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走就走。離別時,尤殷囑咐顧良注意安全。顧良再和掌門匯報一聲,便前去西方。與顧良預計的差不多,一天半便到達了西圣州中心。顧良花了五天時間與黑白兩道交涉,在西邊的各大世家、皇族、幫會中對花骨朵的蹤跡進行懸賞,不要其他,只要直接找到花骨朵的線索,獎品則是一枚存有三道術法的玉佩。
做完這些,顧良便只身前往更西方,直面一望無際的虛無。這是顧良第一次看到西邊的虛無,翻滾的黑氣由淡至濃,勾畫出了與這邊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世界。臨界處向內十幾里都是一片荒蕪,所有的房屋、田野、沙漠、山川全部都已廢棄??粗@些,顧良稍稍有些明白為什么合修盟對虛無如此緊張了。面對這么多虛無,修士,不,是整個天下蒼生,根本就沒有逃避的選擇,要么生,要么死。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干,逃到北方減少人數(shù),只是作繭自縛而已。
顧良在荒蕪之中坐下,龐大的天眼縱展,籠罩了一大片地方。在這片地方,花骨朵一旦踏足其內,顧良一定會發(fā)現(xiàn)。
……
十二州西方,虛無內。
安心打坐的清餌睜開了眼,站起來看著遠方,喃喃道:“熟悉的氣息,而且也不遠……”
散沫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右手戴著一只火紅的磷甲手套,散沫道:“清餌,記住我們的賭約?!?p> “只看看而已?!鼻屦D冷哼一聲,“我不會食言?!?p> 散沫看著清餌:“你安心坐著,不要妄動。只要壺煙成功突入內陸,事成之后便分你一半,等我離開這個軒宇,全部的壺煙都歸你?!?p> 清餌盤坐下來,重新開始打坐。散沫的身影隨之消失,他現(xiàn)在很忙,沒有時間讓多余的分身出現(xiàn)。
……
泥墻上爬著藤蔓,路邊野草雜亂地冒頭,廢棄已久的偏鎮(zhèn)角落里到處都是苔蘚,廖無人煙。一位身著綠衣的女子一跳一跳地走在小石子路上,頭上頂著一朵小黃花,嘴里哼著歌謠。她輕輕推開不算門的籬笆門,踮著腳伸長了脖子眺望,翠綠的眼眸中映出遠方山丘腳下一片紅砂一樣顏色的土地。她倚著手邊的石柱望了一會兒,朝著土地那邊走過去。
在紅砂土地里裝了一袋子土,把這一袋土在一邊放好,小黃花姑娘登上了旁邊的山丘,再朝西邊看,在這里就能看到西方的黑煙了。小黃花姑娘也不知道這黑煙是什么東西,這黑煙就聚在地上滾來滾去,也不升到天上,也不會散到其他地方。聽說那一鎮(zhèn)子百姓就是因為這黑煙而遷走的,多虧了這黑煙,她才能夠大搖大擺地一個人住在鎮(zhèn)子里,鎮(zhèn)子里也多了很多朋友,比如從破了洞的墻邊數(shù)第三間屋角向陽那一面的白心,比如氣派房子里面的高個子,再比如爬著三道泥墻的小青條。有她的幫助,再多過二三十個綠春天,她們也就都能化形了。
“唔……”小黃花不開心地看著那邊的黑煙,嘀咕著:“怎么又近了這么多?”
如果那黑煙繼續(xù)過來,雖然不知道有什么危險,但她就不能再拿這里的紅砂土了,鎮(zhèn)子過不久也會被淹沒,白心、高個子和小青條也就長不出來了。小黃花郁悶地嘆氣,如果那些飛來飛去的人能把這黑煙往回推一推就好了。
還是要自己去看一看!小黃花姑娘給自己打氣,這次不能再躲了,說不定走進了就能找到什么好辦法呢?一定要去看一看!
小黃花下山,心里打著鼓,還是一步步朝黑煙那里走過去。
就在這時,小黃花面前突兀地出現(xiàn)了一個人,那是一個穿白衣服的男人,長得白白凈凈,一點也不像鎮(zhèn)子里住的人。
顧良看著這花妖,警告道:“前面很危險,這虛無你沒看到嗎?不要再往前走了?!?p> 小黃花仰著臉看顧良,感嘆道:“好高啊……”以前鎮(zhèn)子里長得最高的人也就這么多高了吧?雖然沒有高個子高,但高個子是棵樹,又沒化形,而面前的這個是個人,算很高了。
這姑娘嘲諷自己?顧良臉一黑:“別高不高的了,快點回去,明白嗎?”
“你是仙人!”
“我不是!”顧良一指虛無,“再往那里走就會死?!?p> 小黃花看顧良:“那你能幫我把那團黑煙推走嗎?”
顧良氣得叉腰,這幾天凡間沒有傳來消息,顧良就一直坐在邊界,幾天下來也阻止了幾個往虛無方向走的愣頭青,但像蠢成花妖這樣的還是頭一個。本著植物妖比較少的念頭,顧良多了幾分耐心:“碰到那個,就是死。你想活,就回頭,不想活,可以繼續(xù)往那里走?!?p> “哦……”小黃花失望地點點頭,轉身,剛走一步,又轉身:“我叫碧青,你呢?”
顧良叉著腰扯長了聲音催促:“你快走——”
小黃花不舍地看了看顧良,然后才離開。顧良見這花妖離開了,便面對虛無打起坐來。幾天前他發(fā)現(xiàn)這近百里虛無的延伸速度超過其他部分,慢慢形成了一塊伸向十二州的突出。顧良與在此地負責的幾位尊者交談之后,其中一位前去最近的合修盟分部匯報,顧良則與其他尊者一起前來,每隔二十里布控觀察。面對這百里的虛無,饒是顧良也有些犯怵,但顧良又不能不管。并且,顧良的主要工作還是找到花骨朵,而不是這里的虛無??傊櫫家幚淼氖虑橛行┒?。
更快了!顧良突然飛起,這百里的虛無像是被放入了催化劑,瘋狂朝內陸席卷。將之前比作蝸速的話,現(xiàn)在就像是鬧饑荒的難民撲向食物,并非難以接受的快,但也絕不遲緩。顧良在天眼中觀察,果然加快的只是這一段。
朝后瞥了一眼,顧良對小黃花傳音:“跑!一刻也不要停地往前跑!”
傳音完,顧良主動接近虛無——本來相安無事,隔了七八里便不算遠,但現(xiàn)在要看清楚情況,隔一里都算遠。顧良捏了心行靠近,嘗試著出火法,火法仍舊是虛無的克星,這給了顧良信心。但就算拼盡全力,想要抑制百里的虛無前進還是太過困難了,最多拖住二十里十息左右,這還是保守估計。況且還不知道這虛無后力幾何,萬一它一波比一波來的猛,顧良迎上去可就要哭了。
靠近了虛無,顧良再同虛無一起后退。只有一部分的虛無暴漲必有原因,顧良的天眼展向四方,也朝著虛無之內探查,同時運起“識”,忽覺東北方三四里隱隱有微光,立刻朝那地方縱身飛去。寒霜戒指閃爍,準備將那一處掩飾的不尋常逼出來。
就在顧良將接近時,虛無中突然飛出一漆黑人影,密不透風的黑色鎧甲外卷著幾塊破布。人影剛舉手,湛藍已經(jīng)逼至身邊。人影揮手擋開湛藍,不曾想與湛藍剛一相觸,湛藍轉砍變劃,結了鎧甲一胳膊的冰塊。放棄了外部冰層的湛藍越過人影,一劍刺在空中,刺破了什么,亮光驟起。
與此同時,天空中出現(xiàn)一圓形通道,穿著白衣的道韞從中一步踏出,揮手,金光撒下,湛藍刺破的地方浮出了一道道綠線,撲向鎧甲。道韞遲疑一瞬,接著立刻布下術法,綠線的表面上出現(xiàn)了一層光膜。
叮當幾聲,加成之后的綠線在鎧甲上立刻刺出窟窿,顧良大驚,就算湛藍和鎧甲碰過一下,鎧甲什么硬度顧良還是有數(shù)的,居然被綠線一下子穿破?
鎧甲人被刺穿,多余的綠線撲向遠方的虛無,一時間攪得虛無起伏不斷。只見地上的虛無突然仰沖向鎧甲,就像毒舌直起了身子;道韞反應最快,手點了兩下,空中立刻出現(xiàn)兩個漩渦,吸收起反撲的虛無;綠線反應更激烈,一條條綠線揚起,朝鎧甲甩過去。道韞施法,升起的虛無將近被道韞消耗了一半。幾聲令人牙酸的噼啪以及咯吱聲之后,顧良看著最后一道綠線帶著開山之勢將鎧甲從正中抽斷成左右兩瓣。
后續(xù)顧良看不見了,因為虛無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不要命地涌向漩渦,就算道韞開了五個漩渦,源源不斷的虛無最后還是包裹住了戰(zhàn)場。顧良只看到虛無不斷激烈地攪動著,道韞不時朝攪動的虛無內扔進克制虛無的光柱,陰風狂吼,戰(zhàn)勢就像遠古巨獸在海中搏斗攪起的風浪。最終,突出百里的虛無朝內部縮了回去,又不斷地震動著。顧良用“識”看出來,這是一種憤怒,是虛無的咆哮,就仿佛是被戲耍了一般。
“前輩。”顧良朝道韞抱拳,道韞朝顧良點了點頭,準備離去。
“在那里!”顧良忽然轉頭,南方二百余里,花骨朵的氣息!心行出手,同時速度提到最大,顧良朝南方猛沖。
準備離去的道韞一愣,面前的通道一開一合,他又踏了進去。
顧良來不及與道韞解釋什么,也沒有停下來和相遇對我其他尊者解釋什么。顧良用靈力阻擋著迎面沖來的空氣,在這個速度下眼睛已經(jīng)看不清了,天眼才可以緩解一點,配上識則能看得更真切。閉著眼猛沖到一半,顧良忽然停了下來。
顧良面前,道韞戴起了面具,與一個藍袍人在空中對峙著。而藍袍人面對顧良,散發(fā)著不加壓抑的威脅感。
清餌看向顧良,邪邪一笑:“熟悉的小家伙,該止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