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貳拾叁章蛻皮之痛

　　第二十三章蛻皮之痛

　　葉黛暮并沒有說話，望向謝璇，有些擔憂。謝璇沖她點了點頭，轉(zhuǎn)過頭走了。葉黛暮放下心來，交給他，謝璋就保全性命了。希望從今以后，他都能夠化解危機，平安無事。

　　“陛下，回去吧。夜風開始變涼了。”盧淑慎替她披上一件披風。葉黛暮點了點頭。“是有些冷了，回去吧?！?p>　　夜里突然就下雨了。豆大的雨滴打在磚瓦上，奏響悅耳的節(jié)奏，一下一下地連成一片，成為整首的樂曲，令人有些著迷。葉黛暮側(cè)躺在床榻上，聆聽雨聲?？磥聿粫珊盗税?，希望這雨下得及時。

　　這無趣的古老的時代，連一點娛樂也沒有，在國孝期間甚至不能有舞樂。而她更是可憐，連個說俏皮話的人也沒有。就是想看書，也看不懂。無聊之下，她竟聽起了雨聲。滴答滴答，聽得見窗外的竹葉，窗下的牡丹，順著墻壁流淌，落在地面，慢慢地流向下水道。

　　好像做了一場夢。然而還沒有睡著呢。葉黛暮迷迷糊糊地吐糟道。她至今沒搞明白徐景茗出現(xiàn)在那里為她撐腰的理由，雖然她曾寄希望于他，但是也并沒有十足的信心。他畢竟是徐家人。徐家人……

　　想著，想著，葉黛暮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還納悶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呢?！笆缟鳎裁磿r候了？”

　　“稟陛下，還沒到丑時。您可以再睡會?！北R淑慎給她準備了一杯溫水，是用山泉水加了些安神的百合花干煮出來，一直放在爐子上保持著溫度，現(xiàn)下剛好是可以入口的溫度?！氨菹?，這是百合花茶?！?p>　　葉黛暮很豪氣地喝掉了一半，將瓷質(zhì)的杯子還給了盧淑慎?！笆缟?，別守夜了。你也睡吧。若是有事，醒著也沒有什么用?！?p>　　“陛下，守夜之人不可頹惰。這是職責所在。陛下的職責是治國，那么妾等的職責就是照顧陛下。人各有責，不可廢。”盧淑慎還是老樣子，簡直像是老頑固。不過，現(xiàn)在看來，卻帶著一點點溫馨。

　　葉黛暮也沒有堅持，躺回去，繼續(xù)睡覺。今天還有一場大戰(zhàn)呢。那些老狐貍一定早就得知了昨日的事情，不知道在朝堂上會如何說教呢。不過，也可能完全不將她放在眼里，無視到底。后者很輕松，不過，也有點略悲哀吧。

　　和往常一樣，還是劍拔弩張，吵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葉黛暮正無所事事地數(shù)著念珠，這一串六道木已經(jīng)念到變色，光亮了起來。真是無聊。不過，立刻地戰(zhàn)火就燒到了她身上。

　　“陛下，謝璋罪無可恕，怎能因為他是世家大族就能逃避罪責?！边@家伙是誰？看站位，很后面，應(yīng)該不超過四品，但是搞不懂他是究竟是哪邊的。總之，一定不是她這邊的。

　　“陛下，謝璋擅闖后宮之事確為事實，必須要追究到底?！边@個家伙，應(yīng)該是刑部的，雖然義正言辭，但是聽起來不像是要打擊謝璋，反而是為他脫罪。

　　“陛下，謝璋乃是世家大族子弟，熟識宮規(guī)戒律，還明知故犯，實在是不可饒恕?！笨次蛔樱瑧?yīng)該是禮部，等等，這個家伙好像就是上一次說她壞話的兩個人之一。

　　奇怪，雖然立場不同，但是他們似乎一起達成共識，必要謝璋伏法。其中的區(qū)別，一個是想要謝璋就如此受到刑罰，另一個是想要追根究底，通過謝璋揪出幕后真兇。對于葉黛暮來說，他們大概是站同一邊的，她敵對的那一邊。

　　不可以順勢下去。這兩派都將謝璋作為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棋子，再這樣下去，恐怕局勢對她們不利。不，已經(jīng)不妙了。得想想辦法。想要他死的不過是徐家人，想要揪出幕后兇手是徐家的一定是謝家人，說到底也不過是徐謝之爭。

　　快想想。葉黛暮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爆炸了，手心滲透出冷汗，連扶手都快抓不住了。這群老狐貍，博弈就博弈吧，干嘛非把她家老師帶上。過去幾個月她就從沒在早朝上說過話，恩，散朝不算。之前不都把她當裝飾品嘛，今天倒是抓著不放了。是看不起她，看不起她，還是看不起她??！

　　等等，這件事吵起來之前，還有一個重點。葉黛暮惡向膽邊生，半直起身子來，目光輕掃了一次底下的人，開口質(zhì)問道。“在這之前，朕倒是想問問你們。是誰告訴你們謝璋大人闖入后宮的？究竟是誰將宮闈之事傳到庭外？這私窺內(nèi)廷之人倒是罪行確鑿呢?！?p>　　葉黛暮此話一出，剛剛還吵得像菜市場的大殿，立刻就安靜了下來。大概是誰都沒想到，這擺設(shè)一般的皇帝，竟敢真的說話，還一語中的。起頭提起她的低位官員倒是又一次站了出來，在一團死寂的安靜之中，倒是挺有膽量的。

　　“陛下，這并非重點，而是有人竟能私闖入宮實在是有違法典?！辈贿^，現(xiàn)在不是佩服別人的時候。葉黛暮清了清嗓子，今天還是有點痛。“那么還請你告訴我，難道窺探內(nèi)廷就不違背法典了嗎？還是說你在為自己脫罪？”

　　“臣……臣不是在為自己脫罪，不是……不是臣窺探宮闈之事?！闭f到此處，那男人竟?jié)M頭大汗，連連重復了兩次。離得這么遠，葉黛暮都能清楚地看到他額頭上的汗珠。內(nèi)心同情他，自己也是一樣的，可惜也沒人同情自己。

　　“不是你，是誰？”葉黛暮揪著這件事不放，不管誰來打岔都不肯妥協(xié)。底下的尚書們眼睛都綠了。但是葉黛暮卻絲毫不肯退讓。反正他們之中誰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就是現(xiàn)在不爭辯，之后也絕不會更看得起她一點。

　　光腳不怕穿鞋的。葉黛暮破罐子破摔，連喉嚨的聲音也響多了。她當然不是真的要和大臣作對，她個傀儡皇帝哪里來的膽量嘛，主要是為了保命。反正朝會這種事情從來就沒辦過正事，打打嘴炮，她還是做得到的。

　　不過，這樣就無法藏拙了。但也沒什么好可惜的，因為她這樣的除了嘴炮，好像也沒什么特長了。女子慣有的才藝展示，她是一個也不會。彈琴不會看樂譜，跳舞骨頭硬到彎不下腰，下棋她還不知道圍棋什么規(guī)則呢，書法不用說了才練了幾個月，畫……那是慘不忍睹。算啦，反正又不需要她會這些，因為根本嫁不出去。

　　恩，她這種情況應(yīng)該叫入贅吧，畢竟她的小孩只能姓葉。咦，這樣是不是可以開始準備起名字了耶，叫什么好呢，突然興奮起來了。等等，現(xiàn)在不是可以開小差的時候。

　　葉黛暮就這么混過了早朝。雖然混過去了，但她仍然很擔心，因為處理真正事物的是決策的中書省，世家把持的政治與權(quán)力的中心。要是他們下定決心，以謝璋為棄子，葉黛暮真不知道自己這個連玉璽也保管不了的皇帝能不能救得了他。

　　她還是太弱小了一點，想到這現(xiàn)實，真叫人氣餒。有什么辦法能夠改變這個現(xiàn)狀呢？葉黛暮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突然感覺自己說不準是書里的配角，炮灰，還可能是反派。不然怎么沒有豬腳光環(huán)，讓她“bulibuli”地閃著金光，然后虎軀一震，就叫他們趴在地上求饒。

　　哈哈……額，腦洞開大了。收回來。

　　“陛下，用膳之前，要不要沐浴？”盧淑慎迎著葉黛暮，溫和地笑著問。葉黛暮點了點頭，她今天又說了很多話，用嗓過度，實在是痛過頭了。盧淑慎立刻就理解了，一邊服侍葉黛暮入浴池沐浴，一邊囑咐青盞為她準備好治愈嗓子的湯藥。

　　撩了撩水上的花瓣，氣味芬香卻不膩。她愜意地靠在那里，深深地松了口氣。盧淑慎遞了一碗淡黃色的湯藥給她。“陛下，這是姜黃與牛奶熬成的九玉露脂湯?！?p>　　葉黛暮嫌棄地撇了撇嘴。這姜黃的味道實在是苦得要命，哪怕用了牛奶、冰糖還有甘草，也苦得讓人受不了。但是這湯除了治療嗓子之外，還有安眠的作用。安眠……她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睡好了，現(xiàn)在想到晚上就覺得比白天還要辛苦。

　　這么一想，葉黛暮一口氣喝干了那詭異的液體。“陛下，用蜜餞甜甜嘴吧?！北R淑慎趕緊將一碟粉黃色的果脯遞了過來，葉黛暮吃了好幾粒才把那味道壓下去?！笆缟?，姜瑛將軍有沒有傳消息過來？”

　　“還沒有?！笔缟饕惨荒槆烂C。葉黛暮心神不定。謝家，謝家是怎么想的？他們會怎么對待謝璋呢？若是將他當做棄子，她要怎么做，才能挽回呢。不，不，還有別的解決方法吧。謝璋老師明天會來嗎？應(yīng)該不會吧。

　　結(jié)果湯藥并沒有什么作用。葉黛暮又做了一夜奇怪的夢，一個接一個，短暫破碎，而且沒有任何邏輯感。她先是坐在王座上，然后是監(jiān)獄里，不知不覺又坐在了搖晃的喜轎里，可是又回到了小時候的柴房，最后在她清醒之前，又回到了王座上。

　　感覺晚上要干的事情比白天還要多，心累中。葉黛暮坐了起來，天際還只是灰蒙蒙的，一點亮光都沒有。

　　“公，刺殺又失敗了?！?p>　　“堅不可摧的東西往往是從內(nèi)部摧毀的?！?p>　　“謹遵君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