)言辭,話語還帶著些長長嘆息之意:“大人真是有福祿之人,今日在市井之上偶遇鄭姬,市井之人亦皆是贊嘆大人姬妾貌美如仙,可笑倒是小人愚鈍了,妄自不量力幫大人尋找美人?!?p> 聽得荊長寧言辭,石業(yè)面容柔緩了下來,市井之人皆是贊嘆他的姬妾貌美,這對他而言是極為榮耀之事。而荊長寧自稱小人,言辭之中自稱愚鈍,不由是對他有了贊嘆和崇敬之意。一瞬間讓他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他忽然開始思考,難道他真的是在苑墻之內(nèi)有一貌美如仙的姬妾卻被他忽視了?鄭姬,這個名字聽起來也很是耳熟,莫非……
石業(yè)正在思量之中,又聽得荊長寧說道:“既然小人也未能幫上大人忙。”她肅整容顏說道,“那小人自然不敢貪圖大人的銀錢,小人已將千兩黃金整理好,希望大人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