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南君偏過頭,看見李意站在那里。
今日他一身戎裝鐵甲,玄黑披風。背負一把燕牛角弓。束好的冠發(fā)顯得干練利落。
看著他遞出的水壺,霍南君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謝謝。”
李意收回扶她的手,又隨即攤開,手上是一小把草藥。
霍南君狐疑的看著他:“這是什么?”
李意道:“大馬蓼,放在嘴里嚼一嚼,就沒那么難受?!?p> 霍南君愣了片刻,他是什么時候看見自己的?“多事”的遞上一壺水已經(jīng)夠讓人意外。
見她沒動,李意說:“你該不會是在懷疑我下毒?”
霍南君晃過神,從他手里接過藥草,含進嘴里。嚼了幾口皺眉吐掉:“好苦……這下我還真懷疑了?!?p> 李意不禁想笑:“這草性寒,有酸澀味,不然怎么治惡心暈眩?!?p> 霍南君喝水漱口:“你還懂醫(yī)?”
“這不是什么醫(yī)術(shù),這草長在鄉(xiāng)間野地里,在北疆時,百姓們常用。”
雖然入口味道不令人滿意,不過霍南君的確好受了點。
李意看著她暗自疏通理氣,說道:“沒想到皇上會準了你們來圍場?!?p> 霍南君以為他是在說,向來沒有女子隨行的事。她說:“皇上英明神武,也不是個墨守陳規(guī)的人。長公主好騎射,也是隨了皇上?!?p> 李意的視線落在她嫩如青蔥的手上:“你的手一看就沒有拿過弓。等開獵后,林子里箭如落雨,并不安全。你還是隨皇后呆在營地更穩(wěn)妥。”
“皇后娘娘也早有考慮,只讓我們在營地周圍活動,不讓深入林中?!?p> 李意說:“圍場如戰(zhàn)場,箭矢無眼。每年都有被誤傷的人,今年更是規(guī)??涨?。你與公主請務必小心?!?p> 霍南君聽著他話中的忠告,思索了半晌,問道:“你為什么要幫我?”
從失而復得的瓷盅,到楊亦姝藏蛇,李意的目的都變得不明朗。
如果說前世李意對她最后伸出的援手,是出于對手的惺惺相惜,那現(xiàn)在呢?又是為了什么?
霍南君隱約覺得好像有些事變得跟前世有些不同,但到底是哪里不同,她又說不上來。所以她還是忍不出問道。
而這個原因不僅是她在想,李意也在想。
從一開始的好奇和打探,到現(xiàn)在對她的關注好像變得更加廣泛起來。
就像剛才那樣,車馬鼎沸間,他竟能一眼瞧見站在樹下的嬌小身影。那微微抽動的柔弱雙肩,讓他忍不住皺了眉頭。
仿佛不管在哪里,她都能從人堆里吸引到自己的視線。連他自己都覺得意外。
李意沒有答她,只是簡短的說:“圍場不比宮里,你該多帶些侍衛(wèi)。臣還要去隨侍太子,告辭?!?p> 這里人多眼雜,他自然不該再多留。
霍南君猶豫著要不要再告謝一句。就見李意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如果你也要參與行圍,記得別去北坡。那里有狼。東南的野地里倒常有兔子出沒?!?p> 按他的說法,她也就只能看看野兔的份了。只是話說得比楊亦姝委婉。
霍南君剛到嘴邊的謝詞,又被嗆了回去。這家伙果然還是這樣不討喜!
話是咽了,但手上的水壺怎么辦?真是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李意倒很欣賞她這副吃癟的表情,覺得著實是一道美景。
他轉(zhuǎn)身時淺然一笑,帶走一身清風。
……
旌旗獵獵,擂鼓震天。
武皇帝身著一身金甲,他身材高大,但不顯粗獷。他騎在御馬上,俯瞰萬名將士。
“將士們,我大南朝的軍隊是虎狼之師,不僅能降獵猛獸,更能在戰(zhàn)場上讓敵人聞風喪膽!敵人是什么?是羊!是我們今日的獵物。我們只有比鳥鹿更機警,比虎豹更兇勇,才能征服它們!讓它們的血變成我們杯中的美酒,把它們的肉變成餐桌上的饕餮大餐?!?p> “你們是我大南朝的榮光,征戰(zhàn)沙場,臥冰嘗雪。你們的拼搏不僅是為了保家衛(wèi)國,更是在為自己建立功勛。你們可以靠著手中的刀箭封王拜相,可以垂青史冊,讓你們的家族從此光耀。今日獵到虎、熊者,賞緡錢三千,賜虎冀將軍銜。朕要讓天下看到,我大南朝的熱血男兒是何等英勇無畏!一寸山河一寸血,犯我山河者,誓不休戰(zhàn)!”
武皇儀仗萬千威風凜凜。那眼角的褶皺后,仍能看出年輕時逐鹿天下的英姿。
圍獵的另一個目的是演兵,武皇的這番慷慨陳詞便是在刺激軍心。軍隊的氣勢就像從一顆火星中怦然爆發(fā)出來。
萬余將士豪氣云天的喝道:“犯我山河者,誓不休戰(zhàn)!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誓師后,由高公公宣讀行圍規(guī)矩:“皇上有旨,今日圍獵由各皇子、親王、統(tǒng)領將軍分別率領一隊人馬,分不同陣營自行圍獵。每方陣營箭上刻不同標記。最終獵得最多獵物的陣營,全員將士賞緡錢兩百!”
東陽王哈哈一笑:“幸好皇上的御駕不算在內(nèi),否則臣弟和義王是沒那機會去爭賞賜了?!?p> 在東陽王的旁邊,一個體態(tài)熏胖的中年男人擺擺手:“我就算了。臣弟一向不擅騎馬射箭的,今日就是來助助興。以前跟著父皇秋獵時,年年墊底?,F(xiàn)在連馬也上不去了,真是說來慚愧……”
他方才上馬時,不僅墊了腳踏,還有兩個隨行武官搭了把手,才讓他那寬闊的屁股坐到馬背上。那匹馬竟被他的體重壓得后腿微曲。別人都是人馬馳騁,他就像老牛壓車。哪里還跑得起來?
更讓人忍俊不禁的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坐上馬后。馬還沒喘氣,他自己就先喘個不停,甩了一頭大汗。
這一幕,讓皇帝和周圍臣子都暗自發(fā)笑,又強忍著不得發(fā)作。他自己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圓墩的大臉盤子顯得有些憨憨。
站在皇后身后的霍南君卻沒有笑,她的指甲掐在掌心里。
她在人群中死死盯著那個看上去和顏敦樸的男人,眸中的銳利仿佛要脫框而出。
義王!她終于見到了那個在城墻上逼死她的仇人!
小小小棕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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