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是七月初一。
傳說,每年的七月即是“鬼月”。七月初一正是陰間打開鬼門放出惡鬼的時候,直到七月三十日鬼門才會關(guān)上。
然而,對武林中人來說,這一天不僅不可怕,反令其心向往之。因?yàn)檫@一天恰恰是他們可能實(shí)現(xiàn)某些夢想的時候。
別月樓英雄臺四周,此刻已聚集了眾多江湖人士。
臺下用竹子支起數(shù)個棚子,其中正中間面對英雄臺的為主座,座位上的都是一些江湖中有名氣的人物,諸如崆峒派的丁秀,點(diǎn)蒼派的寸虛子,天一教的邱銓道長,五毒教的歐陽鏡……其余幾面設(shè)的座位,依了每人的江湖地位或名望分別安排。當(dāng)然,除這座位方位稍有區(qū)別外,別月樓對所有人皆是同等對待,喝的酒都是一樣的好酒,吃的肉也是同樣的美味佳肴。
當(dāng)別孤群出現(xiàn)的時候,所有人頃刻間安靜下來。他們齊齊抬頭向臺上望去。
只見別孤群披著一身紫袍,臉上戴著一張由風(fēng)磨銅制成的面具。面具中,那一雙灼灼發(fā)亮的眸子打量著下方,其勢威嚴(yán),竟全然不輸?shù)弁躏L(fēng)范。
眾人又見別孤群身邊站著三人,左手一人是白雙衣,右手一人正是藏左手提刀的中年漢子,其右一人便是段允劍。此間江湖閱歷豐富者,已認(rèn)得出這提刀之人和白雙衣,卻認(rèn)不得段允劍,心中未免有些許疑惑:此人看來并非武林中有名望之人,為何竟也能站在別孤群身邊?莫非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承蒙諸位英雄豪杰抬舉,屈駕前來,別某不受感激!”別孤群說話,他一說完,便向眾人躬身行了個禮,眾人愕然。
因?yàn)樗麄儼l(fā)現(xiàn)眼前這個別月樓主看其身材竟然和武林中所傳聞的有些不同,更是沒有想到他會如此謙遜待人。
別孤群接著又道:“此次別月樓設(shè)下英雄臺,有兩個目的。一來是為別月樓挑選共謀大業(yè)的朋友,二來,也能借此機(jī)會一睹武林中各路英雄豪杰的武學(xué)風(fēng)采!雖然此次大會以比武為主,別某卻希望大家點(diǎn)到為止,不要傷了和氣,更不要互相害了性命。否則,別某恐怕未免落個挑起武林爭端,不殺伯仁,卻害伯仁而死的罪名?!?p> 聞言,臺下有人喊道:“愿聽樓主吩咐。”說話的,正是那名身兼武當(dāng)、少林功夫的中年道士。他方一說罷,其余人等皆都應(yīng)和起來,齊齊高喊:“愿聽樓主吩咐!”
別孤群微微一笑,面具下的面容雖是他人所不能見到,卻再次躬身行禮,道:“請?!彪S即退到臺下,回到座位上坐下。
此際,白雙衣走了出來,高聲說道:“此次比武,不限定使用任何兵器,也沒有設(shè)定任何規(guī)則。諸位朋友,只要覺得自己有信心的,便可自愿上臺來等人挑戰(zhàn),樓主與在下等人自會觀察,凡符合別月樓用人之原則者,煩請到此邊入座?!闭f著,手指向西首一個棚子。
臺下有人問道:“那白先生是否應(yīng)該說說什么原則?”
白雙衣笑道:“閣下無需多問。別月樓用人,自有自己的標(biāo)準(zhǔn)?!?p> 眾人覺得不解,卻也不敢多言了。因?yàn)樗麄冎绖e月樓本就是一個奇怪的地方,唯今之計(jì),也只好傾盡全力比武,只要盡全力獲勝,入選的機(jī)會自然更大。
白雙衣見沒有人再追問什么了,便將手臂一揮,溫文爾雅,作出“請”的姿勢。
“那就讓我先來!”話音落時,只見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跳上臺來。雙足落地之時,聽得英雄臺微微震動。
這壯漢先向別孤群行了一禮,轉(zhuǎn)身望著臺下道:“在下孟飛!雖然我學(xué)的武功不是什么名門正派,也沒有顯赫家世,但我自小在老家習(xí)武,曾經(jīng)得到不少高人指點(diǎn),他們都叫我賽張飛!有誰敢來挑戰(zhàn)嗎?”
臺下發(fā)出陣陣噓聲。卻鮮有人立刻上臺挑戰(zhàn),因?yàn)樗麄兌枷胗^察一番,以大根摸索清楚別月樓選人的標(biāo)準(zhǔn)。
此時,人群中有結(jié)伴的三個少年離英雄臺最近,噓聲也讓孟飛聽得最為清楚。他便低臺望去,但見這三人幾乎一樣打扮,手里所執(zhí)一樣寶劍,看來血?dú)夥絼偂?p> 孟飛瞪著這三個少年,厲聲道:“你們?nèi)齻€小子,敢來與我一戰(zhàn)嗎?”
三名少年之中,有一個最高的少年便說道:“要挑戰(zhàn)你,我一人足矣!”說罷,身子一騰,輕輕落在臺上。
“原來是華山劍派的弟子!”孟飛所學(xué)雖不是什么名門大派武功,畢竟闖蕩江湖已久,對華山派的輕功身法也頗知一二,當(dāng)下便認(rèn)出了這少年的來歷。
少年愕然道:“沒想到你這種村夫野老竟然能認(rèn)出我們是華山劍派的……看來,我們?nèi)A山劍派武學(xué)淵博,名聲顯赫。不過,你學(xué)的野路子功夫,殺豬可能還可以,想打架,還是免了吧!”
臺下,他的兩個同伴聞之抱腹大笑。其余人也隨之笑了起來。
孟飛斥道:“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好生狂妄自大,看我不好好教訓(xùn)你!”說罷,手里一根狼牙棒已掄了起來。這一棒掄得突然,本是這少年未能料到的,但他霍然提劍格擋。這一擋,他才知道,原來這不起眼的一棒卻力道十足,心中暗暗一驚,連退數(shù)步。
孟飛哈哈一笑,又掄起狼牙棒沖將過去。少年吃了剛才一虧,自知不可輕敵,是以用了全身內(nèi)力,正準(zhǔn)備施展所學(xué)的華山劍法。不料,他還未出招,孟飛已經(jīng)撲至他面前,少年只見眼前一陣昏暗,看清楚時,已見狼牙棒重重向他面門砸下。
眾人但聽得一聲慘叫,少年已飛下英雄臺去,滿口鮮血,倒地不起。
“師兄!”另外兩名華山派的少年跑過去將他扶起。
孟飛愣在一邊,喃喃說道:“哎,我又沒有控制好力度,險些殺了人!”
臺下又有一人躍了上來。來者正是方才那少年的師弟,另外一名華山派弟子。
他一上臺,便厲聲道:“方才我?guī)熜治醇皽?zhǔn)備,你這卑鄙小人趁虛而入,看我不好好教訓(xùn)你!”話音落時,他已經(jīng)提著劍施展華山派劍法直逼孟飛而去。原來,他方才看了自己同門師兄被孟飛打敗,又想及白雙衣所說本場比武沒有設(shè)定具體規(guī)則,所以想來個先下手為強(qiáng),趁著孟飛說話的同時出招,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孟飛猛然退了兩步,喝道:“好小子!你自討苦吃!”說罷,卻是不避不躲,生生迎了上去。
別孤群座位上靜靜地看著,忽然轉(zhuǎn)而對段允劍說道:“你覺得這孟飛如何?”
段允劍淡淡回道:“此人力大無窮,但是有勇無謀,只能算莽夫一個?!?p> 別孤群呵呵笑道:“有時候,一個組織就需要一些有勇無謀的人。聰明人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p> 段允劍道:“是?!?p> 此時,孟飛竟已經(jīng)與第三個挑戰(zhàn)者交戰(zhàn)正酣了。原來,方才那第二名華山派弟子只接了孟飛兩招,不僅劍被他打斷了,連身上的肋骨也被打斷了幾根。臺下另一名同門師弟見此形勢,哪里還有向孟飛復(fù)仇的膽量,當(dāng)下帶著兩名師兄弟退到人群外面去了。
而這第三名挑戰(zhàn)者,雖然也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手上掄著兩把錘子,看起來與孟飛體形相似,卻只接了他三招,便倒在臺上起不了身。
白雙衣不知何時已站在孟飛背后,緩緩說道:“孟兄,可以了?!?p> 孟飛回頭問道:“白先生,你這話這是什么意思?”
白雙衣回道:“孟兄與別月樓有緣,無需再比試下去了?!?p> “這……這這……這到底是什么意思?”孟飛惑然不解,嗓門卻越來越大。
白雙衣解釋道:“恭喜孟兄成為別月樓的一員。”
孟飛聞言大喜,笑道:“哈哈……好,好說好說!”說罷,提著狼牙棒走向西首棚子而去。
此時,臺上已輪番戰(zhàn)斗了好幾個回合,上臺交戰(zhàn)者,皆是有勝有負(fù),卻沒有人能連勝超過三個回合。
直過了近兩柱香地功夫,臺上跳上來一人,兩手提著奇怪的彎形兵刃,正等待他人來挑戰(zhàn)。
“讓我來!”說話的,正是那名身份神秘的中年道士。
但見他赤手空拳,在這拿雙刀的漢子面前站定了,一副氣定神閑模樣。
提刀漢子抱拳道:“在下錢彬,乃是金陵錢家?guī)偷膸椭?,敢問閣下大名?”
道士說道:“什么大名?我沒有名字,我是來和你打斗的,不是來交朋友的?!?p> 錢彬聞言臉色一沉,喝道:“你這牛鼻子道士好生無禮,那就別怪我手下無情!吃我一刀!”
道士冷哼一聲,話亦不多說,已躍到了錢彬頭頂,一掌往他死穴打去。錢彬提起雙刀當(dāng)空斬去。
他這一斬反應(yīng)已是十分迅捷,奇怪的是,他定睛一看,那道士卻不知到哪里去了。錢彬雖然算不上江湖中的一流人物,卻也見識過不少武林高手,卻從未見過如眼前這名道士一般詭異的身法,當(dāng)下心中暗暗稱奇。
道士伸出手掌在他肩膀上輕輕一拍,笑道:“我在這里?!?p> 錢彬怒喝一聲,兩只手腕一扭,把雙刀向后刺去。他這一招用得十分陰險,顯然并不想“點(diǎn)到為止”,而是想奪取對方性命。
“啪!啪!”
不料,錢彬這雙刀還未解及中年道士衣衫,雙腕卻被他扣住了。
錢彬心中一怔,催動內(nèi)力至雙手,想以真氣震開道士雙手,卻被道士以一股更強(qiáng)的內(nèi)力壓了下去。
“這看起來像是少林寺的武功!”臺下有人說道。
“他穿的是道家的衣服,用的卻是佛家的武功,究竟是怎么回事?”
臺下眾人議論間,卻聽得錢彬在臺上打滾慘叫,原來他那一雙手已經(jīng)再也舉不起來。
別孤群道:“你覺得此人如何?”
段允劍道:“此人心狠手辣?!?p> 別孤群道:“有時候一個組織就需要這做足夠狠毒的人。至少,他們執(zhí)行任務(wù)時,會比一般人快很多。”
段允劍道:“是?!?p> 白雙衣聞言,自知別孤群已是選中了這名道士。正要走上去說話,卻聽得有臺下有一人大聲喝道:“讓我來殺了他!”
說話的正是萬刀幫幫主萬囚。
白雙衣微微一笑,站在原地等待著。
中年道士睨了萬囚一眼,說道:“來吧!”
萬囚聞言跳上臺去,冷哼一聲,邁開一步的同時,手里的刀也同時砍將下來。
這一刀雖砍得不算快,卻是霸氣十足,頓時刀下生風(fēng),令人驚嘆。道士見狀,急退數(shù)步,堪堪躲開。
萬囚倒是不急,緊接著連連砍出數(shù)十刀,掃、掠、劈、斬,刀刀皆有變化。而每一招之間連貫得行云流水,看得旁人眼花繚亂。
萬家刀法講究大開大合,刀法用力強(qiáng)勁,覆蓋范圍極廣,殺傷力本是極強(qiáng)。
奇怪的卻是,無論萬囚每一招如何凌厲狠辣,卻總是無法觸到這道士的身體。只見這道士左閃右避,高縱低伏,竟如一只猴子般,把萬囚的刀法都破解了。旁人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大大稱奇。
兩人戰(zhàn)了三十幾招,突然聽到“啪”的一聲,萬囚手里的刀竟已掉了下來。原來,這道士的兩只手現(xiàn)在已搭住了萬囚的手腕。這一招,與他打敗錢彬所用的手法是一樣的,萬囚方才已經(jīng)見識過錢彬的慘狀,當(dāng)即心中大呼一聲“不好”,雙腿猛然踢出。
道士下盤堅(jiān)如磐石,堪堪受了萬囚兩腿,神色卻一點(diǎn)不變。原來,他所用的正是少林寺的氣功,方才萬囚雙腿踢來時,他以內(nèi)力護(hù)住全身,全身竟有如銅鐵一般堅(jiān)硬,自然連一點(diǎn)疼痛也感覺不到。
隨即,這道士狡黠一笑,那萬囚心里一涼,眾人便再聽到一聲慘叫。
萬囚已倒在地上,他那雙手再也無法拿起刀。即使他咬牙忍受,卻依舊痛得暈了過去。
白雙衣見狀,走到這道士身旁,道:“閣下武藝高強(qiáng),屈身加入別月樓,定能令別月樓如虎添翼!”
道士欣喜道:“白先生抬愛了!能為別月樓效力,是我的榮幸。”
白雙衣微微笑道:“只不過凡加入別月樓者,需報上姓名,以便在下著人登記。不知閣下名諱應(yīng)該如何寫?”
道士摸了摸腦袋,道:“不是我有意隱瞞,只是我確實(shí)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名什么。對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喜道:“此前有人罵我是假道士,假和尚,那白先生就當(dāng)我姓賈吧,叫我賈道士便是?!?p> 白雙衣道:“如此也好。還請賈兄入座?!?p> 這“賈道士”向白雙衣鞠了一躬,然后快步走到孟飛身邊坐下。
英雄臺上的比斗還在繼續(xù),此時已進(jìn)展了三個多時辰?,F(xiàn)在比武臺上竟已經(jīng)染上了不少鮮血。甚至還有因打斗而留下的殘斷四肢,或是眼珠耳朵……
此番情景雖然不免悚然,然,當(dāng)人們站上英雄臺的那一刻開始,便自知此番前來為的不只是勝負(fù),更有生死。
直到此時,臺下還未上臺比試之人,多少已有了打退堂鼓之意。
片刻安靜之后,那崆峒派的丁秀,點(diǎn)蒼派的寸虛子,天一教的邱銓道長,五毒教的歐陽鏡四人竟同一時間隨著白雙衣走上了英雄臺。
臺下人群一片愕然。
白雙衣向眾人行了個禮,說道:“這幾位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高手,他們的武學(xué)修為自不必多說,承蒙四位看得起別月樓,便請四位直接入座,不用再比試了?!?p> 這四人正要往西首棚子走去,臺下有一人喊道:“憑什么大家都要比武,他們卻不用比武?!”
聞言,臺下眾人也都低聲議論紛紛。
白雙衣微微笑道:“這四位,分別是點(diǎn)蒼派的寸前輩,天一教的邱前輩,五毒教的歐陽前輩,還有崆峒七子之一的丁秀丁少俠。諸位想必應(yīng)該都聽過他們的名號?!?p> 方才喊話的漢子又道:“白先生,你所說的前幾位大人物也就罷了!但是最后這個什么崆峒七子的丁秀,雖然江湖中也有點(diǎn)名聲,但畢竟他還年輕,恐怕浪得虛名!”
聞言,這名喚作丁秀的少年便轉(zhuǎn)過身來,對著臺下之人說道:“既然如此,晚輩請前輩賜教!”
臺下那漢子憤憤地跳了上來,手持一把樸刀,喝道:“小子,那就讓我來見識見識你的劍法!”
他手里的樸刀剛斬過來,一道鮮血就已經(jīng)灑下。
而丁秀的人竟已經(jīng)站在了他背后,緩緩說道:“前輩,晚輩多有得罪?!?p> 這漢子雙目愕然,僵立在那里,隨即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臺下眾人駭然,便沒有人再敢說話了。
白雙衣道:“丁少俠不愧為崆峒七子之首,崆峒派的劍法也非浪得虛名,如今親眼所見,大開眼界?!闭f罷作了個請的姿勢,丁秀和其他三人這才緩緩走了下去。
此時,別孤群也終于站了起來。
他走至臺上,緩緩道:“此次別某大擺英雄會,意在結(jié)交江湖中各路朋友。方才比試,雖無法避免傷亡,別某心中亦是十分愧疚。所以,凡是今日比武未能得勝者,煩請離去之時到門外各領(lǐng)一份銀子再走,權(quán)當(dāng)別某的一點(diǎn)小心意,以免大家白來此地一趟?!?p> 眾人聞言,沒想到別孤群竟是如此豪邁之人,個個心中又生了幾分敬佩之感。于是,有人暗下決心,決定明年再來參加比試。
不古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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