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一年,五月,陜西華陰縣,陳家村。
陽光照射在大地上,還不到中午,陳繼就感到一陣陣熾熱。他坐在土墻草屋門前,抬頭仰望著天空:“又將是一年大旱,百姓的日子更加不好過了。”
陳繼身體虛弱,臉色蒼白,眼睛卻明亮,有神采。
來到大明朝已經(jīng)半個月,陳繼漸漸習(xí)慣了古代的生活,唯一不如意的是,家里快斷糧了。
陳繼病重,不能下地干活,飯量卻不比母親王氏小,家里有了點好吃的,都是要先照顧陳繼。
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斷糧,是個現(xiàn)實問題,陳繼家里此時快要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哥哥?!?p> 六歲的妹妹跑到陳繼的身邊。
由于營養(yǎng)不良,妹妹陳欣特別瘦小,頭發(fā)枯黃,眼睛大大的。陳繼眼中閃過一絲心痛,打定主意,一定要讓妹妹和父母吃飽飯,讓他們在明末這個亂世活下去。
母親王氏正在家里洗衣服,抬頭對妹妹呵斥了一聲:“小欣,不要打攪哥哥,你哥哥身子不好,不能和你玩兒?!?p> 陳繼笑著說道:“娘,沒有關(guān)系,我還堅持的住。和妹妹玩一會兒,沒有大礙。”
此時,一個身材高大的道人來到陳家,母親王氏連忙站起身來,恭敬道:“原來是白鶴道長來了,快請坐。我這就給您倒碗開水?!?p> 家里沒有茶葉,只能用白開水招待客人。
白鶴道長頭發(fā)花白,臉色紅潤,眼睛不時還會出現(xiàn)精光,他穿的道袍打了不少補丁,卻洗得干凈,整理得一絲不茍。一副世外高人的風(fēng)范。
見到白鶴道長,陳繼感覺一股仙風(fēng)道骨的氣息撲面而來。
白鶴道長醫(yī)術(shù)高明,居住在華山道觀,平時游走在華山周圍,為百姓們看病治傷。白鶴道長受人尊敬,被華山周圍的百姓稱為活神仙。他這次來陳家村,就是為了給陳繼治病。
“道長好?!标惱^想要站起來行禮。
白鶴道長連忙說道:“不要多禮,你身子不好,快坐下?!?p> 給陳繼把脈之后,白鶴道長微微嘆氣,陳繼心中有著不好的預(yù)感,問道:“道長,我的病,還有希望痊愈嗎?”
母親王氏也一臉緊張,妹妹拉著母親的衣袖,睜大眼睛看著陳繼。
白鶴道長說道:“貧道也不瞞你們。陳繼你先天體弱,這病啊,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當年你娘懷你的時候,動了胎氣,想要治愈,很麻煩。陳繼你能活到十六歲,真是個奇跡啊?!?p> 母親王氏聽了白鶴道長的話,頓時感到呼吸困難,眼中流出了淚水。
“道長,我兒就沒有希望了嗎?”母親王氏哭著問道。
陳繼安慰母親,笑著說道:“娘,您別傷心,孩兒我真是命該如此,那也是老天爺?shù)陌才牛共坏盟?。?p> 陳繼眼神清澈明亮,沒有絲毫恐懼,有的只是一片坦然。
遭受失戀,來到明末,現(xiàn)在更是病重,一連串的的打擊,讓陳繼的心靈變得坦然起來。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事已至此,除了坦然面對一切,陳繼別無他法。
憤怒,恐懼,不甘心,都無濟于事,改變不了現(xiàn)實狀況,說不定還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母親王氏給白鶴道長跪下,哀求道:“道長,您醫(yī)術(shù)高強,是活神仙,您一定要救救繼兒。”
白鶴道長說道:“凡事都有一線生機。陳繼的病,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要不這樣,貧道還缺一個打理藥材的道童,陳繼以后就跟在我的身邊,和我學(xué)醫(yī)修行,也許終有一天可以他的病可以痊愈?!?p> 白鶴道長不但醫(yī)術(shù)高明,武功也不弱。修行可以強身健體,讓陳繼修煉武功,或許是讓他身體痊愈的唯一希望。因為陳繼的病,已經(jīng)是藥石難醫(yī),只能靠他自己。
白鶴道長沒有將話說滿,但是陳繼心中已經(jīng)非常高興,有一線生機,比必死無疑要強。人生最快樂的事情,莫過于絕望中有了希望。
白鶴道長暗自點頭,陳繼心性不錯,只要不早逝,將來定會有大成就。
陳繼說道:“多謝道長收留。”
跟在白鶴道長,不但身體有痊愈的希望,還能為家里減輕巨大的負擔(dān)。少了一個人吃飯,今后家里有了什么好吃的,就可以留給妹妹。
“你們今天就準備一下,明天貧道帶陳繼上華山?!卑Q道長笑著說道。
其實陳繼也沒有什么可以準備的,帶上一件衣服,馬上就可以跟著白鶴道長一起離開。但是父親陳元林還在地主陳和達家里做長工,要晚上才回來。陳繼要離開,無論如何也要向父母道別。
父親陳元林晚上回來,帶回了一斗粗糧,不用問,是在陳和達家借的。有了這一斗糧食,家里又可以支撐大半個月,但是陳繼卻沒有絲毫高興。地主不是菩薩,借出去的糧食,是要加倍收回的,以家里現(xiàn)在的情況,還得起糧食嗎?
晚上熬了稀粥,吃飯的時候,陳元林忽然說道:“孩兒他娘,我們將欣兒賣了吧。欣兒到了陳和達家里做丫鬟,怎么也能吃上飽飯?!?p> 陳和達是陳家村的士紳,也是村里唯一的大地主,陳家村八成以上的田地都是他家的。而陳家村的百姓,有一大半都是他家的佃農(nóng)。
陳和達雖然是讀書人,有著秀才功名,但卻不是一個善良的人,對百姓苛刻至極,心思歹毒。為了家族利益,陳和達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沒有少做。
三年前,陳繼家里過不下去,只能將家里八畝薄田賣給陳和達,以后陳繼家就成為陳和達的佃農(nóng)?,F(xiàn)在,父親陳元林更是要打算將妹妹陳欣也賣掉。
重兒輕女,在明末是常態(tài)。
陳繼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fā)生,無論如何不能看著妹妹被賣掉。
“爹,我不同意!”陳繼大聲反對,由于激動,臉色漲得通紅,“妹妹才六歲,怎么能賣給別人當丫鬟?陳和達不是個好東西,他為人薄情寡義,視百姓如草芥,妹妹去他家,別說吃飽飯,不被餓死,就萬幸了。當年我們家的田地,就是陳和達用卑鄙手段買去的?!?p> 陳繼說的這些話,陳元林當然知道,可是,這不是日子過不下去了嗎?
妹妹陳欣聽說要將自己賣掉,眼中帶著恐懼,連稀飯都不吃了。陳繼將她抱在懷里,輕聲安慰道:“妹妹別怕,哥哥不會讓你被賣掉的。”
陳元林嘆了口氣:“家里的日子,是真的過不下去了?!?p> 陳繼說道:“爹,明天我就會跟隨白鶴道長去華山學(xué)醫(yī)修煉,家里少了我吃飯,日子就沒有那么緊張。等到我醫(yī)術(shù)有成,絕不會再讓妹妹和你們挨餓。”
最后陳元林還是答應(yīng)了陳繼,暫時不將陳欣賣掉。
第二天早上,白鶴道長帶走了陳繼,離開的時候,還留下了三兩銀子。三兩銀子對陳繼家來說,不是個小數(shù)目,足夠父母和妹妹三人活命。陳繼對白鶴道長充滿了感激。
陳繼跟在白鶴道長的身后,向華山趕去。
走了不到兩里路程,陳繼就氣喘吁吁,額頭上的冷汗不住地往下滴。白鶴道長說道:“陳繼,你的身體比貧道想象的還要虛弱。我傳你一套呼吸法,你走路的時候配合呼吸,可以盡快恢復(fù)體力?!?p> 陳繼眼睛一亮,高興道:“多謝師傅?!?p> 白鶴道長說道:“你先不要叫我?guī)煾?,我現(xiàn)在還沒有打算收你做徒弟。想要做貧道的徒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年之內(nèi),你能學(xué)會貧道傳你的醫(yī)術(shù),身體能漸漸恢復(fù),貧道就收你做弟子?!?p> 白鶴道長也希望找一個傳人,將自己的醫(yī)術(shù)和武功傳承下去,但是陳繼現(xiàn)在的樣子,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收他為徒弟,言之過早。
陳繼笑著說道:“沒有關(guān)系,能跟隨道長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和武功,小子我算是天大的幸運。不過我相信自己一定能活下來,并且成為道長你的弟子?!?p> 白鶴道長說道:“你有這個信心,是好事。”
有了白鶴道長傳授的呼吸法,陳繼終于可以繼續(xù)趕路。開始的時候,一邊走路,一邊練習(xí)呼吸法,配合不到位,非常別扭,但是習(xí)慣之后,陳繼覺得非常自然,腹部和胸膛隨著呼吸加深,變得暖洋洋的,身體也不再感覺那么累。
“好神奇!”陳繼心中暗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內(nèi)功秘法吧?”
“道長,華山上是不是有一個華山劍派?”陳繼好奇問道,“門派中有很多劍術(shù)高手?他們除暴安良,行俠仗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真正的大俠?!?p> 白鶴道長看了陳繼一眼,淡淡說道:“華山上只有幾個道觀,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荒廢掉,根本就沒有什么華山派,也沒有除暴安良行俠仗義的大俠劍客。貧道我是十多年前云游到華山,見華山景色不錯,又有不少名貴藥材,就整理了一間破舊的道觀,在那里居住下來。不過,你說的武林門派,到是的確存在,武當派,少林寺,就是當今最大的兩個武術(shù)門派?!?p> 陳繼小聲嘀咕道:“原來,華山上沒有劍宗氣宗,沒有岳掌門,沒有大師兄小師妹,更沒有獨孤九劍這樣的劍術(shù)絕學(xué)?!?p> 其實,現(xiàn)實中的武林門派和陳繼想象的根本就不一樣,陳繼了解的武術(shù)門派,是從小說中得知的??墒钦鎸嵡闆r是,武術(shù)往往都是家傳,就算武當和少林,修煉武功的人也不是很多。大部分的道士和僧人,都是只會念經(jīng),除了要遵守道門佛門中的一些戒律,他們和普通人沒有什么兩樣。真正的武術(shù)高手,大多是在那些將門世家當中,當然,錦衣衛(wèi)里的高手也不少。
來到華山上,陳繼見到白鶴道長的住處,真的是一間破舊道觀,打掃的很干凈,可以遮風(fēng)避雨。能在山中有這么一個住處,也算不錯。
陳繼收拾一間房間住下,開始了他的道童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