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天色一片漆黑，黑的如同墨汁，一絲星光或是月光都看不見，兩個人相隔一米遠(yuǎn)走在一起，若是沒有火把照明，怕是已經(jīng)看不到對方了。
在這種夜色下，人的感官都被束縛住了，只感覺仿佛天都塌了一般，壓抑的人喘不過氣來。
而若有熟悉天色的人在這兒，一定會發(fā)現(xiàn)這種天氣變化，正是天要轉(zhuǎn)寒的征兆。
果不其然，深夜之時，整個曹州突然起了一陣狂風(fēng)，吹得掉了樹葉的樹枝嘩嘩作響，也掀起了不少貧困百姓家里的茅草房頂。
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無心睡眠，也不知有多少人無奈的發(fā)出了嘆息。
狂風(fēng)一直持續(xù)到了第二日上午，到了中午時，雖然風(fēng)勢漸漸小了，但天上卻下起了細(xì)雨，人們很快發(fā)現(xiàn)，氣溫竟再次下降了許多。
臨近夜晚時分，這場小雨又變成了冰雹，噼里啪啦的砸到地面，雖然冰雹顆粒并不大，但卻再次給下降的氣溫加了一道催化劑。
陡然之間，人們晚上睡覺的時候蓋上了兩床被子，可卻還是覺得不夠溫暖。
曹州知州很快就感覺到了異常，吃驚不小，連夜從官府貨倉里取出備用物資，并同時找來了大小官吏，商量著第二日的賑災(zāi)計劃。
大小官吏進入大堂后，各抒己見，爭吵不休，直到很晚才定下計劃，一個個打著哈欠下去休息了。
賑災(zāi)，一個太平時分無人愿意提起的名詞，但現(xiàn)在曹州的官員們卻不得不為它而困頓，因為在有經(jīng)驗的人看來，這場冰雹只是降溫的開始，在隨后的日子里，曹州境內(nèi)勢必會更加的嚴(yán)寒。
曹州自古就是大州，百姓富強，前幾年收成也十分不錯，因此前往開封府的流民中并沒有曹州百姓，相反的，曹州境內(nèi)反而涌來了不少流民，這也間接證明了曹州百姓的余糧頗豐。
但縱然余糧再多，如果天氣從冬月就開始寒冷的話，曹州部分百姓也很難支撐過這個冬天。
原因無他，曹州山林眾多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這便意味著曹州的野生動物極多，這里的獵戶自然也多，他們的數(shù)量幾乎占據(jù)了曹州總?cè)藬?shù)的一成，多達數(shù)萬人之多。
相對應(yīng)的，靠著回收獵物謀利的商人們也有不少，一旦天氣驟冷，獵人們無法上山打獵，生計自然就成了問題，他們又不怎么種田，家里怕是很快就會余糧不濟了，而靠著他們賺錢的商人一時之間也難以再進貨，勢必也會影響曹州的整體商戶收入。
還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本來在往常年份里，一些窮苦百姓家里吃的不夠，總會上山挖野菜，而在秋冬季節(jié)里，有些野菜瘋長，間接的也算是曹州部分百姓的口糧，而如今天氣驟冷，土地被冰凍，這些野菜很難再長出來，這一部分百姓的家里也很快就會斷糧。
更讓曹州官員們擔(dān)憂的是，曹州富甲一方引得流民來投，雖然讓他們很欣慰，但如果連曹州百姓都斷糧的話，官府又怎么有精力管這些流民？
一旦有流民在曹州境內(nèi)被凍餓而死，這些官員今年的官評就別想好了，甚至如果有流民鬧事或者起義造反的話，曹州官員勢必會受到連累。
若真到了那時，朝廷里閑的沒事的言官們，可不會管你曹州有糧沒糧，他們只關(guān)注凍死了多少流民，發(fā)生了幾起變亂。
曹州官府的官員們?nèi)诵牟话?，遠(yuǎn)在禮縣的老虎山上的土匪們，日子也過的好不到哪兒去。
在任何一個時代，但凡是目光短淺貪圖小利之人，大抵上都不會過的有多好，而土匪這一個行當(dāng)里的人，更是這一類人的代表，他們不喜勞作，舍不得吃苦，卻又貪圖享受，貪杯好色，吃喝嫖賭，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當(dāng)，他們總是喜歡用很小的付出（搶劫），換來大筆的收入，而也正因為收入來的太容易，因此他們并不懂得珍惜。
對于糧食和衣物這類普通東西，他們更是從來不會珍惜，自然也不會閑的沒事去囤積這些東西。
于是乎，在這個越發(fā)寒冷的夜里，老虎山上被凍醒的土匪不計其數(shù)，土匪們醒了以后，去外頭一看，都不由白了臉色。
如果說曹州官府在擔(dān)憂有流民凍餓而死的話，那么這一刻的土匪們，則是在擔(dān)心整座山上的土匪都凍餓而死。
作為一個鍋里吃飯的同伙，他們都很清楚彼此的脾性，腦中微微一想就統(tǒng)計了出來，原來整個老虎山的土匪們都沒有屯糧的習(xí)慣，包括那兩位智計百出的當(dāng)家的。
很快的，土匪們就聽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原來整個老虎山上的糧食，只夠大家吃三天了。
而且這三天里，大家還只能吃稀飯，并且一天只能吃兩頓。
土匪們頓時不干了，也顧不上夜里的寒冷，齊齊穿著薄薄一層棉襖，來到了平時議事的大堂。
先前就說了，土匪們就沒有一個不怕吃苦的，不然誰還會上山當(dāng)土匪，在家里種田種地不是來的更穩(wěn)當(dāng)？
當(dāng)他們聽到山寨里余糧只剩這么一點的時候，他們那好吃懶做怕吃苦的毛病又犯了，當(dāng)眾土匪齊聚一堂，立刻就有那膽大的土匪，提議大家趁著夜色下山再搶他一次，弄個把月的糧食上山。
這一建議立刻得到了所有土匪的贊成，說穿了大家都是一類人，或許他們中有人貪財，有人貪杯，有人好色，但卻絕不會有人肯吃苦的。
說做就做，老虎山眾土匪立刻就要下山，不管是大當(dāng)家這一方的土匪，還是‘捕頭’那一方的土匪，這一次大家的意見驚人的一致。
‘捕頭’正是那位騙著禮縣上任知縣出城，后來又將知縣殺害的原禮縣捕頭，他入了老虎山土匪窩后，也招了一班自己的屬下，成為了老虎山的二當(dāng)家，而他對外的匪號依舊是捕頭二字，以顯示他曾經(jīng)殺害過朝廷知縣的威風(fēng)。
或許這也和他對自己原來的職位十分留戀有關(guān)，但具體原因無從考證，因為他從來沒有對外解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