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殘云笑道:“特使有所不知,這是在下捉來的一對同胞兄弟,這兩人兵器古怪,武功高強,敝宗推測猜斷,這兩人的主子大有來頭。我們拿了他倆,可以脅迫這人做一件事,是以要將他們運回南邊總壇?!?p> 黑罕道:“既然武功高強,丁先生以一敵二尚能活捉,看來先生武力之強,只怕當世罕匹敵手了。”
丁殘云擺手道:“哪里哪里,特使說笑了。這二人雖然功夫不弱,但頭腦不大靈光,在下略施小計,才圈得他倆上當。此時他們被捆得結結實實,嘴里塞好了棉布,雖然不能活動說話,但耳力還在,咱們商議要事,可不能留他們在此?!贝叽賰蓚€壯漢推車而出。
婁之英聽到此處,已知那袋中放著的必是葉氏兄弟,他看了虞可娉一眼,虞可娉卻搖了搖頭,以手掩耳,示意繼續(xù)盜聽下面說話。婁之英細思丁殘云的言語,似乎葉氏兄弟尚有命在,這才稍稍放心,繼續(xù)趴在梁上聽話。
劉大人讓廟祝也隨他們出去,看著黑罕身后兩人,卻不說話。黑罕不滿道:“劉大人還有何顧慮?這兩人都是我們女真本族武士,不用避諱?!?p> 劉大人心中暗罵:“你不過仗著女真本族出身,一個小小的王府管事,對我這朝廷命官呼來喝去,有朝一日我大權在握,定要你的好看!”但當著他面不能發(fā)作,只得笑道:“王府侍衛(wèi),自是武功高強了,此地雖然僻靜,但也需提防隔墻有耳,不如就請?zhí)厥棺尪辉谕獍咽匮惨暼绾???p> 黑罕知道此二人在,他斷然不肯講說公務,把手一揮,那兩名侍衛(wèi)領命而出。婁之英心下盤算,若要搭救葉氏兄弟,暗奪不成只能明搶,眼下自己勢單力孤,對方那兩個推車大漢空有蠻力,倒是不足為懼,可兩個王府侍衛(wèi)卻不知功夫深淺,丁殘云更是勁敵,那位劉大人看起來斯文儒雅,但從他行走身法來看,似乎也是身懷武功。婁之英算了又算,只覺自己以一敵四,勝算全無,不由得發(fā)起愁來。
劉大人見閑雜人等全都走凈,廟內只剩下黑罕、丁殘云和自己三人,這才開口說道:“非是卑職謹慎過頭,若是朝堂公事,自可隨處言說,不用避人。但現下卑職是為王爺出力,若走漏風聲,只怕累到王爺大事,那就不得不防,還請?zhí)厥挂娬??!?p> 黑罕道:“我自省得,你有什么要情,就請說罷?!?p> 劉大人道:“我本欲到中都向王爺當面匯稟,但一來一往,多有耽擱,因此派人去送書信,哪只這幾個窩囊廢不中用,居然將書信弄丟!幸喜特使南下辦差,這下我和特使當面陳說,也等同于面見王爺了。”
黑罕被他捧了兩句,微露得色,道:“王爺近日忙于政務,只怕也沒得閑暇見你。我此番南下,本就因王爺有扶持資援你之意,如今你將大小情由說與我知,等我聽得明白,再給你頒發(fā)王爺指令?!?p> 劉大人道:“是,我這便從頭說起。數日之前,南朝紫翠莊出了一樁血案,朱七絕的徒弟重現江湖,惹出好大一場風波。朱七絕雖與咱們大金有功,但他只是個江湖異士,這些亡命徒之間的恩怨情仇,本和廟堂無關,但民間傳言,朱七絕天縱奇才,當年助完顏宗弼將軍一統江北,立下汗馬之功,他積累的財寶富可敵國,更將胸中所學著書成典。后來他被南朝武人合謀滅門,但財寶和經典這兩件瑰寶卻始終下落不明,許多人窮極半生,也沒能尋得半點頭緒,三十多年下來,大家也都慢慢淡忘了。
想來也是老天開眼,上蒼要助王爺成事,機緣巧合之下,卑職于數月前偶得一份秘圖,直指朱七絕寶藏的線索。這圖雖然看上去簡單,但實則內藏奧義,眼下只能推出是南朝的一個地方所在,若要破譯,非卑職親去一趟南邊不可。丁先生的菠蓮宗在南朝根基深厚,教眾極廣,若得他教相幫,實乃力助。還望特使能稟明王爺,援我南下尋寶?!闭f著從懷中摸出一張牛皮似也的物事來,遞在黑罕手上。
婁之英極力想從梁上看到圖畫,無奈間隔太遠,著實看不清楚。黑罕拿過圖畫來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似乎也得不到什么要領,遞還給劉大人道:“這朱七絕好像叫做什么‘千手圣俠’,據說本事極大,他的事跡,王爺也多少聽過一些。只是寶藏云云,雖然流傳甚廣,但究竟有什么用,卻也沒人知道。”
劉大人道:“朱七絕名號七絕,那是說他所學龐雜,樣樣都出類拔萃,占著一個‘絕’字。據聞他除了武功天下第一,琴棋書畫、醫(yī)卜星象、乃至佛道儒雜,都是當世翹楚。他的寶藏,一則是說富可敵國的財寶,那是當年我大金入主中原時,宗弼將軍托他保管的軍資;再則就是他將所學所思全部手抄的各種典籍,別的經典也還罷了,那武功卻可以壯我王府聲勢,易象可以測算行事,醫(yī)道則可力挽狂瀾。尤其醫(yī)道一途,據稱當年有位武林高手,身受內傷昏迷不醒數年,后經朱七絕妙手回春,不但蘇醒康復,連武功也恢復了七八成。卑職早聞王爺有位心愛的王妃身染怪疾,三年來一直昏迷在床,卑職在想,若真尋到了這本醫(yī)典,由特使呈給王爺,進而治好了王妃,那豈不是天大的功勞?”
黑罕聽到此處,不禁喜上眉梢。原來薛王完顏允濟有一嬪妃,十分得他鐘愛,不料三年前身染怪病,從此昏迷不醒,薛王調遣天下名醫(yī)診治,始終未見起色。王府雖然佳麗無數,但薛王對她十分迷戀,仍不惜重金四處招納大夫,這事金國上下皆知。黑罕祖上便是完顏阿骨打內府管事,家族數代世勤帝王,他又久在王府,是以聽到財寶武功,也不覺怎么稀罕,但若能治好王爺心愛的王妃,那可真是奇功一件。黑罕說道:“劉大人有心了,要真能救得王妃,你我二人前途不可限量。適才大人說偶得秘圖,不知這圖來自何處,可不可靠?”
劉大人道:“這是卑職審查一名犯人時,無意中所得。因此卑職才說這是上天開眼,此圖不落在別處,偏偏落在我的手上,那自是王爺吉星高照之故了?!?p> 黑罕道:“劉大人,你此番南下,并非受了朝廷指令。你告假而去,特地為了王爺辦事,足見忠心,這些我都會據實稟告。王爺所謀甚多,若真能尋到朱七絕的寶藏,財可用來擴充軍隊,武功可以提升戰(zhàn)力,至于其余典籍,那也都算是治國的法寶。王爺胸懷天下,不只想要做中原的九五至尊,等他如愿登上大典,還要平定四海,弱宋西夏,吐蕃大理,那都是要一掃而平的。大伙只要賣力為王爺辦事,人人都是開國功勛!”他在這荒野廟中說出這番話來,只聽得劉大人和丁殘云砰砰心跳,連梁上的婁虞二人也覺荒唐,暗道他大言不慚。
劉大人道:“特使吉言。只是眼下王府羽翼未豐,當今天子又在壯年,此事當可慢慢籌劃。卑職認為,兵戰(zhàn)兇危,平邦滅國非一日之功,如今圣天子與南朝罷戰(zhàn),那也是要與民休養(yǎng)生息。王爺理當先謀太子之位,登位后韜光養(yǎng)晦,富國強民,再徐圖外邦。這是卑職淺見,還望特使能稟明王爺?!?p> 黑罕把臉一沉,說道:“劉車千,你不要以為能為王爺辦幾件小事,便可在我面前指手畫腳。王府幕僚智囊何止千百,你一個區(qū)區(qū)十幾年前降來的南朝武官,也敢放言出謀劃策?王爺用得著你,那是你的福分!你可要想明白些?!?p> 婁之英先前聽這劉大人說起秘圖,已隱約有些猜到,此時聽到黑罕叫出他的名字,便知確然是他,和虞可娉對視了一眼,知道她和自己也是一般心思。兩人當日得了劉車千的書信,本欲到歸德府一探究竟,不料中途遭遇變故,不由自主改了行程,哪知無巧不書,竟又在這里碰見,當真算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劉車千被黑罕一番奚落,心中惱恨至極,可又不能當場發(fā)作,一張臉憋的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黑罕也覺自己言語有些過分,不由得打個哈哈,干笑道:“劉大人,這些將來之事,不談也罷。眼下你有什么線索,不妨說來聽聽,我見了王爺細細稟報,也足見你我辦事用心?!?p> 劉車千平復了下心緒,道:“我抓到的那名囚犯,對朱七絕一事所知頗多,我連番審訊,又經數月察驗核實,另有丁先生送來的許多訊息,終于得知,原來朱七絕曾將寶藏的線索分開,一一散落在天下各處,這些線索全然不同,卻又互有關聯。我這秘圖當是其中一份,目前只知是在南朝,但到底是在江南還是閩廣,川東還是兩湖,還得我親自前去查證一番?!?p> 黑罕問道:“除此圖以外,還有什么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