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彈了彈衣服，扭頭故作高深的樣子對青行燈和輝夜姬說道：“看到?jīng)]，這就是人與妖的差距?！?p> “人類真狡猾。”輝夜姬小聲嘟囔著。
“身為曾經(jīng)的人類，我表示贊同?！鼻嘈袩粜χ戳饲嗄暌谎?，不置可否。
褪去的幻境下，小男孩一家人在食夢貘的妖力下沉沉的入睡，并未受到爭斗的驚擾。一卷卷起的掛畫從破損的窗口飄進來，落在青年身前鋪開，女妖自畫中跌落，跌坐在地上。她的身上被沾滿了以津真天的羽毛，隨時可以炸她一個半身不遂。以津真天一臉興奮地扇著翅膀跟著出來，緊接著的是花鳥卷探出來的上半身。
“跑啊，怎么不跑了，跟你好好說話還不聽了?！鼻嗄甑靡獾匦χ@著女妖，“我從一開始就很奇怪你明明無法隱匿身形是如何繞過巡邏進出自如的，所以就想著詐你一下。讀心術(shù)這種東西一旦被人有所提防，那可就是反效果了?！迸浜吡艘宦暎瑒e過頭不說話。
“說說看吧，為什么要殺死那姑娘？還有，你取走她的眼睛為何？”青年走到女妖面前盤腿坐下，看著她問道。
女妖移動了下目光，用讀心確認(rèn)青年對她沒有惡意，雖然并不一定準(zhǔn)確，但是女妖還是稍微放下了心來，畢竟以三個大妖兩個高級妖怪的豪華陣容，這個陰陽師若是真想對付她，也沒必要再假裝了。女妖伸出手，掌心漂浮起一顆精致的眼珠，乳白色的眼白包裹著如寶石般璀璨的瞳孔，倒映著青年的模樣。
“漂亮吧”女妖柔柔地聲音響起，“我無法對它無動于衷?！?p> “所以你就選擇了殺人？”青年輕蔑地哼了一聲。
“她本來就要死了，我不過送她一程?！迸齽e著頭用柔柔地聲音說著殺戮之言，聽不出一絲寒意，“你們這些陰陽師自詡為降妖除魔的正義之人，怎么？想要冠冕堂皇地審判我有罪？”
“嘿，這句話你說對了，我還真認(rèn)為你有罪?！睂τ谂鸟g斥，青年冷笑一聲，譏諷道：“送人一程聽起來很高大，然而實際上卻并沒有考慮到被害人的意愿呢。在她并沒有放棄求生的時候，你為了得到她的眼睛冠冕堂皇地送她去死，還敢說自己問心無愧，誰給你決定她生死的權(quán)力的？”
“就算我不殺她，她也會死?！迸髲姷貫樽约鹤鲋鵁o罪辯護。
青年嗤笑一聲，微微前屈俯視著女妖問道：“人類終有一天會老死，難道你就可以隨意殺戮了？就算我不殺你，你也終有一天會被其他陰陽師殺死，那是不是說我可以隨意處置你了？”
女妖皺著眉頭沉默了一下，青年看了一眼，繼續(xù)說道：“人類壽命短暫，所以他們會努力活過每一時每一刻，有可能僅僅一瞬的記憶都能成為他們一生中最有價值的東西。這個小娃要死了，那小姑娘很清楚他救不活，但是只是為了讓她弟弟能多活一點，她義無反顧地冒險去崖上找藥了。然而她還沒有找到藥，結(jié)果卻被你殺死了。她不甘！她怨恨！所以讀取了她記憶的你被驅(qū)使著每夜來給她弟弟續(xù)命，是不是??？！”
“你……”女妖蜷縮著身子，咬著嘴唇驚恐地看著青年，隨后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放松下來說道：“你確實很可怕……然后呢，我殺了人，你準(zhǔn)備處死我嗎？”
“世間本就沒有一命換一命的道理，決定善惡的，是態(tài)度。你本身沒有襲擊人的念頭，不過斷人生殺確是事實，我不會殺你，但也不會讓你自由，等你什么時候明白人命的輕重，我再放你離開。”青年掏出一張符紙在上面書寫著。
“呵，說來說去不還是為了奴役我，說了這么多大義凜然的話又何必呢，我又反抗不了你。”女妖冷哼一聲，閉上眼譏諷起來。
青年瞥了女妖一眼，沒搭理她，將寫好的符咒貼在了女妖身上，催動了符咒。紫色的光芒在女妖身上纏了一圈，然后隱去不見。
女妖睜開眼，抬手看了看，發(fā)現(xiàn)妖力依然在，自己并未被封??；額頭上也沒有印記，自己并未成為式神，女妖疑惑地抬起了頭。
“我若是個欺名盜世之輩，又如何鎮(zhèn)得了手上這一圈子的大妖和高級妖怪呢，服眾靠的終究是王道而不是霸道。”青年兩指捏著符咒放在女妖面前，笑著說道：“這是追蹤符，用來定位的，你要是想逃跑的話我可以輕易找到你，所以你這么想的時候最好心里衡量一下?！?p> “你不需要我的力量？”女妖微微蹙眉，說不清是疑惑還是失望。
青年抱著手閉眼想了想，回答道：“你的能力挺特殊，終歸是會有需要的時候。不過我不會強迫你，而是會用交易的方式進行。啊，不過條件不限于給你自由啊?！?p> “哼?！迸吡艘宦?，一副不滿的樣子。
“哦對了，還有個善后的問題?！鼻嗄暌暰€重新回到這間簡陋的小房子上，想起了一個現(xiàn)實的問題，轉(zhuǎn)身向女妖伸出了手，“給我?！?p> “什么？”女妖連忙把手縮進袖子里，向后縮了縮，作出一臉迷茫的表情問道。
“你要是聽不懂就不會做出這種動作了?！鼻嗄昕磁拖窨匆粋€笨蛋一樣，擼起袖子就往女妖衣服里伸進去。
“呀~不要~那是我的！”女妖拼命想護著，但是沒能成功，鼓著臉眼睜睜地看著青年從她手中搶走了那顆漂亮的眼珠。
“拿了人家的東西要歸還，你媽媽沒教過你么?！鼻嗄暌桓眲倮牡靡庾炷?，在女妖眼中特討嫌。
“我花了不少妖力才將它同化的！”女妖不滿地抗?fàn)幍馈?p> “我知道啊。”青年頭也不回地走向床頭，“就是這樣才正好啊?！鼻嗄陻[正沉睡中的少年，從身上掏出一整只插滿的工具袋，對著少年的眼睛比劃著。
“你……”后方一堆妖怪看得眼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本來我以為這里的條件是無法救治他了，但現(xiàn)在想想既然這是個不科學(xué)的世界那自然有不科學(xué)的救治方法?！鼻嗄瓯硨χ娧?，一副忙碌的樣子。
“不科學(xué)？”文化水平不俗的輝夜姬歪著腦袋一頭問號，不過自知學(xué)識不如青年的她也不會去質(zhì)疑什么，轉(zhuǎn)而問道：“你打算讓他化妖？”
“半妖就行。”青年在小男孩臉上畫著手術(shù)線，“只有妖怪的生命力才能扛得住癌細胞的索取，既然這枚眼睛有那么深的執(zhí)念，那么應(yīng)該不會排斥自己的弟弟才對。”
準(zhǔn)備完成后，青年回頭對眾妖說道：“食夢貘，入夢深一點，別讓他疼醒了；花鳥卷，你穩(wěn)住他的生機；輝夜姬，把我們拉進幻境，記得把細菌留在外面……”
輝夜姬：“啥？？？”
晨曦除霧，朝霞耀空。沉睡的父母漸漸清醒過來，捂著昏沉的額頭起身，便見小男孩坐在床頭，側(cè)仰著頭透過窗戶看著窗外的天空。
“兒啊……你，你好了？”看到小男孩坐在床頭，父母倆顫抖著問道。
小男孩轉(zhuǎn)回頭，瞇著眼睛笑著應(yīng)道：“嗯！”
父母驚喜地抱住小男孩痛哭，小男孩雖然被抱得難受但是還是皺著眉笑著，閃動的目光中，有一只眼睛散著不一樣的光芒。小男孩閉上眼睛，低聲喃呢著：“姐姐……”
鎮(zhèn)外的山路上，一夜未眠的青年打著哈欠，手中拋著一根干煸的蘿卜，遺憾地抱怨著：“誰這么吃飽了撐的把蘿卜丟在山崖上，夾在石縫里干了后還真挺像人參的，浪費我時間?！?p> “可惜了那姑娘的一片苦心，白白失掉了性命?！陛x夜姬飄在青年身后趴在竹子上打著盹，聽到青年的話蒙蒙地說道。
“也不能說是白白吧?！鼻嗄昊剡^頭，看著低頭綴在后面女妖，說道：“至少現(xiàn)在她弟弟救活了不是嗎，若不是墜下懸崖，她又怎么遇到這家伙呢。”
“花的還不是我的妖力！”女妖抬起頭，兩眼凌目嘟著嘴瞪著青年，“一顆那么珍貴的漂亮的眼睛，結(jié)果就換來這么一顆沒有價值的東西！”女妖伸著手，掌間托著一顆不起眼的球體，這是小男孩換下來的眼珠，可能是病了太久缺乏營養(yǎng)的關(guān)系，顏色看起來有些晦澀。
青年嘖了一下嘴，邊走過來邊說道：“是嗎？我可不這樣認(rèn)為呢?！?p> 青年伸手捏著眼珠，將其對天舉起來端詳著，輕笑一聲喃喃道：“在你眼中什么樣的東西算珍貴呢？我從它里面看到了善良、奉獻、親情和思念，這難道不是一件珍寶嗎？”
青年將眼珠放回女妖手心，女妖一把握住，瞪著青年道：“你又忽悠我，我才不信?！?p> “隨你~”青年向后擺擺手自顧自走著，中途忽然停下了，回過頭問道：“對了，你叫什么？”
“妖怪哪來的名字，不都是人類取的?！迸p手交叉抱著，沒好氣地說：“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p> 青年摸著下巴想著：“哦，既然你收集了這么多眼睛，那就叫……蜈蚣精好了?！?p> “我和蜈蚣有半毛錢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