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請進?!卞\衣華服的中年人恭敬地邀請著青年,臉上一副討好的笑容。
青年笑著點頭進了庭院,對于這位遠近聞名的富商的邀請,青年倒是一頭霧水,不過就他僅有的醫(yī)師陰陽師兩個頭銜來講,也沒聽說富商家中有人患病,那就是有怪異了。
“不知角倉先生邀請在下前來,所為何事?”青年在蒲團上坐下,暗有所指地笑著。
“還是瞞不過先生?!备簧膛阈χ袄闲?,確實有所煩事,不過,卻不知從何說起?!?p> “哦?”
富商將青年請到了主屋,拉開了一間側(cè)間的門,小心地往里面望著。
“怎么了?”青年跟在身后奇怪地問道。
“啊,是我孟浪了,有先生在,我何須如此。”富商擦了擦汗將青年請了進去。
“嗯?”青年先富商一步進去,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異樣,摸了摸桌子問道,“這里似乎好久沒人來了啊,不過這茶是怎么回事?”
“不瞞先生,此處是老朽的書房,自從出了那些怪異的事,這里老朽就再也不敢來了?!备簧虜[著手道:“今天有先生在,老朽這才膽敢進來。”
“怪異?”青年目光落在了書桌上的那杯茶上。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的,這房間每到早上就會有一張壓好的宣紙,研好的墨,旁邊放著一杯泡涼了的茶,一開始我還以為是下人起得早給我準備的,也就沒在意,可是后來……后來有一次下人有事出門了幾天,但是這里依然……”富商苦笑著說:“我找過和尚驅(qū)魔師什么的,但是他們都沒有發(fā)現(xiàn),正好聽到有陰陽師經(jīng)過的消息,所以就請您來了?!?p> “妖怪作祟么?”青年皺著眉頭,拿起那杯涼卻的清茶,送到嘴邊。
“先生!”富商急忙驚叫道:“那是妖邪之物!”
“無妨?!鼻嗄昝蛄艘豢冢D(zhuǎn)身四顧看到了角落里的茶具,“這茶沒有妖氣,是真物?!?p> “那妖物泡這茶是為何?”富商疑惑地問道。
“不要有妖怪一定會為非作歹的想法。”青年將茶杯放了回去,環(huán)顧著說道:“不過是你想太多罷了。”
青年一眼掃過書房,還算寬闊的書房掛滿了字畫,裝點出了一點淺薄的文雅氣息。
“這些字畫,似乎都是古董?”青年也是讀書人,輕易地就辨認了出來。
“是啊?!备簧屉y得露出了笑容,“這些是老朽畢生收集來的,我生平也沒什么愛好,就是喜歡收集一些古董,發(fā)掘它們的故事編記成傳,然后展示給客人,顯擺一下?!?p> 青年瞄完一眼,回頭對富商說:“今天先這樣吧,明天早上再來看看你說的怪異,說不定能看出來什么?!?p> 第二天一早,青年再度來此,富商早早地等候在那里,領(lǐng)著青年進了書房。
書房依舊冷清,房里卻飄著淡淡的茶香,昨日清理過的書桌上,依舊壓好了宣紙,研好了墨,一杯冷卻的清茶,靜靜地放在角上。
“又,又來了……”富商急忙躲到了青年身后,“先生您看,這……”
青年抬手示意他不要緊張,一步一步繞著走,目光掃過房間,落在了一幅畫上,畫中山水秀麗,鳥語花香,一名美麗的少女躍然于畫中,青絲如瀑,點點櫻唇,盈盈眼波望穿秋水,似是思念著遠方未歸的人。
“這畫栩栩如生,畫技精湛,定為大才所為,可是我怎么沒聽說過?”青年仔細端詳了一番,回頭問道。
“這幅畫并不出名,但是卻是傳世之作。”一談到書畫,富商眼睛一亮,連害怕的情緒都輕了幾分,興致勃勃地介紹道:“這幅畫是一位天才畫家傾注畢生心血所作,畫成后,他愛上了畫中的少女,日日留在書房內(nèi)與畫相伴,但畫卷終非貨物,無法回應(yīng)他,那位天才畫家只能帶著遺憾郁郁而終。后來這幅畫被畫家的后人流傳了出去,被一位大師發(fā)現(xiàn),驚為天人,然而當那位大師循著蹤跡尋到天才畫家的后人時,那位天才畫家連墓都已經(jīng)找不到了。那位大師甚為惋惜,便為這位畫家立了一座衣冠冢,憑借這個典故,便讓這幅畫的價值提高了不少。然而因為不知畫師姓名,也無作者提名,這幅無名無姓的畫得不到很好的傳播,最終被老朽尋到,作為收藏之一?!?p> “因為它并不出名,為了這幅畫的傳記時我可是費了挺大的勁,傳言它的有一任主人曾在夢境中見到了畫中的少女,貌若天仙面容幽怨惹人憐惜,詢問他可曾見到她的郎君。那位主人醒來后從此癡迷成疾,夜夜與其對話,最終郁郁而終。”富商大有興致的講著,“不過這個故事有點假,可能是它的哪任賣家為了賣個好價錢編的故事,編也不編個好的,抄襲作者的故事有……”
富商繼續(xù)發(fā)表著自己的見解,不過青年沒有繼續(xù)聽下去,而是抬起手輕輕掠過畫卷,拂過畫中少女的指尖,輕輕地嘆道:“蓬萊花有意,良人不復(fù)歸……”
在思考半晌之后,青年回過身來,對著依然在吵吵鬧鬧地富商說道:“這樣吧,我給你寫個驅(qū)邪符放這,這幾天你先別進這房間,等幾天后再進來,妖物應(yīng)該就搬離了,如果這還不行的話,那我也無能為力了,你另請高明吧?!?p> “先生,您一定要幫幫我啊先生!”富商苦著一張臉跟在青年身后求到。
“我要寫符了,你先出去不要妨礙我?!鼻嗄曜叩綍狼?,拿起毛筆,毫尖點著那灘研好的墨,看著桌上那張擺好的宣紙,頭也不抬的說道。
“誒誒?!备簧虘?yīng)合著出去了,青年思索了,在紙上龍飛鳳舞兩句后,將筆往筆擱上輕輕一扣,滿意地拂袖離去。
房門重新合上,房間里再次冷清了下來。一陣鳥語聲響起,盈盈動聽。白衣少女來到書桌前,兩指拈起宣紙,朱唇輕啟:“蓬萊花有意,良人不復(fù)歸;凡塵終作土,相思且輪回……”
少女輕皺眉黛,隨后拈毫落筆。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好吧,其實沒下雨,不然青年可不敢拿著畫卷站在這里,誰知道這東西被打濕了會不會有問題。
衣冠冢前,白衣少女盈盈低身,將手中的酒杯倒下。祭拜完后,少女站起身來,回頭歉意地對青年鞠躬道:“很抱歉,讓您滿足我任性的請求?!?p> “人……啊不,妖之常情嘛,也不過是順路的事。”青年笑著擺手,“你因他而生,祭拜他也是應(yīng)該的?!?p> “您是如何發(fā)現(xiàn)我的,明明能藏妖怪的地方有那么多?!笔虑楦嬉欢温?,少女才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那么大一點房間,要躲過我的感知,只能是妖氣被靈氣覆蓋了,妖氣與靈氣是同源的,只不過后者是萬物與生俱來無法控制,而前者是人為獲取可以控制。越古董的東西經(jīng)過越多的人之手,沾染的靈氣也越多,畢竟是同源的東西,混在一起我也分不出來?!鼻嗄昕粗倥πφf,“我抿茶的時候在杯子上灑了點顏料,你指尖帶著它回到了畫里?!?p> “是我自大了?!鄙倥哿宿郯l(fā)絲,盈盈行禮道:“君持畫卷,便為吾主,若有需要妾身相助,敬請吩咐?!?p> 少女輕輕搖頭說:“有緣便會相見?!?p> 少女回到了畫中,傾城容顏映在畫境之上,眉目含笑望著前方。青年欣賞了一番,輕輕地將畫卷收回。
“咦?”
在畫卷的末尾,空白的角落上,多了四行繡花小楷。
許妾緣生墓冠衣
為情癡念且相惜
花鳥戲畫雙飛翼
落筆茶涼又將曦
青年笑笑將畫卷合上,雙手別在身后繼續(xù)了自己的旅途。
“話說我這樣誘拐名畫算不算盜竊?算了,是它自己跑我這兒來的……”
幾天后,富商小心翼翼地推開門,仔細觀察著屋內(nèi)的異常。書桌干干凈凈,但是不再擺著宣紙和涼茶,可見妖怪已經(jīng)離開。富商長呼了一口氣,慶幸地大笑起來。在他的身后,一陣清風吹進門戶洞開的房間,拂動著墻上的字畫,其中一幅繪著白衣少女的花鳥畫,在風吹中輕輕擺動,風干了最后一點未干的墨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