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huán)州前線,楊天成匆匆趕到總參臨時辦公點定遠城。與此同時,胡小四的暗夜計劃也飛鴿傳書送來了最新的消息。
“你是說韓遜帶人到了前線?現(xiàn)在環(huán)州前線靈武軍一共集中了有五萬人了吧?”李玄清拿著胡小四發(fā)來的匯報沉吟不語,徐天翔在標記好最新的戰(zhàn)場動態(tài)之后問道。
楊天成點點頭道:“靈武軍的主力都已經(jīng)到了環(huán)州,就在州府所在地也就是鳴沙縣,但是統(tǒng)兵將領(lǐng)之中并沒有熟悉的將領(lǐng),按照玄影衛(wèi)提供的情報,靈武軍全軍共計七萬人左右,除留守靈州一萬人和其他各縣守軍外,其余人手已經(jīng)全部集中?!?p> “集中三營主力,在環(huán)州一舉打敗韓遜,打掉他的野心,趁機整編靈武軍,占領(lǐng)靈州全境。”李玄清將手中的情報遞給徐天翔之后,盯著地圖上靈武軍的圖標冷笑道。
徐天翔看完之后轉(zhuǎn)交給楊天成之后點點頭道:“主公說的是。韓遜以為憑借自己優(yōu)勢兵力就可以在我天策軍面前占得便宜,想多了?!鳖D了一下,指著楊天成手中的情報繼續(xù)道:“小四那邊的計劃進行的還不錯嘛,我們應(yīng)該怎么接應(yīng)他?”
李玄清指著地圖上會州到環(huán)州這一條狹長的戰(zhàn)線道:“我軍抵達環(huán)州之后,其實韓遜布置的這條戰(zhàn)線不利于防守,雙方近十萬人集中在這個狹長的地域,兵力根本無法展開。因此他打的如意算盤肯定是以攻代守,挫傷我軍銳氣,然后逐步將我軍驅(qū)趕過乞伏山?!笨戳艘谎蹢钐斐?,點頭道:“天成你馬上趕回前線,統(tǒng)一指揮三營人馬,避過敵軍前方,誘敵進入我方陣地,然后圍而殲之。他是初次上陣,身邊沒有宿將協(xié)助,攻擊不順之后肯定會章法大亂。與此同時騎兵都和直屬隊親衛(wèi)隊立即集中由我和天翔帶領(lǐng)穿越賀蘭山北部余脈,進入靈武軍后營,到時候前后夾擊,敵軍必敗。如此狹窄的陣地,敗軍根本無處可逃,只能投降?!?p> “事不宜遲,天成你馬上出發(fā)。”李玄清也不理會徐天翔的眼神,對著楊天成下令道,對于楊天成李玄清沒什么好囑咐的,長期帶兵鎮(zhèn)守永豐,性格沉穩(wěn)縝密,謀略極為優(yōu)秀,由他指揮一線兵團最合適不過。
看著楊天成遠去的身影,徐天翔苦笑道:“主公不會是想著直取去靈州吧,所以要集中騎兵部隊?”
“你想什么呢,兵法云以正合,以奇勝,奇正相合。奇兵致勝不能持久好吧?!崩钚灏琢怂谎郏Φ溃骸榜R上集合部隊,我們也要出發(fā)了,估計韓遜那小子今夜有可能就會發(fā)動襲擊,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打完這一波還能趕上去接應(yīng)小四?!?p> 徐天翔就知道他想著去靈州,不過也沒多說什么,以有心算無心的話要是還能輸,這仗也沒法打了。點點頭轉(zhuǎn)身讓傳令兵去通知騎兵部隊集合,自己兩人也開始整理兵甲裝備,哨探再次急速趕來。
兩人對視一眼,這都快天黑了,怎么還有情況?不過就在這一瞬間,哨探已經(jīng)到了身前,“啟稟主公、參謀長,城外來了一伙人,大約兩千人左右,后面還跟著一些百姓,說是昔日舊人,要見主公?!?p> “舊人?靈武軍有人反正了?”李玄清微一沉吟道:“讓他們稍等,就說我馬上出城迎接?!贝虬l(fā)走哨探之后對徐天翔道:“你馬上帶領(lǐng)騎兵出城,看看是哪位舊人?我隨后就到?!?p> 李玄清匆匆到后面交代了巧兮幾句,讓她安心待在定遠城之后策馬來到城外。定遠城原本已經(jīng)廢棄,天策軍崛起之后,拓跋思繼在屠申澤待不下去之后才來到這里草草修葺之后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只是到了城外卻愣住了,眼前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當(dāng)初自己下山的時候碰到的九里行盜匪石堅。
“主公,傻眼了吧。剛才還把我嚇了一跳呢,靈州城的高級將領(lǐng)中我們基本上不認識什么人,怎么還會有舊人呢,差點就讓騎兵圍剿了,結(jié)果還真碰到了熟人。”徐天翔也是哈哈一笑。
“石寨主,在這里碰見還真是意外啊。”李玄清也是一笑,上前和石堅見禮道:“石寨主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石堅盯著眼前的兩個年輕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心頭也是暗自感慨,沒想到當(dāng)年人家說出去的話今天真的兌現(xiàn)了。在九里行接到天策軍西進的消息之后他馬上帶著九里行的兄弟翻越賀蘭山一路穿山過澗來到這里就是為了兌現(xiàn)自己當(dāng)年的話,也是為了心頭那一縷被激活的熱血。
“李兄弟,啊不,李將軍,石堅蹉跎幾十年一無所成,幸得將軍能夠指點迷津,現(xiàn)在愿來將軍帳前聽令,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笔瘓岳夏樢患t,自己一個四十幾歲的人居然還沒有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有抱負有信念。
李玄清也沒在糾纏這個話題,而是對徐天翔道:“你馬上派人帶石大哥他們?nèi)ヘS州,等打完這一仗,我們再擺酒敘舊?!?p> 石堅一聽這話急了,連忙道:“李將軍莫非嫌棄我等,此間大戰(zhàn)在即,我手下這兩千多人可是操練許久,清一色的陌刀手,以一當(dāng)十不在話下。在下懇請將軍讓我等去前線,保證不會給將軍丟臉?!?p> “陌刀手?”李玄清有點差異道:“石大哥,陌刀手訓(xùn)練極其困難,你們在九里行如何能夠訓(xùn)練出這么多陌刀手?”
“不瞞將軍,石堅乃是當(dāng)年安西大將石拔的后人,家傳陌刀刀法,這兩千多柄陌刀還是當(dāng)年的安西舊物?!笔瘓試@了口氣,說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
李玄清和徐天翔對視一眼,眼神中充滿驚喜,欣然道:“不意在這里碰到安西后人。好,天翔,你馬上讓人帶石大哥去找天成,另外派人星夜回豐州,讓民政長將楊易帶到定遠城。”說完對石堅道:“石大哥,大戰(zhàn)在即,就不多言了,我們打完這一仗再說?!闭f完自有傳令兵引著石堅去找楊天成,自己和徐天翔帶領(lǐng)騎兵迅速開拔,開始繞道迂回。
這段時間玄影衛(wèi)的偵查人員早就把附近的地形摸了個透,所以這幾千人的騎兵軍團在穿行了半夜之后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會州西南,懷遠通往會州的必經(jīng)之路路上。
“天翔,斥候隊的人有沒有消息傳過來?”李玄清讓人馬休息,和徐天翔一起遠眺前方的古城——環(huán)州。
“半個時辰之前斥候就已經(jīng)繞過去了,估計這會應(yīng)該回來了?!毙焯煜柚噶酥高h處,道:“主公,要不要我們?nèi)ピ囂揭幌???p> 李玄清搖了搖頭,道:“不行,我們在暗,打的就是出其不意,不能暴露我們的目標,必須等到韓遜出兵攻擊之后才能采取行動。以韓遜的性子,一旦發(fā)現(xiàn)天成收縮防線,必然大軍壓上,這才是偷襲的最好時機?!?p> “可是這樣是不是就和小四的時間對不上了?”徐天翔有點擔(dān)心,暗夜計劃就是在今夜全部展開,如果接應(yīng)人馬不能及時趕到,到時候肯定是功虧一簣。
李玄清沉吟半晌,點了點頭,道:“我們還要完整的接收靈武軍,暗夜計劃一定不能出問題。這樣,你留下帶領(lǐng)騎兵都等待時機,偷襲靈武軍中軍。我?guī)е睂訇牻討?yīng)小四。記住,必須一擊得手。等到天成徹底掌握住全局之后,騎兵都立即前來接應(yīng)。”
徐天翔見到李玄清的臉色,點點頭道:“主公放心,天翔知道怎么做。靈州之行主公要千萬擔(dān)心?!?p> 兩人說定之后,直屬隊馬上上馬隨李玄清奔襲靈州城,騎兵都則在此等待戰(zhàn)機。
靈州城外新兵營,張?zhí)旎⒆趲ぶ?,面前的案幾旁放著一個火爐,來自豐州的蜂窩煤在爐內(nèi)冒著淡藍色的火焰,爐上溫著一壺酒。他對面同樣放著一副案幾,座墊,在等待今夜來人。
新兵營悄無聲息,連執(zhí)勤的士兵都被遣散,整個兵營就是個空架子,所有的帳篷都是漆黑一片,唯獨這里還亮著光。
良久,也不知是什么時辰,只知道東方的天際開始泛出點點微光的時候,這種寧靜被驟然打破,一彪人馬猶如疾風(fēng)驟雨一般從城中開出,迅速朝新兵營而來,沉悶的馬蹄穿過轅門,在掃蕩了幾座帳篷發(fā)現(xiàn)每人之后,將大營中間還亮著燈光的大帳包圍。
半晌,大隊騎兵開到,簇擁著一位老人下馬,朝著大帳步行而去,正是韓遵。侍衛(wèi)要跟隨被韓遵阻攔住了。
“你來了?總算沒誤了時辰?!睅?nèi)張?zhí)旎⒌穆曇魝鱽怼mn遵聞言一笑,走了進去,徑直坐在張?zhí)旎γ?,掃視了帳?nèi)一眼,問道:“老三呢?我都來了,也不來見見嗎?”
張?zhí)旎u了搖頭,嘆息了一聲之后有點無奈道:“老三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嗎?他不想見你,我讓蘇陽送他去豐州了?!?p> 張?zhí)旎⒌脑捵岉n遵似乎回想起了往事,臉上也浮現(xiàn)出了一絲緬懷之色,良久才帶著沙啞的聲音悠悠道:“當(dāng)年我等三人初創(chuàng)靈武軍,對外三次擊退溫末人,守護靈州,對內(nèi)掃平叛逆,匡扶朝綱,何等的意氣風(fēng)發(fā)啊。我記得那時候你和老三才二十幾歲的小伙子,我也才過而立之年啊。這一轉(zhuǎn)眼都二十多年過去了?!?p> “那時候的韓大哥還是個為國為民的英雄,我和老三那時候就想著跟著你一起保家衛(wèi)國,一起鏟除藩鎮(zhèn),重塑大唐新氣象。”張?zhí)旎⒛樕弦诧@出一絲悠然神往之色,“我們?nèi)齻€一起制定了靈武軍的細則,一起創(chuàng)立了靈武軍的軍魂啊?!?p> “可是,后來你變了。變得和那些我們曾近對付過的割據(jù)藩鎮(zhèn)一樣,眼里想的做的都是割據(jù)靈州,脫離朝廷,妄圖自立。你想要將靈武軍變成你韓遵的私軍,把靈州變成你韓遵的私地。開始和敵人媾和妥協(xié)?!睆?zhí)旎⒌穆曇舳溉桓呖?,“你失去了信仰,失去了公義,自私自利,整天為了那些蠅營狗茍算計人心,你再也不是我的韓大哥了。你是韓大帥!對吧?!?p> “不是我變了,是這個世道變了。”韓遵也是跟著怒聲道:“你自己睜開眼看看,這個世道到底是個什么樣子,天下藩鎮(zhèn)割據(jù)者是蜂擁而起,大唐王朝早就是風(fēng)中飄絮,如果不是我保住了靈州,你以為這西北之地能有安寧?”
“你保住的?你保住的是你韓遵的地位吧?”張?zhí)旎⒗湫Φ溃骸澳愫蜏啬┤舜蛘淌菫榱四阕约?,你安撫城?nèi)暴動還是為了你自己,你出征長安還是為了你自己的官位,現(xiàn)在自己老了,想著要把節(jié)度使的位置傳給兒子,就敢對昔日的兄弟開刀?這幾十年來他們?yōu)榱四愦蜻^多少仗?你也忍心下得了手?”
張?zhí)旎⑦@句話徹底激怒了韓遵,原本想坐下來好好聊聊的心思一瞬間沒了,身形猛然站起,怒吼道:“張?zhí)旎?,你是不是鐵了心要和我作對?”
“怎么的,被我說中了心思,惱羞成怒了?你是不是準備連我和老三也砍了?”張?zhí)旎⒗湫Φ溃骸皝韥韥?,讓我看看你韓大帥的威風(fēng)?!备酒鹕韥?。
韓遵哼了一聲道:“你以為我不敢嗎?”話音未落一直圍在外面的親衛(wèi)一窩蜂的涌了過來。
張?zhí)旎㈦p眼一瞪,冷笑道:“怎么,長本事了是吧?跟著我們的韓大帥幾年就長本事了?敢對我出手?”眾人攝于他的威嚴一時之間竟然不敢上前。
“張?zhí)旎ⅲ瑒e廢話,馬上把萬毅、薛萬里等人給我交出來,否則的話就不要怪我不念舊情了?!表n遵見到張?zhí)旎⒅皇菐拙湓捑捅频糜H衛(wèi)不敢上前,心頭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渾身顫抖,指著張?zhí)旎⑴馈?p> “好啊,我倒想看看你怎么個不念舊情法?想讓我把他們交給你,下輩子都不可能?!睆?zhí)旎⒛_下一旋,放在一邊的長刀瞬間到了手上,盯著身邊的人冷笑道。
“來人,將張?zhí)旎⒔o我拿下,若敢拒捕,格殺勿論?!表n遵的牙縫里吸著涼氣,臉色由潮紅轉(zhuǎn)為鐵青。
就在張?zhí)旎蕚涑槌鲩L刀準備迎戰(zhàn)之際,震地的馬蹄聲猛然間響起,無數(shù)的火把遙遙從北而來,戰(zhàn)馬奔馳之下,一縷縷火星隨風(fēng)而逝,黑暗中忽然暴起一聲驚雷:“李玄清在此?!?p> 正是:靈州城外驚雷起,新兵營前斷舊情。漫道人間正義在,不負蒼生不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