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出山

　　雷天道：“大哥也不必如此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咱們雖不能得到圖畫，但以江下三杰之能，便不能在眾豪杰面前分一杯羹么？”

　　劉振搖頭道：“七大派等勢(shì)力雄厚，余仙等人武功出神入化，咱們甘冒奇險(xiǎn)，也沒什么值當(dāng)?！鳖D了一頓，又道：“何況我兄弟三人現(xiàn)下豐衣足食，那些個(gè)金銀財(cái)寶，對(duì)咱們來說，也未必有用?！倍?、雷二人聽他說的氣餒，均暗自搖了搖頭，心道：“大哥近幾年遠(yuǎn)離江湖，膽子可是愈來愈怯了?！?p>　　三人正在廳中說話，冷不防屋外一個(gè)聲音道：“三位乃是當(dāng)世豪杰，這般他人背后論長短，也不怕被人恥笑么？”

　　三人皆是一驚，暗想：“杜府戒備如此森嚴(yán)，我兄弟三人又各身懷絕藝，可有人在窗外偷聽，竟無人知覺，聽此人口氣，他來了可有一會(huì)兒?！碑?dāng)下不及細(xì)想，杜伯當(dāng)伸腿踢開房門，劈手操起一只椅凳擲了出去，三人隨即跳入院中。

　　只見院中站著一個(gè)青年，約莫二十歲上下年紀(jì)，濃眉大眼，長褲短衫，顯得英姿颯爽至極。

　　杜、雷二人知此人武功定是不弱，均向前邁了一步，把劉振擋在了身后。

　　那青年道：“很好，很好。久聞江下三杰情深意重，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杜二爺，雷三爺，你們深知?jiǎng)⒋鬆斈昀象w邁，您二位卻正當(dāng)壯年，是以要擋在他的身前，先抗強(qiáng)敵，是也不是？”“是”字剛剛出口，那青年便急急地朝杜、雷二人撞去。

　　杜、雷二人見他臂不抬，手不動(dòng)，好似一根木頭一般直撞過來，心下皆是一驚，忙伸出手臂，使出小擒拿手法，去拉那青年的胳膊。哪知觸手處極是滑溜，那青年便似魚兒一般，從兩人中間滑過，直奔劉振而來。

　　劉振見他低頭向自己猛沖，只道他練的是鐵頭功一類的功夫，當(dāng)下不敢怠慢，雙掌一收，向那青年頭頂拍去。劉振當(dāng)年在江湖之中人稱“徒手搏熊”，掌上功夫頗有造詣，此時(shí)認(rèn)定對(duì)方武功非同一般，因此掌力便用了十層。哪知雙掌拍落，竟空空如野，掌力無受用之處，直拽的自己向前飛去?？偹闼脷v江湖，不及細(xì)想，雙掌齊齊地拍向地面，自己使出千斤墜功夫，向前邁了幾步，方才站定，幾塊地磚則被他震的粉碎。原來那青年只是虛張聲勢(shì)，看到劉振出手，突然背身倒退，只是身法奇快，三人都沒瞧大清除。如此一來，倒變成了劉振擋在杜、雷二人身前，那青年仍站回原位。

　　這幾下兔起鶻落，也不過一眨眼工夫，但劉振三人均知，自己的武功與對(duì)方相比，實(shí)有天地之別，心中倒有一半畏懼，一半欽佩。

　　杜伯當(dāng)上前一步，拱手道：“尊駕武功精妙絕倫，當(dāng)世罕見，杜某不才，未請(qǐng)教尊駕名號(hào)?！?p>　　那青年笑道：“賤名不足掛齒，但恩師的名諱，適才倒被諸位反復(fù)提及?！倍挪?dāng)三人又是一驚。

　　劉振道：“老朽不明，還請(qǐng)尊駕明示?！?p>　　那青年笑道：“我叫做婁之英，適才你們講到唯利是圖的余仙，便是家?guī)??！?p>　　杜伯當(dāng)眇了雷天一眼，道：“三弟為人粗陋，言語冒犯，請(qǐng)婁少俠勿要見怪?！?p>　　婁之英道：“少俠二字，愧不敢當(dāng)。在下不過是毛頭小孩，豈敢稱俠？”

　　劉振暗想雖是自己兄弟言語不周，得罪了他，但他深夜跑到人家府上偷聽，終究理虧，于是便上前道：“婁少俠，我們言談不妥，的是不對(duì)。但少俠深夜來訪，不知有何指教？”

　　婁之英道：“此事須問雷三爺。三爺今日下午在桐廬縣辦了一件小事，恰好被婁某撞見，一路跟將下來，不想叨擾了貴府。”

　　杜伯當(dāng)“哦”了一聲，道：“不知何事？”

　　婁之英轉(zhuǎn)頭對(duì)雷天道：“雷三爺，陳家閨女的事，三爺不會(huì)忘了罷？”此言一出，雷天登時(shí)鬧了個(gè)滿臉通紅。

　　杜伯當(dāng)?shù)闪死滋煲谎?，道：“老三！怎么回事？?p>　　雷天支吾道：“我……，我……，”婁之英插口道：“雷三爺，你要娶陳家閨女為妾，可陳家老小都不同意這門親事，與其弄個(gè)大家都不愉快，我看不如就此收手罷?！崩滋扉]口不答。

　　杜伯當(dāng)怒道：“老三！此事當(dāng)真？”

　　雷天道：“我……，二哥，那陳家妹子生的著實(shí)好看……”話音未落，只聽“啪”的一聲，雷天臉上已重重挨了一記。

　　原來劉振聽到此處，早已怒不可赦，忍不住揮手扇了雷天一巴掌。這一下勁力十足，雷天的右頰頓時(shí)腫了半邊。

　　劉振怒道：“畜牲！死不悔改！”原來雷天生性好色，劉、杜二人均知他的秉性，年輕時(shí)也曾為此懲戒過他幾次。誰料今日他途經(jīng)桐廬縣，舊病復(fù)發(fā)，看上了陳家的二女兒，仰仗自己財(cái)大氣粗，武功了得，便要強(qiáng)娶為妾，言明十日后陳家將女兒送往嘉興家中，不巧這一切恰被婁之英撞見。婁之英自從在桃源觀學(xué)藝來，偶爾隨師兄下山，也不過是在閩北一帶走動(dòng)，從未遠(yuǎn)行過。這次紫翠莊慘案驚動(dòng)武林，余仙得聞后欲與好友少林寺普海大師通信，見婁之英業(yè)已成年，有心歷練他一番，便讓他持信到嵩山跑上一次，順便在江湖上行走增長見聞。婁之英自是興奮異常，從閩北、浙南一路臨近國都臨安，本欲快步進(jìn)城尋三師兄洪扇，豈料在桐廬縣見到雷天欺男霸女，婁之英初時(shí)不知他是江下三杰之一，為探明其身份，一路跟到了杜家莊，恰好聽到三杰談?wù)撝炱呓^一事，直到三人談及恩師，這才出言示警，種種情由，皆由此而來。

　　婁之英雖然得遇名師，但畢竟年少，若與三杰當(dāng)真對(duì)敵，非百招不能分出勝負(fù)，只是桃源觀武功中輕功尤為突出，婁之英又得其父婁千里的遺傳，自小苦練之下，輕功儼然已屬當(dāng)世一流。他適才施展出來便一招得勝，此刻雖面色不驚，心下卻大是惴惴，暗道：“幸虧這一下溜得快，這一掌若接得實(shí)了，只怕今夜脫身不得?！?p>　　杜伯當(dāng)?shù)溃骸皧渖賯b，此事你看該如何了結(jié)？”

　　婁之英道：“雷三爺要陳家十日后將閨女送往嘉興，這十日之約，我看還是取消了罷?！?p>　　杜伯當(dāng)?shù)溃骸斑@個(gè)自然。只是三弟做下如此丑事，婁少俠想要我們?cè)跎幹?？?p>　　婁之英道：“不敢。此次所幸尚未鑄成大錯(cuò)。只要三爺肯改過自新，決不再犯，婁某保證此事武林中無人知曉。”

　　杜伯當(dāng)心中大疑：“他追逐老三半日，豈肯就此輕易罷休？只怕有甚圈套?！蓖α送ι恚溃骸拔倚值苋伺c少俠素未謀面，怎敢受你如此大德？少俠來到敝莊，到底有何見教，還判坦誠相告?！?p>　　婁之英此前久在深山學(xué)藝，極少涉獵江湖，武林中的見聞皆是聽?zhēng)煾笌熜炙f，常聽他們教導(dǎo)于己，說什么“做人留一線，他日好相見”、“得饒人處且饒人”，于是微一抱拳，正色道：“江下三杰名聲素來不壞，雷三爺只怕是一時(shí)犯渾，小子年少，也不懂如何處理，只是江湖人看重名聲，小子不敢擅傳幾位的惡名，陳家閨女的事，三位若當(dāng)我是朋友，便請(qǐng)妥善安置，我便也當(dāng)三位是好朋友，此事從此便在腦中抹去，不再提及半句。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杜伯當(dāng)聞言大喜，拱手道：“婁少俠肯保住江下三杰的名聲，我兄弟三人自是感激不盡！”

　　婁之英還禮道：“好說，好說?！?p>　　雷天大聲道：“婁少俠，雷某今日鬼迷心竅，適才又多言語冒犯，此時(shí)一并賠罪！”說著便要跪拜，婁之英忙伸手相攙。

　　劉振忽道：“婁少俠，適才我兄弟三人談?wù)撝炱呓^遺徒一事，想必你也都聽到了。”

　　婁之英點(diǎn)了點(diǎn)頭。劉振道：“好！既然如此，我們剛才說的分一杯羹云云，全不作數(shù)，我們絕不去管朱七絕的事，二弟、三弟，你們意下如何？”后一句話卻是對(duì)杜、雷二人所說。

　　杜伯當(dāng)沉吟一陣，道：“不錯(cuò)。事到如今，我們也不能再做什么計(jì)較了。婁少俠，今后若有用到兄弟們處，到杜家莊來便可?！眾渲Ⅻc(diǎn)頭稱謝。

　　杜伯當(dāng)?shù)溃骸耙股淹?，婁少俠若不嫌棄，請(qǐng)就此留宿一晚，明日再做打算罷?！眾渲⒌溃骸叭坏那榱x，婁某心領(lǐng)，只是小子尚有事在身，不敢再行叨擾。咱們就此別過，后會(huì)有期罷?！毖砼?dòng)，飛過墻頭，四下里卻是寂靜無聲。

　　劉振三人見他如此輕功，心下皆盡嘆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