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固倫若有所思的望著潘思巧的背影,半晌才舉杯將方才的桂花純釀一飲而盡。
樓明月順手拿過一旁的白玉酒壺,又替他斟滿了一杯:“哥哥,咱們今晚的主題還沒有開始呢,你怎么先貪起杯來了?若是一會兒你喝醉了,誰去替我向潘公子求親?”
樓固倫低笑一聲:“區(qū)區(qū)低純度的桂花釀還不至于讓我醉……”
他看了看杯中映照出的清澈燭影,又道,“小妹,你我此番來東綏,當是有要務在身,你不該這般任性淘氣……”
樓明月悻悻的垂下了頭,古銅色的俏臉上飛過一抹羞赧的紅霞。
樓固倫盯著她的臉認真道:“這潘四喬不過是皮囊好看了些,至于他的身價底細到底如何,我們還無從得知。你千金之軀又非普通人家的女兒,我南蠻國的英武男兒成千上萬,你沒必要委身于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小白臉?!?p> 樓明月聞言,忍不住一掌拍在桌上:“哥哥,我不許你抵侮潘公子!”
樓固倫嘆了一口氣,解釋道:“我并未詆毀他,我也并非說他不好,只是……”
“只是什么?”樓明月好奇的眨了眨眼,“你不用擔心潘公子和咱們的家世不匹配,自幼父親愛我寵我,只要我真心愿意嫁給潘公子,父親肯定不會反對?!?p> 樓固倫笑著搖了搖頭,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芙蓉糕放在她的碗里:“傻丫頭,你們不合適的?!?p> 樓明月連忙追問道:“怎么不合適?”
樓固倫看著她緋紅的小臉,鄭重的道:“他有喜歡的人了?!?p> 樓明月不信道:“哥哥騙人,你若是想讓我對潘公子死心,大可不必用這樣荒謬的謊話來哄我!”
樓固倫也不再勸她,只道:“今日我于城南游湖碰見潘四喬時,也順便見識了他那位相好的?!?p> ……
潘思巧內心忐忑的來到隔壁雅座門前,郁文基似乎知道她會即刻過來似的,特意給她留了一道門縫。
潘思巧命寒月和淺浪在門外等候,又輕聲叩響了門扉,只聽一道猶如春風拂面的嫵媚男聲,淡淡的說道:“請進。”
她定了定神,輕輕的推開了那扇門。
郁文基一襲妖嬈紅衣,半倚在一張楠木雕制的美人塌上,榻前擺著一方小巧的落地四角棋盤,角落里一位婷婷玉立的美人端坐在一盞古琴前,青蔥玉指熟練的輕撫著琴弦,身旁燃燒著的檀香爐還冒著氤氳的熱氣。
原來這并非是一間用餐飲酒的雅座,而是一間下棋品茗小憩的雅室。
潘思巧小聲喚了一句:“殿下?”
郁文基抬起好看的鳳眸,眉眼含笑的道:“你來了?!?p> 潘思巧應道:“嗯,不知殿下找我什么事?”
郁文基坐起身子,屏退了撫琴的美人,示意潘思巧到他身邊來坐:“我閑來無事到無字樓來喝茶,不曾想店家告訴我你也在此處,便邀你過來一敘。”
潘思巧遲疑片刻,在內室的書桌前找了一張三角凳,提著凳子放到郁文基的跟前,坐下后才道:“殿下想跟我說什么呢?”
郁文基被她如此刻意疏遠,難免心如刀刺,表面上卻只能強忍住酸澀,佯裝若無其事的道:“聽說父皇要你負責南蠻國使臣來訪期間的用膳事宜,眼下你可有作什么好的打算?”
潘思巧一聽這事,瞬間猶如泄了氣的皮球:“我也不知道怎么弄?!彼敬蛩憬袢杖ギ惷窠謱W習一下外國的飲食,沒想到卻被樓氏兄妹給攪和了。
郁文基見她哭喪著臉,立即安慰道:“若是有什么難處,我可以幫你。我與南蠻國驃騎大將軍是熟識,若是你有什么需要,我可讓他替我弄來南蠻皇室的常用菜譜?!?p> 潘思巧忙客氣道:“不用了殿下,我可以自己想辦法。再說他們來東綏,肯定更樂意品嘗我東綏的美食?!?p> 郁文基點了點頭,起身倒了一杯龍井清茶遞給潘思巧:“我只是不想你太累?!?p> 潘思巧不好意思的接過茶杯,低聲道:“多謝殿下。”
郁文基慢悠悠的回到美人塌前坐下,雙手撐在塌沿,漫不經心的道:“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我不需要你的道謝,只希望在你有所需要的時候,你能夠想起我。”
潘思巧不自覺的握緊了茶杯,急道:“承蒙殿下抬愛,但你對我這樣關心,我受之有愧。我,我和三……”
她本想說她已經和郁文睿心意相通,但想起今日郁文睿背著她與葉飛霜泛舟游湖,以及郁文睿對身體不適的葉飛霜是那樣的在乎,她便再也說不出“心意相通”這樣的話來。
她想了想,又道:“我遲早是要回去我的家鄉(xiāng),那里有我的家人和我的事業(yè),我不想與東綏的人有任何瓜葛。還望殿下能夠體諒我?!?p> 郁文基熱切如火的鳳目對上她毫無波瀾的杏眸,一時些激動又有些狐疑,這么說她和郁文睿一刀兩斷了?
他想不通的是,明明今晨在御花園時她還說她與郁文?!巯聟s又說她不想與東綏的人有“任何瓜葛”。
不過不管怎么樣,他對她的心意不會改變,既然她已和郁文睿沒了所謂的“瓜葛”,那便代表他還是有機會的。
郁文基垂眸看著殷紅的袍角,半晌才道:“只要是你的心愿,我定會為你實現。哪怕你想離開東綏,我也可隨你一起離開……”
隱在內室保護郁文基的天祿聽見了這番情真意切的表白,不免替郁文基擔心起來,堂堂東綏國太子,不出意外將來是要繼承皇位的,他卻為了一個女子寧可放棄整個江山。
這樣多情的男子生在皇家,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幸的是他不似自古其他帝王無情,不幸的是當朝皇后何夢如手段狠絕。
若是被何夢如知曉他為了潘思巧連皇位都可以不要,只恐怕潘思巧的性命岌岌可危。
那邊天祿杞人憂天,悲天憫人。
這邊潘思巧被郁文基又一次突如其來的告白搞的下不來臺,她深吸了一口氣,放下茶杯鄭重的道:“殿下,我這個人從來就不想虧欠別人,你對我的好我無法以感情作為以為報,若是以后你有需要,我當牛做馬也會報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