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南君被他若有若無的笑意,恍了半晌。
就像冬末的冰面在和煦陽光下,開始龜裂出道道裂痕。
霍南君心跳快了一拍,顧念著男女之別,她趕緊伸手推開他。
李意衣裳被劃破幾道口子,還沾上不少枯枝敗葉,分明也是一身狼狽。但他坐在地上,心情卻格外輕悅。
他站起來,伸出手道:“能起來嗎?”
霍南君看著他伸出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準(zhǔn)備扶樹起身。但剛一站立,腳上卻一軟:“痛……”
霍南君只覺得剛一用勁,腳下便一陣鉆心刺痛。
李意蹲下來,按住她:“坐著別動。”
就見李意捧起她腳,說道:“扭一下試試?!?p> 霍南君忍痛動了一下,李意嘗試按壓摸骨,引得霍南君眉頭鎖起。
“看來是剛才跳馬時傷了腳。活動足踝時痛感還好,能勉強使力。應(yīng)該不是傷到骨頭,但還是得回去讓御醫(yī)確認(rèn)一下?!?p> 還沒等她說話,就見李意把她的平放在地上,伸手去解她靴子的鞋帶。
“你要干什么?”霍南君大驚。
“你的腳已經(jīng)腫了,不能再穿這么緊的鞋。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得將腳踝固定住?!?p> 李意動手松鞋,霍南君頓時一股血沖上腦門。
腳是女子極其私密的東西,向來足不外露。在男子面前露腳,是失德的大事。
放肆!霍南君正想說:“放……哎呀!”
只見李意拉過她的小腿,撥開她扒過來的手,聲音中帶著不可抗拒的力量:“別動?!?p> 霍南君抓緊手指盯著他,李意道:“你放心,我不做什么?!?p> 李意見她臉上,不知是氣憤還是羞惱的暈紅。心想若不是自己救了她,恐怕這舉動就得挨巴掌了。
他不由得失笑。
“你笑什么?”霍南君原本就警戒,這會見他莫名其妙發(fā)笑,更是緊張得很。指著他鼻子問。
李意盯著她,道:“原來你也有慌的時候?!?p> 霍南君語塞。
當(dāng)初朝堂上舌戰(zhàn)群臣時,她何曾慌過。就算最后義王逼宮,她也不過是冷笑罷了。
但對于男女之間的接觸,她著實沒有太多經(jīng)驗。也從來沒有人敢像李意這樣,對她這般無禮。
只見李意利索的松開她的鞋。卻沒有突兀地去碰觸女子的禁忌。他只是將松開的靴子里插入兩塊木片當(dāng)作夾板,扯下衣角的布條,將它綁好固定。
“回去再讓御醫(yī)看看,萬一傷了骨頭也不至于錯位?!崩钜獾?。
霍南君抿著唇,看著包住的腳踝不言。
李意蹲在一旁,挑眉問道:“你剛才是不是要說我放肆?”
霍南君有被堵得啞口無言:“我……誤會了……”
李意卻道:“不,你沒誤會?!?p> 霍南君愣了一下,眼神狐疑。就見李意突然伸手,將她從地上橫腰抱起。
霍南君的心臟被猛然抓緊,她瞪大眼睛道:“李意,你……”
李意平靜的臉上,就像抱著的是一件尋常物件兒。
他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耐献撸骸半y道你還能用這雙腳走回去?”
隨著他的腳步,霍南君的心跳也跟著上下顛簸。
似乎感受到懷里女子的惶惑情緒,李意道:“在軍營時,有不少受傷的士兵是被我扛回去的。當(dāng)然也扛過不少尸體。我以為你不會喜歡那樣?!?p> 霍南君的情緒從未像今天這樣一次一次被挑起。
只有無比張狂放肆的人,才敢作出撞馬這樣近乎瘋狂的舉動。也才敢把未來的的帝后當(dāng)作一具尸體抱在懷里。
她抬頭,看著他有棱有角的下頷。
她知道在這個男人漆黑的眼睛里,藏著許多欲望。有逐鹿群雄的爭欲,有藐視世俗的反欲,但眼下卻惟獨沒有輕薄的情欲。
這似乎才符合霍南君印象中的李意,一個不在乎兒女之情的權(quán)力野心家。
跟這樣的人去計較什么男女大防,好像才是落了下乘。
霍南君想起方才撞馬的一幕。嘆了口氣,也就沒再抗拒,任由他抱著走向崖前。
李意感受到懷里的小豹子這會像一只被捋順了毛的貓。不禁想著,跟士兵比起來,抱她的手感還是有點不同。
至少鼻下似蘭似竹的幽香,就已經(jīng)令人聞之難忘。
崖前,一黑一紅的兩匹馬站在一塊兒。紅馬不停的搖頭甩腦。
不得不說,軍馬的體格的確比尋常的輕乘馬和挽用馬健壯得多。
那樣的高速撞擊下,它們這么快就能雙雙站起。
李意將霍南君抱上自己的黑馬,說道:“太子的這匹馬不能再騎,你先坐我的?!?p> 霍南君見著地上的甲胄零散,可想當(dāng)時的撞擊有多迅猛。
霍南君道:“要是知道你以馬撞馬,旁人一定以為你瘋了?!?p> 李意從刀鞘里抽出一把短刀,走向紅馬:“只有在做沒把握的事時才叫發(fā)瘋。”
蒙古馬看著來人握刀接近,又懼又惱的翻著蹄子。
霍南君道:“它的披甲下可能有東西,你小心?!?p> 李意避開蒙古馬的馬蹄,側(cè)身過來。他很熟悉這些披甲的構(gòu)造。
“啪啦……啪啦……”接線被一一挑開。沉重的甲具轟然墜地。
沒了甲具的包裹,紅馬的體態(tài)才完整展現(xiàn)出來。
遒勁的肌肉,結(jié)實的背梁。但從下巴到前胸,已黏糊一片,被血浸沒成近乎發(fā)黑的毛色。
而出血點是馬身上扎入的數(shù)顆鐵釘。有的已完全沒入馬的身體,只留下一個不斷滲血的窟窿。
“馬身上怎么會有釘子?”霍南君驚道:“而且為什么之前都沒事?”
李意割斷馬龍?zhí)椎钠В瑢⑺鼜鸟R頭上卸下。他觀察了一下,將半片皮甲一起遞給霍南君:“有人動了手腳。”
霍南君見甲胄內(nèi)側(cè)嵌著帶血的鐵釘,鐵釘周圍還有一些碎屑。
“這是……蠟?”霍南君摸著碎屑,眼神一凜。她又翻看了馬龍?zhí)?,終于明白過來:“原來如此?!?p> 沒了拉扯的力量,蒙古馬終于松懈不少。
李意將掉落的甲具一一拾起,馱到馬背上。他過來牽住黑馬道:“回去再說。我們得先離開。”
霍南君原本還想再看看蒙古馬的狀況,就在這時,就聽遠(yuǎn)處的林子里,突兀的響起一聲長嘯。
“嗷嗚……”就像深沉的狼嚎,拖著長長的尾音。
小小小棕熊
今天繼續(xù)加更,晚上八點照例還有一更。在此謝謝長夜明心的打賞,多謝鼓勵!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