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聽魚肆的掌柜說,陸大夫人身邊的人命他每日將最大的甲魚浸在紅花湯里,每過三日陸大夫人便會派人來取。”祁子湛面帶微笑的溫聲反問道,“陸大夫人可要我去請魚肆的掌柜前來對峙?”
聞言,五姨娘大驚失色:“泡過紅花湯的甲魚,豈不是更加寒涼!”
李大夫頷首回道:“姨娘說的是。甲魚性寒,平時少吃些是無妨的,只是有身子的人和乳母便不可輕易碰了。因為甲魚與螃蟹、紅花等食物一樣,有破瘀消腫之效,隔三岔五的食用,就算是常人,天長日久定會傷身。何況是出生時帶有青斑的襁褓嬰兒。”
君安轉(zhuǎn)首看著李大夫:“正好,李大夫,君安有一事不懂,胎兒身帶青斑有何原因?”
李大夫甚少見大家小姐如此端肅鄭重,不敢馬虎忙道:“胎兒在母腹中受驚,或是被些寒涼藥物緩緩侵入,便會身帶青斑,若此性寒藥物用得久了,孩子長期受寒,便會胎死腹中。醫(yī)者皆知,死胎比小產(chǎn)更傷身,胎毒會慢慢反至母體,母體本就為寒毒所侵,又遭胎毒反噬,極是傷身,殞命者也甚多。”
君安點點頭也不多言,只對外喚道:“素霜!”
素霜聞聲進入正廳,手中朱漆方盤上托著精致汝窯白瓷盆,一株精心修剪的盆景盛開著嬌艷的花朵,正是一盆洋地黃。
素霜端至慕丞相面前,君安低低問道:“父親可知這是何物?”
慕丞相不知所以然,然而君安素來穩(wěn)妥,慕丞相也不多問,仔細端詳了半天,只覺得有些眼熟但記不起在哪見過,隨后搖一搖頭,表示并不知曉。
君安又道:“李大夫可知?”
李大夫只好將低垂的頭抬起,起身看了幾眼便回答:“回二小姐,這是一盆洋地黃。”
“君安,這是何意?”慕丞相皺著眉頭,肅目不解問道,“莫不是這物對嬰兒也有影響?”
君安望向李大夫,正廳眾人都靜待著他的解釋。
李大夫蹙眉良久,須臾,大約是有了十足把握才道:“回稟老爺,洋地黃味苦性溫,以葉入藥,強心利尿。只是一點,不論枝葉花粉都與黃芩、玄參二者相沖?!?p> 君安一指素霜盤中的洋地黃問李大夫道:“若產(chǎn)婦的安胎藥里有黃芩與玄參,又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每日與洋地黃共處一室,還時不時親自動手精心修剪,便會如何?”
李大夫大驚失色,忙跪下道:“若真有產(chǎn)婦天長日久與洋地黃共處一室,精心修剪時,便是凈了手,汁液也會有殘留,從而侵入體內(nèi)。一旦開花,花粉定會順著呼吸進入體內(nèi)。孩子縱然在腹中長大,也會胎死腹中,生下的死胎會身帶青紫斑痕?!?p> 正廳里像是死水一般的沉默,所有人像是寒冬臘月被凍在了結(jié)了厚厚冰凌的湖水里,只覺寒意從骨縫間無聲無息滲入。
“父親,不僅昕哥兒出生時帶有青斑,可還記得娘親臨產(chǎn)時,剛出世的弟弟亦是全身上下布滿青紫斑痕。”君安眼圈微微一紅,楚楚道。
慕丞相的眉心緊鎖成“川”字,似有無法負荷的痛苦記憶在眉心糾結(jié),他輕輕的聲音如夢囈一般:“那個孩子,剛出生就沒有了氣息,全身冰涼冰涼,而且?guī)е嘧习吆?,十分可憐?!?p> “大夫告訴我,孩子在母腹中體虛,又兼之受了寒氣侵襲,所以在母腹中夭折,身帶青斑。那孩子,太無辜……”
“是誰!”慕丞相額上青筋暴漲,原本凝重的面容有些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