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如此？芝麻和醬油是有，但是這醋，我可沒嘗出半點酸味來。你的舌頭比我這嘗遍上京美食的還靈，我不信。小廝，去把你掌柜的叫過來。”白元韶也起了興致，坐了起來。
湛兮道人趁著空隙，跳下去盛了半碗羊肉，在眾人發(fā)現(xiàn)之前，還舀了一勺醬汁，回到上面，一舔嘖舌。這姑娘厲害，連擅吃喝的老道也沒嘗出來全部的東西。這么大動靜，謝璇自然發(fā)現(xiàn)了，他無奈地幫忙遮掩。
小廝進來時還一頭霧水呢，這貴賓室向來注重僻靜，他站在門外不遠，也半句未得。但是既是這屋子里的貴客所說，那就去叫掌柜的吧。他連聲答應(yīng)，快腳去喊人了。
掌柜的一襲藏青色長褂，肩膀上搭著一條半舊干凈的干巾，打理得很是清爽。進門先笑著作揖，才說?！案魑毁F客，叫小的來，有何吩咐？”
“掌柜的，我們也不難為你。就是我這妹子嘗出了你的醬料秘方?！敝x璇笑瞇瞇地賞了他一個座。
“我可不信這個邪。來，再說一遍。”白元韶還就跟她杠上了。
掌柜的沒有說什么掃興的話，只是安靜地站在門口等。
“好吧。只是醬料罷了，何必這么當(dāng)真。真是小家子氣啊。那你聽著。”葉黛暮沒有半點不耐煩，又回味一遍，慢悠悠地說。
“是芝麻炒香，用石臼搗得半碎。醬油大概是用大豆和麥子釀造的，工藝中又用過煙熏，因為有煙熏香味。醬豆腐大概是茶油腐乳，不過可惜了，這浸的茶油還不是一等的吧。韭菜花倒是新鮮的。蝦油應(yīng)當(dāng)是上好的，用了蚌肉一起釀造的吧。料酒是用的花雕吧?！?p> 說到此處，北山居的掌柜就已經(jīng)目瞪口呆了。白元韶立刻就意識到，這姑娘的味蕾還真是比他這自詡高超的高手靈敏多了。梁上人一邊大口嚼著羊肉，一邊津津有味地聽著。葉黛暮還沒有就此停下來。
“至于這陳醋，我倒是沒有吃出酸味。只是覺得醬油的味道沒有那么沖，必定用了什么調(diào)和。雖然別的也可以做到，但是能做到如此圓滑的味道，我覺得只有陳醋了。如果有方便的話，我還想嘗嘗。”
“這自然是可以的。”掌柜的用肩膀上的干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您這舌頭真是絕了。我這就給您端這陳醋來。當(dāng)然當(dāng)初許下的諾言，自然還是有效的?！?p> “什么諾言？”等掌柜的下去了，葉黛暮才問。
“哦，你不知道?！卑自睾苁桥d奮地說。“這北山居有三絕，第一是這羊肉湯；第二是這羊羔酒，第三便是這醬碟。羊肉是安塔來的，那兒的羊肉肥美又沒腥臊味，是一絕。但是近年來突厥進犯猖獗，也只有這北山居才吃得到了?！?p> “其二這羊羔酒，釀起來也是個麻煩。因為用料昂貴，若非提前預(yù)定，那是絕喝不到的。為了保證客源，這一人也才能預(yù)定三斤?！?p> “第三便是你剛才猜出的醬碟秘方。這掌柜當(dāng)初在開業(yè)時便夸下?？冢羰钦l猜出這醬碟的配方，他便給對方永久的上賓座，還不必預(yù)定。從北山居開店至今六十年，還未有一人猜出?？赡芤脖浑[瞞了?！?p> 謝璇飲了一杯，撩起袖子，舀出滿滿一碗羊蝎子肉，津津有味地吃著。聽到這里，他捏著小巧的酒盞，漫不經(jīng)心地說?！拔业故钦J識一個?！?p> “什么，你居然認識這樣的高人。是誰？是誰？”白元韶這家伙總覺得好像有點像八卦婦女。
“除非你的羊羔酒分我一半?！敝x璇毫不客氣地獅子大開口。
“你傻呀，你家妹子，今天得到的可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羊羔酒啊。你居然還要打劫我這樣的小民。青天大老爺，可要開開眼啊~”白元韶居然捏著袖子，學(xué)戲里的女子嚶嚶嚶地哭起來了。
“好有趣。再哭，再哭一段?！比~黛暮大笑著逗弄他。“小娘子，你若哭得好聽些，大爺我也許愿意賞你口酒喝。”
一聽這話，白元韶立刻轉(zhuǎn)了個方向，對著葉黛暮擠眉弄眼一番?！翱犊。鬆?。奴就為您哭一段《金錦樂》吧?！?p> 這《金錦樂》可是時下最為流行的戲劇。故事講的很老套，大概就是一個富家千金一朝落難，遇上了男主相助，二人喜結(jié)良緣。雖然是好結(jié)局，但過程很是折騰，先是男主的母親棒打鴛鴦，然后是天災(zāi)洪水，最后還遇上了野獸襲擊。
幸好有仙人相助。仙人給了女孩仙藥讓她治好男主母親的病，終于得到母親的允許；然后在洪水中斬斷一棵樹做舟，救了女孩和男主一家；最后野獸襲擊的時候，滾落山上的巨石，壓死了野獸。
后來，男主女主在一起，還生了一男一女，湊成了一個好字，真是圓滿結(jié)局。
“即是洪水滔天，也絕不能阻我心弦……”白元韶所唱，正是第三幕發(fā)洪水，男女主角被沖散的部分。
“好，好，好！”葉黛暮鼓掌大笑?！懊廊藘?，唱得真好啊。”
“是嗎？這故事真是熟悉?！敝x璇飲著酒，突然插嘴道?！八坪踉谀穆犨^?！?p> “那是自然的。這可是當(dāng)年最為盛傳的“難消美人恩”故事。不過，也已經(jīng)是幾十年前的老故事了?！卑自睾苁菤g快地說。
謝璇立刻就想到什么，阻止道?！澳敲蠢吓f的事就不要說來掃興了吧。還有三杯，分喝完了，咱們?nèi)ハ乱粩偘??！?p> “哦，是要去玉井巷里的那一家嗎？”白元韶慢吞吞地品嘗這最后一杯，不舍地嘖嘖嘴?！罢媸呛镁瓢 ？上?，我那一份還要等上半旬?！?p> “玉井巷，是什么地方？”葉黛暮很是豪邁地喝光，抹了抹嘴。“下次，我請你喝唄?！?p> “維楨，你真是個好人。對了，還未自我介紹。我姓白名元韶，字管微。愛好是美酒美食和美曲。就沖你這句話，你就是我管微的知己好友啦。走，走，帶你去很棒的地方，玉井巷的深處可是咱們這種人的天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