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不在場的所有人全部罰站軍姿六個時辰,凡中途有異動者,立即拖出去打軍杖二十,逐出第三隊。”李玄清站在那里,怒吼道:“徐天翔你帶隊監(jiān)督?!?p> 這句話一出口剛才隨陳宇出去的十來個人臉上的顏色頓時精彩起來,罰站軍姿這種辦法還真夠狠的,這簡直比打軍杖還狠,六個時辰?一天時間?,陳宇的臉色頓時黑的比鍋底還狠,可是看到李玄清冰冷的眼神盯著自己,這時候可不敢說什么,連忙躬身接令。
“不對啊,這后營的飯菜怎么有肉香啊?”李玄清聞到肉香味哪還不知道怎么回事,故意問道。
本來很沉重的氣息一下子被沖淡,下面的人頓時又開始活躍起來,李玄清也是臉上泛起一陣笑意,“胡小四帶隊繼續(xù)跑步,下午教習槍法,其他人站軍姿,讓我們好好看看這些英雄好漢的風采?!闭f話間故意咬了咬牙齒,其他人頓時不敢再嬉笑,連忙開始了訓練。
李玄清看著大家恢復正軌,轉(zhuǎn)身走進馬老三的營帳。
“你來了,看起來你的方法還不錯?!瘪R老三已經(jīng)在等李玄清了,見到他走進來,示意他坐下來,笑呵呵道。
李玄清嘆了口氣,拱手道:“多謝隊正寬恕,這件事是屬下疏忽了,一直想著怎么訓練,提高武藝,卻忘了軍人最重要的軍規(guī)軍紀了?!?p> “這也不怪你,畢竟這些事情你也是第一次經(jīng)歷,能夠這么快反應過來已經(jīng)很難得了?!瘪R老三擺擺手,道:“看起來第三隊交到你手上我也放心了,現(xiàn)在我想跟你說一下這個選拔賽的流程,希望對你有所幫助,畢竟時間不多,而且你今天把張老頭的護衛(wèi)打的一敗涂地,保不齊到時候他會刁難你?!?p> 李玄清愣了一下,才開口道:“屬下看營正不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啊,不至于吧,再說我也沒下重手?!?p> “你可知道第三隊為什么之前屢屢選不上?”馬老三沒有回答李玄清的問題,而是轉(zhuǎn)而問了一個第三隊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事情,這也是李玄清想不通的問題,按理說雖然馬老三混吃等死,不愿意操心軍務,但是也不至于連最基本的人都找不齊吧,而且以馬老三和張?zhí)旎⒌年P(guān)系,就算自己不愿意調(diào)教士兵,隨便指派個副隊正也是一樣,就像現(xiàn)在這樣。
“其實,張老頭之前是在逼我,想用這個逼我上心一點,不要在消沉下去,不要再這樣萎靡下去?!瘪R老三知道李玄清心里所想,緩緩解釋道:“自從十年前那場事故之后,我就申請到新兵營,想找個地方養(yǎng)養(yǎng)老就算了。但是張?zhí)旎⒅牢襾淼叫卤鵂I就把我調(diào)到他的麾下,而我也不想操心新兵訓練的事情,本來只想著搞個后營廂兵的活就算了。但是卻被他弄到了這第三隊。之后的情況你也猜到了。”
從馬老三這絮絮叨叨雜亂無章的話里面李玄清也大致理清楚了第三隊的來龍去脈了,只是十年前什么事讓馬老三忽然之間心灰意冷呢?看著馬老三的神色中偶然閃過的那一絲痛苦,李玄清選擇閉口不言,岔開話題道:“那這選拔賽的流程是什么呢?”
馬老三深深的看了一眼李玄清,緩過神色笑道:“其實也沒什么,這都是當初我們幾個老家伙想出來的調(diào)理你們這些初出牛犢不怕虎的小家伙們想出來的無聊主意。說穿了其實沒什么。”這話說出口帶著一絲絲的嘲弄,卻透著一絲絲別樣的意味,也在若有若無的透露著昔日的秘密。
看著李玄清沉靜的眼神盯著自己,放佛知道自己說這話是什么意思,馬老三也是不由得有了一絲別的意思,但是仍然繼續(xù)往下解釋道:“選拔分三項,隊操,號令和實戰(zhàn)模擬。”緩了緩繼續(xù)道:“隊操其實就是軍容軍紀,這一點其實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不重要了,甚至都有可能會被取消,號令你們學得不錯,只是最后的實戰(zhàn)模擬很重要?!?p> “為什么隊操不重要?李玄清有點愣神,按照他的理解,這軍紀軍容是軍隊的核心,怎么會不重要呢?”
馬老三聞言也是良久不語,半晌才帶著悠然的聲音道:“是啊,軍容軍紀才是軍隊的核心,可是你不是靈武軍的大帥啊,人家現(xiàn)在想的可跟你不一樣了。世事多變,人怎么可能不變呢?現(xiàn)在的靈武軍已經(jīng)早已不再是以前的靈武軍了?!?p> “玄清,你知道我為什么告訴你這些嗎?”馬老三忽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甚至連語氣都帶著一絲莫名其妙。
李玄清搖了搖頭,這個問題其實自己想過,但是卻沒想出結(jié)果,自己這段時間的表現(xiàn)雖然不錯,但是按照馬老三所言,他來新兵營可是十年了,就算是后來被張?zhí)旎l(fā)現(xiàn),按在這第三隊隊正位置上,但是每一隊都有五十人,這都多少年過去了,新兵營輸送出去多少人了,俗話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么多年見過多少人,為什么對自己青眼有加?
“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從前的我。當年我也是和你一樣,身邊有一幫兄弟,以為可以從軍可以打出一片天地,可以結(jié)束這個亂世??上О?。”馬老三見到李玄清沉思的表情微微一笑,解釋道:“這個世上最難變的就是人心,最容易變的也是人心啊?!?p> “去吧,我沒什么可教你的了。往后的路都靠你了。不要把那個所謂的選拔放在眼里,靈武軍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靈武軍了。但是我希望你能按照昔日靈武軍的要求去要求自己,要求他們,不要讓我失望,我已經(jīng)失望過一次了?!崩钚鍙鸟R老三的帳篷里出來了,但是耳邊還在回想著他剛才的話。
十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讓馬老三變成這樣?按照他剛才的話說好像靈武軍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變得不再是以前的靈武軍了??墒抢钚宀⒉挥浀檬昵办`州發(fā)生過什么,876年的靈州到底隱藏了什么秘密呢?韓遵是不是十年前當上靈州節(jié)度使的?好像不是吧?好像歷史上韓遵是因為政變當上節(jié)度使的吧?
政變?李玄清悚然一驚,剎那間眼神猛然間凌厲起來,老天爺,自己剛才身邊的老人該不會是上次政變幸存下來的吧?而且還是和當今靈州最高掌權(quán)者有密切關(guān)系,否則不可能在評價靈武軍的時候用那種淡然的語氣,仿佛靈武軍都是他創(chuàng)建的,所以說起來才會那么隨意。
再聯(lián)想他最后的那幾句話,他到底什么意思?或者他要求自己干什么?推翻現(xiàn)在的靈武軍?可是自己現(xiàn)在只是一個小小的新兵營副隊正,如何去撼動靈武軍這個龐然大物?
李玄清強行壓下心頭的雜念,努力消化完這些猜想,半晌才回過神來。不管馬老三的心思是什么,自己還是要按照自己的步伐來,而且按照自己的計劃,這靈州也不是最好的選擇。想到這里李玄清的眼神再次投向東北,那個幾百里外的地方才是自己選擇好的基地,至于靈州,到時候再說吧。
李玄清在校場上想心思,但是卻忘了下面還有十幾位“英雄”在整整齊齊的排列著方陣站軍姿呢。站在前排的陳宇見到李玄清自從從馬老三的帳篷里出來之后就臉色變幻不定,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呢?都以為因為他們的事情導致李玄清被馬老三罵了,這下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其實他當初沖出去的時候徐天翔就曾阻止,但是這段時間看著自己這幫兄弟已經(jīng)掌握了整個第三隊,而馬老三也甘愿放棄隊正的權(quán)力讓李玄清放手去管,讓他心里有些不以為然,以為只要李玄清不怪就沒事的,卻渾然忘記了天天晚上背誦的軍規(guī)軍紀了。
徐天翔這時候帶著胡小四他們已經(jīng)完成跑步回到場中,見李玄清站在前面就走了過去,卻見一對十幾人的隊伍帶著六輛大車朝著自己這邊而來,頓時知道這大概就是李玄清之前所的肉食了,連忙捅了捅李玄清。
李玄清回過神來,見到這支隊伍已經(jīng)到了跟前,走了上去。
輜重隊的人這段時間也知道第三隊來了個副隊正,而且大概張?zhí)旎⒐烙嬕彩怯兴淮?,所以見到李玄清到來,竟是不自覺的后退了一步,躬身道:“輜重隊奉命來第三隊輸送物資,一共六車,共計豬肉一扇,羊肉五扇,其他肉制品三百斤,請第三隊接收?!闭f完遞上物資清單。
李玄清掃了一眼,靈州一地靠近草原,牛羊肉豐富無比,所以李玄清對于上面的肉制品之類的也不在意,喊來徐天翔帶人去接收,自己回到帳篷提著斷魂槍走了出來。這時候胡小四等人也已經(jīng)完成了上午的任務,帶著人回到校場中心,見到李玄清手中提著斷魂槍,知道了下午的任務,也不多言,所有人換上長槍,擺好陣列,準備學習槍法。
“槍法是軍中最重要的武藝,也是大家伙將來上戰(zhàn)場最主要的武器技能。自古槍法易學難精,現(xiàn)在第一式大家已經(jīng)學會,下面我再教大家兩式?!崩钚逡姾∷膸藴蕚浜弥螅_始教習大家今天的訓練課程。馬老三之前對于李玄清教習的十五式槍法有個點評,所以李玄清依照馬老三的話對于這十五式槍法進行了進一步簡化。
槍法最基本的招式就是刺、攔、掃。最基本的招式熟悉之后才能在突發(fā)的環(huán)境中施展出最合適的招式。所以李玄清最近這段時間已經(jīng)統(tǒng)一要求大家學習這三招,個別有天賦的才會單獨輔導。
只見斷魂槍在李玄清手中泛著銀白色的寒光,簡簡單單的三招卻能在每一招施展的時候帶起無邊的威勢,看的底下所有人眼神直跳。
“下面開始,第一招,挺槍突刺?!鳖I(lǐng)頭的胡小四雙腿馬步扎穩(wěn),手中長槍平平刺出。其他人也在一瞬間跟著他一起刺出。
李玄清走到場中,逐個糾正每個人的失誤,講解要點。這后來的二十一人沒有之前那些人學習的時間長,但是卻有一個好處,就是李玄清不管說什么都會一五一十的照做不誤,這也是李玄清故意當著陳宇他們的面教他們練習槍法的原因,戰(zhàn)場之上有時候執(zhí)行命令的堅決性有著無比重要的意義。
不得不說胡小四帶來的人基本上都是二十歲上下的年紀,是學武的好時機,接受能力強,體力好,這一下午的學習,這三招已經(jīng)能自由轉(zhuǎn)換了。
吃晚飯的時候李玄清再出損招,要求所有人端著飯碗站在場中仍然在堅持站軍姿的人面前吃飯,這下那些彌漫著肉香的飯碗把所有人的饞蟲都勾了出來,原本堅持了一下午的隊列開始出現(xiàn)松動,但是在李玄清的冷眼下,所有人愣是不敢動彈一下。
“我再強調(diào)一遍,任何時候,軍紀軍規(guī)都需要篆刻進所有人的腦子里,令行禁止不是一句空話,而是需要所有人時時刻刻做到?!崩钚逭驹谂_上怒吼,聲震四方,而伴隨著這聲吼叫,所有人都是挺直腰桿,接收了這一場不同尋常的課程。
而幾十年后,當這部分幸存的老兵站在各自的崗位上回首這一天的時候,臉上露出的都是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