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黛暮一直覺得謝璇說要讓她參加的宴會是一個正經(jīng)的好宴會。對,就和小說、電視劇那樣眾多俊男美女坐在一起,聊天辯論,當(dāng)然可能會有些其他的小插曲,然而她沒想到現(xiàn)實和想象有這么遠(yuǎn)。多遠(yuǎn)?兩條黃果樹大瀑布那么遠(yuǎn)!
秋日宴上,歌舞升平,顏色姣好的侍女們端著淺笑在一旁服侍,美酒佳肴源源不斷地送了上來。并不是像葉黛暮想得那般正襟危坐,而是各自在自己的漢席上悠閑地半臥著,談得熱鬧。不知是誰起的頭說要斗樂,比試一番后,還未評論呢。
其中一個就著侍女手中的酒杯喝了下去,懶洋洋地評價道。“不過爾爾,又何好評價的?!?p> “雖比不上你這大家,但是我們之間總要評出個一二吧?!弊詈笠粋€上場的世家公子笑道。說的很是風(fēng)輕云淡,暗地里早已咬牙切齒了。
“管微,你也不必如此說話吧??次覀冞@一眾人等皆為你調(diào)音試調(diào),卻一句話也不說,等到現(xiàn)在才來說?!弊鳛闁|道主的虞澤一襲青衣,所說是在和稀泥,卻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慢悠悠地舉起青銅酒杯,淺酌。
“若是沒有聽過,我怎知,你等樂感差到這個地步?”被稱作管微的男子,笑著又飲了一杯,仍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眾人被如此小瞧,即使是最為大度的人都要火冒三丈了。一個暴脾氣的世家子猛地站了起來,場上的氣氛一下便僵硬住了。“白元韶,別以為你出生上古世家便如此輕慢。白……”
說至此處,在場的人皆是臉色一變。就在場面即將進(jìn)入無可收拾的時候,謝璇與葉黛暮終于踉踉蹌蹌地沖了進(jìn)來,兩個酒鬼再經(jīng)過酒肆?xí)r竟然又灌了一袋子芳醇酒,然后進(jìn)門前那袋子便空了。
走在后面的青盞已經(jīng)完全沒辦法想象回去以后,該怎么和盧大人交代了!陛下,和謝公子都是笨蛋!
“哦!虞陽黍,你這里的好酒呢?速速上來。我可是為了你,把我那一壇梨花白都用掉了?!敝x璇滿嘴酒氣,靠在葉黛暮的肩膀上,語調(diào)高昂,明顯是有酒了。
連出發(fā)時還緊張不已的葉黛暮此刻也已經(jīng)毫無顧忌了,她像個孩子,興奮地大嚷起來?!袄婊ò祝±婊ò?!梨花白……陽黍,上好酒嘛!”
虞澤一臉茫然地望過去?!爸x幼安,你這是拐了哪家姑娘?”
“哦,這是石……這是史維楨?!本褪呛鹊米眭铬噶?,謝璇還是沒辦法叫出那個沒品的名字,擅自改動一下。
已經(jīng)完全沒有邏輯的葉黛暮完全不在意,點了點頭。一旁的侍女急忙端上食案,將兩人設(shè)在了一桌。葉黛暮看了一桌子的好菜,完全想不起來其他。
秋季是食欲之秋,也是美食之秋。這季節(jié)的魚最是肥美。食案上先是一盤梨花瓣般純白的魚生,葉黛暮夾起兩三片,沾了沾醬碟。芥末的辣味一下子就沖上了鼻子。“好辣呀!啊啊啊!水水水!”
謝璇已經(jīng)喝起來了,聽她如此說,就把自己手上的酒杯塞到她嘴邊。“喏!喝吧?!?p> 葉黛暮毫不在意地就著他的手喝了下去,結(jié)果?!芭夼夼?!這什么東西!好苦。幼安,大笨蛋,給我喝水!”
“好浪費。這可是上好的苦膽酒。算了,你這種黃毛丫頭怎么懂。來人,給她上杯茶吧。吃魚生,配水,可夠沒趣的。”謝璇可惜地將酒杯里剩下的酒喝光了。
侍女立刻為葉黛暮端上了準(zhǔn)備好的熱茶。葉黛暮一飲而盡?!肮“““。C燙燙燙!”
謝璇無語地放下酒杯?!澳阏娴氖巧盗恕W彀蛷堥_。我看看?!比~黛暮張開嘴,謝璇看了看,還好,只是有些紅,并沒有腫得很厲害,安慰性地吹了吹她的舌頭。“好了,好了,不痛了啊?!?p> 葉黛暮還想嚎,謝璇塞了一塊糕點進(jìn)她的嘴里。葉黛暮立刻咀嚼起來,甜得恰到好處,緩解了她舌尖的苦澀和燙熱。嚼完,她才興致勃勃地拿起一小塊欣賞起來
這塊糕點外皮透明澄清,透出內(nèi)里粉色的餡料,頂上還印著三瓣新鮮的花瓣,小巧精致,十分的可愛?!昂妹赖狞c心。這叫什么?”
謝璇配著烤羊,痛痛快快地喝酒,間隙才回答她。“這是玉露團(tuán),怎么你沒吃過?有酒有肉,怎能沒有歌舞?陽黍,你可太不會待客之道了!”
“你這個酒鬼才沒有資格說我,喝你的酒去吧?!庇轁蓮囊荒槾魷芯彌_過來?!罢l說沒有歌舞,是你來晚了。”
兩人話還未說幾句,剛剛生氣的世家公子可還沒緩過來,還要上前與白元韶理論。虞澤這個東道主怎么可能任由這個家伙破壞氣氛呢。正好,還有謝璇這個家伙可以用來當(dāng)擋箭牌。“飛波啊,別和那管微計較了。幼安來晚了,總要有點懲罰才有趣吧?!?p> 被叫做飛波的男人猶豫了一下,卻還是堅持?!安恍?,總要此間事了,才來論下一樁。管微,只是讓你在我們中間選個最好的,不算為難你吧?!?p> “哦,那就你吧?!惫芪⒑敛辉谝獾卣f。“反正都難以入耳,你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飛波的臉色立即難看到了極致,擼起袖子,眼看就要動手了。虞澤趕緊打圓場。“管微,你這也看不上,那也不好的。那你得給我們說說,如何你才覺得可堪入耳呢?不說個明白,大家要如何服你?”
其實這也是在給白元韶一個臺階下。白家雖是有歷史記載以來最為久遠(yuǎn)的世家,但是從武桓帝開創(chuàng)大魏以來,勢力便日漸消退,到了平煬帝時代便已經(jīng)式微了。若再沒有人出世,即便是上古的白家,也要就此消亡了。
故而白家才舍了血本,與大魏新興的世家聯(lián)姻,其中便有建泰年間興起,家譜至今不過一百五十年的虞家。虞澤可謂是給他的表弟白元韶想盡了辦法,才辦了這一場宴會,請的雖都是世家貴族,卻都有一二不足,才能容忍這小子的臭脾氣。
“哦。你們還斗樂了?這倒是有趣。說說,暫且誰是第一?”謝璇笑瞇瞇地說。
“若是叫我來評,還是分得出高下。但是他們非要叫管微評。”白家的樂譜比大魏朝的史書還要長,若非如此,也存活不到今日了。
不過,謝璇想了想也是。只要時會樂的,就沒有人會不對白家的評價感興趣。誰叫他們有的是一張金口。若是被評上一句,便足以留名青史了。
“說的也是。嘿嘿。拿笛子來,我也來湊個熱鬧?!敝x璇竟也起了興致。
“哦,謝大公子也想被損啊。來吧,來吧,多你一個不多?!憋w波聽了,立即高興起來?!坝装部墒乔甯桊^的老手啦?!?p> “清歌館是哪里?”若是還清醒,葉黛暮絕不會這么直白地問出來,但是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醉得一塌糊涂了。
謝璇是有酒了,但還未失去理智。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熬褪菢佛^。吃你的吧。取個笛子,怎么去了那么久,快點來。好了。就讓我也加入比賽吧?!?p> 幾個呼吸的停頓,謝璇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輕吹了幾個調(diào)子,才剛開始。葉黛暮傻乎乎地插了一句嘴?!芭?,是嗶——館啊?!?p> “噗——”謝璇一口氣差點上不來,很是咳嗽了一番,才緩過勁來。“你先別說話。待會我?guī)闳コ匝驕?,乖啊。?p> 一聽到有好吃的,葉黛暮居然立刻就安靜下來了,乖乖地仰著頭望著他。謝璇深呼吸幾次,才找回原本得平靜。葉黛暮不由地愣住了。如玉的公子在唇間抵上一只檀木笛子,是怎樣美好的一副畫面?
葉黛暮說不出來,卻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