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不羨仙

　　如鬼魅神行一般的速度，以及深不可測的一掌，除了看呆了的老鴇以外，樓上那些身形婀娜的女子們也紛紛的移目而望，只有那龜公面如死灰的攤在門柱旁，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有朋自遠(yuǎn)方來，不亦樂乎，我們乘性而來，自然不想敗興而歸?！本靶锨耙徊剑痪o不慢的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金字不大不小剛好如景玄的拳頭一般大小，只是亮的有些晃眼，看的樓上的姑娘們難免有些暈眩之感，倒不是姑娘們沒見過這么多的錢，而是沒見過將黃金作為流通貨幣使用的。

　　其實(shí)就連景玄自己也不清楚手里黃金的意味，大秦的通用貨幣是景玄在史書中見過的通寶，也就是俗稱的銅錢，要是尋常的地方或者是太平年間，銅幣自然可以作為流通貨幣，但上了些臺面的地方以及特殊的年代，銀子自然比銅幣更有保證也更有面子，一些破落的貴族，也會說自家以前是使銀子的作為吹噓的資本。而黃金則不同，黃金雖然也是流通貨幣，然而黃金實(shí)在太過稀少，若非是商賈間的大額交易，一般不會使用黃金作為常用的流通貨幣，而錢莊的錢票則是另一種形式，暫且不表。

　　湯元的武功與景玄的那一錠黃金讓老鴇明白了過來，對方的實(shí)力至少背后的勢力極大，不是自己能得罪的，在風(fēng)塵中摸爬滾打了多年的老鴇足以解釋什么叫翻臉比翻書還快，別看來往的客人一口一口的老鴇的叫著，其實(shí)那也只是一個職業(yè)的名稱，老鴇并不老，約莫三十出頭的年紀(jì)，也正是一個女人最美麗的時(shí)候，也可以看出不羨仙老板的品味，老鴇眼波流轉(zhuǎn)的上前三步，不似之前的拒人千里，那高束的發(fā)髻隨著婀娜步子以及經(jīng)意與不經(jīng)意間露出的白皙，聲音也比剛才嬌媚了幾分卻沒有令人厭惡的長音：“這位公子說的對，開門做生意自然沒有攆人的道理，只不過……”

　　“你放心，到哪就受哪的規(guī)矩，你看著我像是會胡來的人嗎？”景玄依舊笑著回道，只是眼神不自覺的移開了一些，“現(xiàn)在時(shí)日不早了，還望早些安排?！?p>　　“這位公子！”老鴇的臉上露出一絲猶豫之色，又看了看帶著斗笠的八皇子，猶豫之色更重，便在上前一步彎著腰，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眼線可以順著那誘人的縫隙看見自己的胸口的春光，“公子可是我們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景玄當(dāng)然知道，只是從老鴇的神情與看向八皇子的眼光，不免有些促狹，心道這年代莫非也有小孩子保護(hù)的法律？想想也是啞然，自己帶一個孩子逛窯子……確實(shí)不合常理，剛準(zhǔn)備說些什么，卻有想到好像身邊所謂的孩子可沒少來，不免好氣又好笑，“既來之則安之，我聽說八皇子也來過，舍弟倒是比皇子還大一些，總是能來的！”

　　“你既然知道八皇子來過，你也敢這么放肆！”龜公聽到八皇子的名號立馬從疲軟中清醒了過來，反到是從湯元的面前走了出來，叉著腰扯著嗓子喊道，“我們這可是八皇子常來的地方，你居然也敢在這里鬧事！要是讓八皇子知道，你有幾個腦袋！”

　　“聽起來，倒是蠻厲害的！”景玄說著話，卻沒有看著龜公而是轉(zhuǎn)著頭看著身邊的八皇子，“到哪都有名氣，果真是汝陰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铮　?p>　　“你！”

　　“好了！”老鴇厲聲打斷了龜公即將出口的粗鄙之語，也似不在意景玄滿臉的輕蔑，依舊用著和風(fēng)細(xì)雨的聲音說道，“既然公子沒有意見，不羨仙哪有拒客的道理！四位里邊請！”

　　隨著一個請字的說出，不羨仙的大門緩緩的打開著，順著暮色的余光可以看見里面的燭火的搖曳，一樓的人很多，卻沒有想象中的喧鬧，而是有一種異樣的靜怡之感，讓景玄這個見慣了各種裝潢的現(xiàn)代不免也有一種賞心悅目之感。輕羅細(xì)沙，明珠清輝，有歌姬在舞臺之上談著琴，琴聲哀婉而悠長，似離別數(shù)年才重逢的癡男怨女那般耳鬢廝磨，訴說著內(nèi)心的牽腸掛肚?！皽I千行，淚千行，日守寒窯等情郎。莫哀傷，莫哀傷，相思不見愁斷腸。淚千行，淚千行……”

　　不是嬌聲嗲媚，卻令人更加憐惜，臺下的看客多是平靜的挽著佳人飲著美酒，聽著那凄清的小調(diào)，也有少數(shù)似是喝多些，雙眼迷離著趴在身旁的麗人懷中，卻不知那心飛到了哪里。

　　景玄一行人沒有在一樓坐下，反而在老鴇的帶領(lǐng)之下進(jìn)了二樓的一個包間，進(jìn)了包間就更看的出不羨仙的老板對這個地方的重視，關(guān)上門后那清冷的小調(diào)便只成了耳邊的余音，老鴇輕輕推開窗，一陣清風(fēng)從屋外吹來，坐下來的景玄幾人一抬眼，便可以看見不羨仙里面的樣貌。

　　首先進(jìn)入眼簾的便是一個人工挖掘的小湖，湖面看起來很大頗有規(guī)模，再看便是湖心的那個小島，島上蓋了一座大涼亭，然而更吸引人的卻是涼亭里的景色，一眼看去，數(shù)不清的佳麗在那亭中，或是嗅著那島上清麗的粉色花兒，或是追著著花上飛舞的彩蝶，或是三兩嬉鬧，說一些女兒家的心事，一時(shí)間無數(shù)如同鈴聲一般的笑聲順著清風(fēng)吹進(jìn)了房中，端的是“花片片飛風(fēng)弄蝶，柳陰陰下水平橋。”即便是見慣了燈紅酒綠的景玄，也不免在心中喊上一聲好字。

　　“寸寸嬌紅艷，自此不羨仙！”老鴇說著一拉窗外的細(xì)線，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鈴響，配上老鴇的可人一般的聲音，倒也配的起這不羨仙三個字，“兩位公子，有什么需要盡管提，奴家能辦到的盡力而為！”

　　隨著老鴇的話語，一行人的目光全部盯著景玄，見到這個場景，就連老鴇也吃了一驚，看著年幼的那位才是氣質(zhì)非凡的正主，又怎么會讓前面這個氣質(zhì)差了許多一臉嬉皮笑臉一看就是求人辦事那類的人做決定，雖然心中訝異但依舊不動聲色的轉(zhuǎn)變著自己的腳尖，“既然這位公子哥是話事人，也請公子哥早些做個決斷，畢竟您也知道，外面那些人靠不住的，總是需要一個人招撫一下?！?p>　　“我曾聽說，要喝便喝最好的酒，要吃便吃最香的肉，這女人嘛！”景玄嘻嘻一笑，“自然也要最好的女人，對嗎？”

　　“那是！”老鴇淺笑著，以她多年的經(jīng)驗(yàn)?zāi)哪芸床怀鼍靶堑谝淮蝸?，門口的那一個低頭，對方非但沒有趁機(jī)一覽春色，反而如初來乍到飽讀詩書的儒生一般轉(zhuǎn)移了視線，也正式這一轉(zhuǎn)，反倒是讓老鴇想起以前的某個人來，但景玄如今的這番話，讓老鴇有些好笑，“公子說的是哪里的話，什么人什么身份，也不瞞你說，到我們這來的達(dá)官貴胄也是不少，要是每個人都選那最好的，可不累死個人兒，公子也要想想外面的人兒?！崩哮d輕輕的指了指屋外，“那些人都是上不了樓的，公子現(xiàn)在能看到的這些，哪個不是那些人眼中最好的?！?p>　　“這話，我便不愛聽了！”景玄忽然收起笑臉，又變成了之前張牙舞爪的模樣，“莫非這豫州地界，還有什么比八皇子更為高貴的人存在，想來八皇子也是這里的熟客，自然沒有人敢跟他搶，你便那個女子陪著，不就成了！”

　　“這……”老鴇臉色變了變，卻在掃到湯元那張英武的臉時(shí)，還是恢復(fù)到了溫婉的模樣，“公子這便是拿自己開心了，我知道這位小哥身手不凡?！闭f著老鴇屈身給湯元施了一禮，“但就算我敢，今兒你也不能，算著時(shí)日，八皇子也應(yīng)該快到了，要是讓他知道……大家都不太妥當(dāng)不是！”

　　“妥當(dāng)，哪有什么不妥當(dāng)！”一旁的安海差點(diǎn)沒急哭出來，自打景玄以老師的身份帶著八皇子出游以來，八皇子三個字儼然成為主仆二人的敏感詞，一到此刻更是恨不得別人忘記才好，別看景玄每次都是慈眉善目的與別人交談，回了府中便開始了全府所謂的批斗整風(fēng)運(yùn)動，就算是隔著兩層紗，安海也能感覺到八皇子臉上吃了死蒼蠅的表情，“莫說八皇子來不來，就算來了，也得……”

　　“嗯哼！”景玄咳了一聲，一下子將安海的話打落，說出來的話，卻讓安海如墜冰窖，“既然不歡迎，那我還是走吧，點(diǎn)意思都沒有！居然敢騙我！我這輩子最討厭別人騙我！每逢初一！啊？十五！哈？”

　　景玄的聲音是越說越大，調(diào)子也是越喊越高，說的老鴇不明所以，只看見那一大一小蒙著面部的二人那遮臉的紗不停地抖動著，這一看便不再是門口處那般觀察和判斷，而是多了一份細(xì)想。這一想，忽然覺得二人的身形有些眼熟，一瞬間，所有由老鴇接待過的客人在她的腦海中如一幅幅畫一般閃過，直到那最后一幅也是最不可能的一副時(shí)，畫面猛然停了下來，是他？老鴇心頭一緊，不令人察覺的挪了半步再仔細(xì)看了一眼，果然！老鴇的左腳微微后撤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壓制著內(nèi)心的顫抖說，“公子既然來了，又哪能讓公子敗興，有什么事，由奴家擔(dān)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