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有人說話,鐵真君虛打一掌,突然拔身而起,躍到幾丈之外。他回頭去尋纖纖,卻不見了她的蹤影,對著那面紗女子斥道:“纖纖姑娘呢?”
那女子輕聲道:“貧尼不知道施主說的是何人?!?p> 鐵真君憤憤地瞪了她一眼,問道:“剛才坐在那里的,受傷的女人!”
戴面紗的女子依舊搖頭。
鐵真君見如今纖纖失蹤了,便沒有與段允劍繼續(xù)打斗的理由了,便沖出洞外,尋找纖纖去了。
……
段允劍也收回長劍,然,忽感頭暈目眩,險些就要跌倒下去。
原來,他得知杜寒嫣的事情后,心中一直苦郁難歡,加上頭痛之癥發(fā)作,早已是十分痛苦。方才與鐵真君一戰(zhàn),已是強忍著疼痛的?,F(xiàn)在,眼前又是一個陌生人,是敵是友并不清楚,所以便繼續(xù)強裝鎮(zhèn)定。
這女子向他走過來,說道:“你可是段施主?”
段允劍微微皺眉,道:“在下段允劍?!?p> 女子欣喜地掀開了面紗,面紗之下,是一張看來四五十歲的臉,兩鬃并沒有頭發(fā),顯然是一個尼姑。
段允劍認得她。他曾去過慧妙師太所住的“影梅庵”,她記得眼前這個尼姑與慧妙師太曾一起出現(xiàn)過。她法號“慧清”,在影梅庵中已生活了二十余年??墒牵秊楹螘霈F(xiàn)在這里?
段允劍心中最敬重之人,除了趙無過,便是慧妙師太。是以,對慧妙師太身邊的尼姑,他也是敬重有加。
他向慧清作了一揖,道:“不知慧清師傅有何指教?”
慧清輕嘆了一口氣,道:“我此次前來,是受慧妙師姐所托,想跟你講一些秘密之事。”
“秘密?”
慧清閉上了雙眼。她的神情顯得極為痛苦,仿佛一個活菩薩,正為人世間所有人所遭受的苦難而感到心痛。
她又睜開了雙眼,盯著段允劍道:“段施主……在你聽到這些真相之前,我希望你能有心里準備……萬萬不可……過于悲痛……”
段允劍皺眉,握劍。他不知道,不知道慧清要和他講什么,既然不知道,他又如何能有心里準備?
他突然想到,她所要說的事情,是否和他的父親有關?慧妙師太與他的母親慕容云霞關系密切,他父親的過去,她一定知道。想到這里,段允劍不知是喜是悲,滿眼期待看著慧清,說道:“慧清師傅所要說的……是否……是否和家父有關?”
慧清點了點頭。
段允劍搶過幾步,急道:“什么意思?你想告訴我什么?”
慧清搖搖頭,道:“情絲難斷,幾番愛恨……這一切……真不知該從何說起……”
段允劍正凝神聽著,突然半空中閃來一道紅光。他身體拔起,長劍揮出,叮叮幾下,已將那空中的暗器打落。洞外之人迅速晃出,卻不進反退,已逃出數(shù)十丈外。段允劍正要追趕,突然聽到慧清呻吟之聲,轉身過去將她扶住。
原來,方才襲向他的暗器只不過是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那兇手真正的目標,竟是慧清。段允劍察看一番,發(fā)現(xiàn)慧清身上兩處死穴已被暗器打入,竟已毫無生息。
他黯然地將慧清放在地上,拔出一枚暗器。這暗器形如梅花,他看得眼熟,心里想道:“落梅宮……落梅宮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
……
夜色漆漆,整片林子安靜無聲。段允劍將慧清的尸體埋葬在一處土坡。他心中既是疑惑,又是感傷。疑惑的是,慧清所說的秘密究竟是什么?殺人兇手是誰?為何要阻止她說出真相?感傷的是,他與慧清雖然并不熟悉,但她面善慈祥,竟這樣死的不明水白。
……
他已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在細雨中,他不斷地狂奔著。當他穿過第三片樹林的時候,一個黑色的影子攔在他面前。
段允劍拔劍。
青色的劍,在這黑夜的密林中,像鬼火一般。
劍和人卻突然停住了。
因為那個黑衣人輕喚了一聲:“小段!”他便已認出她是杜寒嫣。
杜寒嫣將面紗摘下,說道:“我一直在找你?!?p> 段允劍立在那里,手里拿出那枚奪走慧清生命的暗器,黯然道:“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剛才……剛才那個人是你?”
杜寒嫣疑惑:“你說什么?”
段允劍將暗器舉起,道:“這是你們落梅宮的暗器?”
杜寒嫣走過去看了一下,說道:“沒錯……”臉一沉,又道:“你怎么會有這種暗器?”
段允劍道:“這是殺人的暗器……”
看到她這般神情,他心中已全無主意。因為剛剛看到這落梅宮的暗器,他首先想到的便是這件事與落梅宮有逃不掉的關系。
而杜寒嫣身為落梅宮二宮主,恰好此時出現(xiàn)在這附近,自然有最大的嫌疑。
然而,多日未見心中想念之人,又加以看到她這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樣,他心里哪里還敢懷疑?
杜寒嫣雖滿目溫柔,臉色卻也帶著幾分焦急,拉著他往林中走去,說道:“你當真以為別月樓和云嵐山莊一戰(zhàn)之后,云嵐山莊元氣大傷,就是你可以輕易闖進去的地方嗎?”
段允劍被她拉著走,像一個聽話的孩子。兩人走入林內,四周寂寂,芭蕉葉擋住了細細的雨絲。
在這黑夜里,一男一女,就那樣手拉手地站著,也不知在看什么,也不知在想什么。
段允劍突然感覺有一些冷。他是一個不怕冷的人,他曾經在北方的雪山里度過了好幾個冬天,雖然起初他險些被凍死。然而,也正是因為冬天,因為雪,他才遇到了眼前的她。
但他現(xiàn)在卻覺得冷,身體甚至有一些微微的顫動。這種顫動本來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外人是絕看不出來的。杜寒嫣卻將另一只手也伸出來,緊緊地抱住他的手臂。原來,她已看到他的手臂細微的顫動,她就像一只貓,縱使在黑暗中,也有一雙能發(fā)光的眼睛,可以看到眼前的一切。
他本來有許多話要說,他所要說的話,自然不是問她最近是否安好。但他現(xiàn)在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知道從何處問起他想問的話語。
杜寒嫣卻說道:“云中狂已經練成了殘雨訣的神功?!?p> 他不知道她為何要說這些話。他曾聽趙無過講過“殘雨訣”,聽聞這是一種強大無比的內功心法,原是少林寺珍藏的奇妙內功,五十年前被一位無名的和尚帶走,后來其內容被他修改,威力竟比原本的還要可怕。
見段允劍面不改色,她又道:“這世上能打敗云中狂的,也許只有你師父……不……應該說,是當初的他……”
原來,現(xiàn)在武林上下都已知道,他是劍神趙無過的徒弟。段允劍突然又想到鐵真君說過的話來,他突然察覺到,趙無過將這些消息散布出來,莫非是為了阻止他與云中狂的交戰(zhàn)。
“還有……”杜寒嫣輕輕拉了拉他,將他從失神中喚醒,說道:“小段……你當真姓段嗎?”
段允劍一怔,用一雙驚駭?shù)难凵窨粗?p> 杜寒嫣繼續(xù)道:“我在云嵐山莊暗中查了許久,二十二年前那一件事情……云嵐山莊上下,根本沒有人聽過,也根本沒人聽過段凌這個人……”
“我知道了……”段允劍凄然道。
“你知道?”
“為了云中狂,你什么謊言都編得出!”他說完,推開她的手,獨自走去。
細雨打在他的身上,原本青衣上鮮紅的血漬現(xiàn)已慢慢散開。
杜寒嫣一張蒼白的臉,說不出悲傷還是憤怒。愣了半晌,才向他追去。
可是,縱使她的步伐再輕盈,輕功再好,卻是如何也找不到他的身影。她心里焦急,把面紗戴上,又不敢大聲呼喊,是以低聲地不斷呼喚他的名字。
尋了大半個時辰,她雙腳疲累,便在一邊坐下。此時,空中飛來幾點寒光,咄咄而來,杜寒嫣拔身而起,輕巧地閃過了??罩袀鱽硪粋€女人的聲音:“前方山神廟,速來見我!”
杜寒嫣心里一凜,臉上顯出惶恐之色。這女人的聲音此時早已遠在幾里之外,竟是用內力挾著聲音傳來的。她拔出那幾枚梅花針,收入自己袖中,迅速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