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章 我應(yīng)該是要死了

　　第三章我應(yīng)該是要死了

　　外面侍女驚呼著?！皝砣税。写炭?！”

　　殿內(nèi)還有十幾個守殿的侍女統(tǒng)統(tǒng)都臉色蒼白，驚慌失措，幾個年紀(jì)小的侍女甚至都癱坐在地上站不起來了。

　　就只有侍女長盧淑慎還能保持鎮(zhèn)靜，勉強直起身來對葉黛暮說道?！坝锌裢疥J入，還請殿下速速回避。”

　　哇靠，這才第三天好嗎？能不能讓她活到登基，哪怕是和她爹一樣謚號難聽一點也沒關(guān)系?。「也桓矣悬c耐心！葉黛暮內(nèi)心都要抓狂了，但是臉上卻一點也沒有帶出來，很是鎮(zhèn)靜地說?！霸趺?？殿外守衛(wèi)何在！”

　　“殿下！”一個侍女咬著下唇，恐懼地喊出了聲。

　　“住嘴?！笔膛L盧淑慎在這一刻還堅守著禮儀尊卑。

　　葉黛暮這一刻有一點敬佩她了，這種生死攸關(guān)的時候，還能堅守這種看起來并沒有任何意義的原則的人，都值得被高看一眼。但僅僅如此了。因為再神圣的原則也不能救人一命。

　　侍女長盧淑慎轉(zhuǎn)過頭，繼續(xù)回答葉黛暮的話?！胺A殿下，侍衛(wèi)在殿外。殿下還是速速回避吧?！?p>　　葉黛暮并不以為然?；乇埽磕芴拥侥睦锶?！這宮殿處處都是危機，處處都藏有陷阱，她只要踏出這殿一步，恐怕就會被敵我不分的守衛(wèi)砍殺了。到最后也不過是用一個替罪羊來換她這條命罷了。“將守衛(wèi)叫進來吧。”

　　侍女長猶豫了片刻，還是叫來一個侍女吩咐下去。立刻殿門就被打開了。一隊穿著威風(fēng)凜凜的皇家親衛(wèi)就進來了，為首的男人葉黛暮竟然認(rèn)識。

　　這男人就是在她被選為下一任女皇時，第一個去接她的侍衛(wèi)長。葉黛暮略微的安心下來，若是他要殺自己，那一天就可以在柴房殺了她就地埋了，再回去說沒有找到她，不是更省力氣嘛。

　　“臣左奉宸衛(wèi)姜瑛，率眾千牛備身，參見陛下。”中氣十足的聲音洪亮極了，將整個大殿昏暗慌張的氣氛都清掃一空，立時變得精神起來。

　　葉黛暮在幾眼間打量對方，身長七尺有余，雙目澄澈，氣宇軒昂，橫刀立馬。好一個八面威風(fēng)的將軍！

　　看來性命保得住了。葉黛暮心中虛松一口氣，但還是用嚴(yán)肅的聲音說?！捌饋戆?。聽聞有狂徒闖入，我心不安。還請將軍就在此守衛(wèi)吧。”

　　姜瑛右手握拳，用力地拍向自己的左肩行禮，面無表情地直視著葉黛暮，聲音冷得像是春夜里結(jié)冰的松柏?！爸?jǐn)遵君命?！?p>　　葉黛暮就這么看著他們在室內(nèi)擺兵布陣，不知是不是被這威武的將軍一保證，殿中的侍女們都紛紛地鎮(zhèn)靜了下來，繼續(xù)各司其職。不過，葉黛暮沒有錯過站在姜瑛后面好幾個兒郎都對她露出了鄙夷的譏笑。

　　膽小如鼠，想我等出生入死，竟要保護這等鼠輩，實在氣惱不過。葉黛暮輕易就能猜到他們在想什么。但是他們的譏笑并不能影響她。只有出鞘的刀子才能殺人，不過是被人鄙夷，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有什么好計較的。何況，他們想的也并無差錯。

　　她確實不想死。起碼不想死得這么窩囊。人活一世必有所求，她所求甚少，不過善終而已?？上Ь瓦B這么一點念頭，也要成為奢望了。如果能活下去，世人欺她，笑她，諷她，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活下來，她都能忍。

　　過了幾刻鐘，也沒有再聽見聲響了。殿中人的精神都有所放松下來，只有葉黛暮仍然保持著萬分警惕。因為這刺客只有一個目的，殺她。其他人還有可能幸存，只有她不可能。又等了一會兒，一個侍衛(wèi)滿身是血的進來了。

　　姜瑛帶人立刻將他圍住。這侍衛(wèi)立刻后退一步，在殿前跪下，大聲地喊?！胺A陛下，刺客已被誅殺。請陛下放心?！?p>　　眾侍女紛紛松了口氣，臉上都展現(xiàn)了燦爛的笑容。連侍女長盧淑慎也暗自松了口氣，轉(zhuǎn)過身，行禮，對葉黛暮說話的時候，臉上竟也帶出了一絲笑意。

　　“殿下，不必驚慌了。那狂徒已經(jīng)被誅殺了。都快戌時了，還請殿下回去休息吧?！?p>　　聽了這話，葉黛暮卻還是有一絲的不安?？傆X得沒有那么簡單。即使是想殺她這樣的廢物皇帝，要選在皇宮這樣的地方動手也是需要很大代價的，她不覺得能花費這樣大代價的人會如此輕易放棄。

　　但是很明顯，眾人都已經(jīng)安心下來了，這時候無論她說什么，他們都不會放在心上的。當(dāng)皇帝，都當(dāng)?shù)眠@么窩囊大概也沒幾個吧。葉黛暮苦笑，見眾人皆泰然安若的樣子，只好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

　　那名為姜瑛的左奉宸衛(wèi)，面上竟出現(xiàn)了一絲的猶豫，腳步略停了一拍。葉黛暮立刻無視侍女長盧淑慎的目光，將他留了下來?！皩④娏舨??！?p>　　“陛下謬贊了。臣只是區(qū)區(qū)的左奉宸衛(wèi)罷了，當(dāng)不得陛下這一聲將軍?！苯?cè)臉，一本正經(jīng)地解釋道。葉黛暮竟莫名地覺得對方在害羞。姜瑛繼續(xù)說道?！氨菹?，臣以為，夜襲還沒有結(jié)束，還請陛下小心警惕?！?p>　　葉黛暮知道對方是好心，但是卻不知為什么內(nèi)心開始窩火。請她自己小心警惕，那要他們這些禁衛(wèi)軍做什么！拿來當(dāng)飾品嗎？真是可笑。

　　可是葉黛暮卻不能這樣反駁他，他也是世家大族的子弟，來此當(dāng)禁衛(wèi)隊不過是官場鍍金罷了。她又能拿他怎么樣？

　　正在此時，殿外竟傳來了廝殺聲，突兀地簡直像是從天而降。姜瑛立時大喊了一聲，便要出殿去。“陛下稍安，臣去探明情況?！遍L刀出鞘，在昏暗的燭光下，竟閃現(xiàn)出驚人的寒意，葉黛暮看著那刀，竟不由地打了個哆嗦。

　　這刀，殺過人。

　　只有如此開刃的刀才會有如此的戰(zhàn)意。葉黛暮熱血翻涌，恨不得自己也能如此挎刀，戰(zhàn)個痛快。她雖身為女兒，卻從不對男女之間的差別抱有敬意，只因為她一切都靠自己。兩輩子的父親都不曾做過她的依靠，令她不得不獨立起來。一個靠自己活著女人，自然不會對父權(quán)有什么敬意了。

　　葉黛暮真是受夠了自己柔弱的樣子，不得不依靠于他人。若是她有一把刀，一身武藝，哪怕是三腳貓功夫，她也想要自己沖在最前面親自揮刀，砍殺她的敵人，如木蘭從軍，戰(zhàn)死千軍，沐血而戰(zhàn)，那是如何的痛快。

　　而現(xiàn)在她只能坐在這里，惶恐不安，如同暗穴里的老鼠，何等可悲可嘆！

　　女人，女人！

　　她雖是女人卻要登上皇位，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他們怎么會不顧形象和底牌，拼盡全力也要殺死她？她偏偏不要如他們的愿，就是死，也要可歌可訟。既然身為女皇，她就要死得像個帝王，堂堂正正。

　　“去，取我的劍來?！比~黛暮對侍女長這樣吩咐道。

　　侍女長嚇白了一張臉，連一絲血色也沒有，但還是堅守著她那可笑的原則。“不，殿下，您不能……”

　　“去！取我的劍來！”葉黛暮厲聲喝道。

　　“諾。”侍女長盧淑慎竟被她震住了，踉踉蹌蹌地跑了過去，將內(nèi)室里墻壁上掛著的裝飾用的劍抱了過來，不假他人手，親自遞給了葉黛暮。她雖驚慌至極，卻還是堅持勸誡。

　　“殿下，還是回避吧。這里交給姜將軍即可。這實在是太危險了。殿下……”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是怎么想的。我不過是一個女人，舞刀弄槍實在是可笑?！比~黛暮將劍從鞘中抽了出來。

　　這把劍可不只是把裝飾用的佩劍。這劍殺過敵將，也砍過貪官，用血開的刀刃。此劍名重鷹，乃是第一任女皇留下的，曾跟隨她上過戰(zhàn)場。之后的每一任女皇都將此作為佩劍，以示決心。

　　葉黛暮是這柄劍的第四任主人。四，音同死也。最是不吉?？墒侨~黛暮此刻卻覺得這并不意味天絕生路，而是要她置之死地而后生。女皇登基往往伴隨著血雨腥風(fēng)，既然都是死地，那就讓她用這柄劍殺出一條生路來吧。

　　葉黛暮舉起劍。寒光滿室。她深吸一口氣，對著眾人說道。

　　“我不過是一個女人?？墒俏渚暗垡膊贿^是個女人，她能上馬殺敵，平定四海；文惠帝也不過是個女人，她能巧舌相辯，平定五侯之亂；誠敏帝也不過是個女人，她能以身為旗，平定洛陽之叛?！?p>　　“我知道諸位都不想死。此刻刺客必然也不是要來殺個無名之輩。諸位不必?fù)?dān)心，若是死，也不過是我一人而已。你們?nèi)羰呛ε?，便退入?nèi)室，將門鎖上吧?！?p>　　葉黛暮淡然地看著眾人驚恐的表情，持劍繼續(xù)道。“而今我也不過是一個女人，且看看，我這個女皇，能走到哪里吧？”

　　“殿下！”眾人驚呼。

　　“殿下不可?！笔膛L盧淑慎想要阻止她?！按伺e實在是太過冒險了。殿下還是避入內(nèi)室吧?！?p>　　這個侍女長還是有幾分忠心實意的，不然也不會到了這個地步還在堅持勸誡她，但是葉黛暮已經(jīng)不想和她糾纏了。“進去吧，淑慎?！?p>　　“殿下……”侍女長盧淑慎還想說些什么，卻被幾個侍女強硬地扯著往里走了。盧淑慎是個世家女，雖是庶女，卻頗得父親的喜愛，因為要避過嫡母的勢力才進入宮中，即使是這樣，她父親依然早就為愛女做好了周全的打算。

　　葉黛暮從知道她的姓氏就知道了。就算盧淑慎硬要陪她，這些侍女也會不顧一切地將她帶到安全的地方去，因為她有一個好父親。可惜自己沒有，兩輩子都沒有。葉黛暮抿了抿干澀的嘴唇，沒有嘆氣。

　　現(xiàn)在不是感慨的時候。葉黛暮坐在寬大的高椅上，雙手握劍，任其佇立在地面，靜候。

　　門突然被撞開了。一個黑衣蒙面人半身是血，一柄長劍上的血跡都已經(jīng)紅得發(fā)黑了，那一雙眼睛殺意滿滿，他二話不說，提劍便沖了過來。葉黛暮就這么坐著，一動不動。

　　若是上天要為這個國家擇一個明主，那她就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