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賢瞧著她算是個細心體貼的,比剛才的紋桃要親近許多。紋桃雖然守著規(guī)矩,但是她總能從她嘴角眉梢看出來輕視和一抹敵意。
要是立刻休息,那豈不是要回去圓房!想到方其瑞嫌棄的行徑,對她惡聲惡氣的態(tài)度,主要他對她來說,還只是個陌生人,陌生人啊。跟一個人陌生男人睡在一起?好可怕!反正也沒人監(jiān)督,何家賢想了想,才招招手,對春杏說道:“我……我肚子有點兒餓。”
春杏詫異至極:“二奶奶,您帶來的服侍的人呢?她們不會沒管著給你吃點心吧?”
又是這一句。
何家賢隱約明白自己是個什么處境了,這事左右不能瞞過人,便坦誠道:“我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之家,哪里有陪嫁的丫頭。”
春杏到底年紀小,瞧著剛進門的二奶奶惆悵憂傷,可憐模樣,立時便豪氣萬丈:“二奶奶別難過,您這都是算命好的了。哪里像奴婢,十歲上就被賣了來……”噔噔幾步跑了出去,一會兒又提著個食盒一陣風(fēng)似的回來:“廚房里的好東西還挺多,我給您拿了一只燒雞,還有幾個肉餅子,一碗湯……”
何家賢吃不下燒雞,就著湯吃了幾個肉餅子,瞧見春杏看得眼饞,便指著桌子:“你愛吃嗎?你把這只雞吃了吧?”
春杏哪里受過這等待遇,急忙擺手:“不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三等丫頭,平素連去廚房傳菜的資格都沒有,今兒個要不是報了紋桃姐姐的名,說是二奶奶要吃,廚房還不會給呢?,F(xiàn)下能伺候少奶奶就是福氣了,哪里還敢受少奶奶這樣的大賞?!?p> 丫頭還分等級?規(guī)矩這樣嚴格?何家賢有些驚訝,片刻后釋然,若是不分等級,豈不是人人平等,不打起來才怪,因此說才道:“既然說了是給我的,便當是我吃了,你躲在房里吃,沒人知道的?!?p> 春杏難以置信的瞧著何家賢,似乎沒想到有這等好事,遲疑了許久,才說道:“那我能不能不吃,留著帶給弟弟妹妹吃?娘剛生了弟弟,也還要補了下奶呢?”
何家賢一愣,才問道:“你家里還有人?”
“是啊,有四個弟妹,如今又添了一個小弟弟,都快揭不開鍋了。”春杏笑瞇瞇的:“不過小弟弟可好玩了,我上次值休的時候,回去看了一眼,就握著我的手指頭不放,舍不得我呢?!?p> 說起這個,春杏臉上便放出異彩,十幾歲的小丫頭整個人都靈動起來,很是嘮叨了一會兒,才發(fā)覺話說多了,急忙后退兩步跪下請罪:“奴婢忘形了,二奶奶別笑話奴婢?!?p> 何家賢嘆口氣,笑著說道:“這沒什么,你瞧著我這新婚,沒笑話我便是好的?!?p> 春杏哪成想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只敢以為何家賢是觸景生情,便忘記了身份,好心提醒說道:“那是二奶奶仁厚,不拘著二少爺?!毕肓讼?,終究還是說:“不過紋桃姐姐膽子也太大了些,這樣的日子,也不勸著二少爺,還眼巴巴的過去伺候……”
何家賢疑惑的目光投過來,春杏剛得了抬愛,自然是站在何家賢這一邊:“不過是個通房,又沒有抬姨娘,成天拿喬做大,還真以為是二房她當家呢。”
何家賢聽她語氣里頗有怨懟,眉頭揚一揚,故意說:“我瞧著紋桃還好?!?p> 春杏又是一愣,到底年紀小,想到什么便說什么,察言觀色是可以的,卻不精通,只以為何家賢受了蒙蔽,嗤的一聲笑著說道:“好是好,那都是表面的。實際上名不正言不順,仗著二爺對她好些,成日里呼喝號令,大家都不服?!?p> 何家賢本意就是套話,見春杏說起來,也不打斷,默默聽著,在心里給紋桃一個一個添加標簽。
這才知道,方其瑞只有紋桃這一個通房,通了三年多了還未娶妻,紋桃自然就一人獨大,掌管整個汀蘭院。
通房姨娘這些,何家賢了解過不少,并沒有放在心上。本就是盲婚啞嫁,難道還能求得兩情相悅,堅貞不渝?她打定心思出嫁那會兒,就明白,看好銀子,比求古代男人專一,要容易,也牢靠的多。
男人,還是不要靠的太近的好,沒有好下場。
現(xiàn)代社會還要求一夫一妻呢?看看陳麗的結(jié)局,有什么用?更何況這時候男人三妻四妾還是應(yīng)該的,妻子若是不讓夫君納妾,是善妒,可以休棄的。
因此此刻并不在意,只要他不鬧她就行。
洞房花燭夜,夫君睡覺,通房陪著,新娘子在隔壁客房吃飯,對別人來說是個郁悶的下馬威,對她來說,求之不得。
許是今兒個太累了,春杏說著說著,瞧見何家賢居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一時又不敢喊,卻又不敢放任她在客房,她只是個三等丫鬟,一向負責漿洗打掃等雜務(wù),沒有伺候主子的機會,就犯了難。
想了想,只能把嫁衣給何家賢披上,自己守在一邊,若是何家賢醒了,再扶她回房去床上睡吧。
好在夏日的夜里并不十分涼,又累又困又吃飽了,何家賢睡得很香。
只凌晨醒來時,何家賢發(fā)覺自己睡在床上,以為是春杏扶的,便沒在意。胳膊往前一伸,就摸著一個溫熱的軀干,嚇得大叫起來。
頓時被帶進一個暖烘烘的懷抱:“閉嘴?!甭曇舳?,何家賢回憶了下,是新姑爺?shù)穆曇?,便順從安靜下來,只是不甚自在的往外縮了縮,想要脫離他的掌控。
男人很不滿的大掌一按,將她拉近一些,又把薄被拉上給她蓋上腹部,迷迷糊糊得囈語:“快睡。”
何家賢哪里睡得著,渾身不自在的想逃跑,卻又怕惹怒了這位爺,只瞪著眼睛看著窗外從灰蒙蒙亮成魚肚白,聽見外面丫鬟的動作聲,急忙推開方其瑞:“起床給公婆請安了?!?p> 方其瑞冷不丁被推一下,瞧著新婚妻子慌亂的動作,忍不住摸著下巴笑了,大聲道:“進來服侍吧?!?p> 外間便走進來三個丫鬟,當中以紋桃為首,與另外一個丫鬟服侍方其瑞穿衣,又對剩下的那個道:“二奶奶沒帶服侍的人,你先伺候著,待回稟了夫人,再作安排?!?p> 那丫鬟長得一般,個子修長,身量苗條,過來幫何家賢穿衣。何家賢忙道:“我自己來……”又覺得顯得沒規(guī)矩,叫道:“你服侍我洗臉吧。”便去了凈房。
她素來不怎么搽脂抹粉,洗完臉梳完頭,就打算起身出門了。丫鬟有些大驚失色,聲音陡然拔高一度:“少奶奶還沒上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