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外,一群莊丁正以最快的速度奔跑著。
一名持劍漢子看到云中狂后,轉(zhuǎn)身奔來,跪下道:“莊主!”
云中狂的視線猶在看著不遠處,那個方向,正是云嵐山莊的馬廄。他淡淡地問道:“怎么回事?”
持劍的漢子道:“九十匹良馬,死了八十九匹。”
云中狂緩緩向馬廄走去。他不僅是一個愛劍的人,也是一個愛馬的人。
向來,英雄配好馬,寶劍配英雄,這不足為奇。然而,眾賓客聽到九十匹良馬,還是顯得有些驚訝。能被云中狂視作良馬的,絕對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馬中精品。而收集九十匹馬中精品,絕非等閑之人所能做到。
游寅德皺眉道:“不是來殺人的,卻是來殺馬的?兇手是出何居心?”
云中狂沒有說話,易婉珠走了上來。
左子光道:“怕不是個瘋子!”
易婉珠搖搖頭,道:“兇手的用意,是告訴我們,他可以無聲無息地殺死這些馬,他在這里面,完全可以為所欲為?!?p> 眾人臉色一駭,都不再說話。他們又跟上了云中狂的步伐,已來到馬廄。
云中狂站在這群馬的尸體面前,垂手不語。
于他而言,這些馬的生命,比他莊內(nèi)的弟子還要珍貴。有些馬是他年輕時所得,陪伴他至今已有二三十年,有些馬是由他的父輩留下來的,在云嵐山莊已是元老級的“人物”。
空氣中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有人已開始嘔吐,縱使他們的手或多或少都沾過鮮血,卻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場面。
八十匹馬,同一時間死亡。地上的鮮血還在流淌。
云中狂輕輕揚起嘴角,詭異的笑容,令唐彧完全不解。
唐彧忖道:“莫非這是段允劍所為?他既然明目張膽地來到云嵐山莊,又何必多此一舉?”
云中狂轉(zhuǎn)過身來對眾人道:“弊莊的麻煩,驚擾了各位朋友,還請見諒?!?p> 眾人有的臉色煞白,有的彎著身體扶在地上,聽聞云中狂這樣一說,都擠滿一臉笑容,道:“云莊主見外了!”
云中狂頓了頓,道:“云某有個不請之請,還請各位朋友委屈一番。”
虛真道長道:“云大俠擔(dān)說無妨?!?p> 云中狂微笑著道:“弊莊面臨大敵,四周已布好陷阱,這兩日之內(nèi),恐怕一只蒼蠅也無法活生生地在云嵐山莊四周進出。所以,云某人斗膽委屈各位,這兩日留在弊莊休息,兩日后云某再親自送各位離開這里,以免不小心踩中了陷阱。”
聞言,眾人臉上失色,都面面相覷。
雖然他們口口聲聲愿意和云嵐山莊共同抗敵,然,那只不過是寒暄之話,畢竟事不關(guān)己,沒有人愿意搭上自己的性命。尤其親眼目睹這八十九匹馬的死狀后,眾人更是清楚,云嵐山莊所面臨的麻煩,絕不是一件可以輕易解決的事情。
于是,眾人又將目光移向了左子光、虛真道長和游寅德三人。他們?nèi)嗽谖淞种械牡匚粯O高,又是武當(dāng)、峨嵋和崆峒派三大門派的掌門人,倘若他們說話,云中狂也無法反對。
三位長者自然也深知這一點。虛真道長忖道:“想不到云中狂如此狡猾……他這一出,用的是假道伐虢的計謀。我們?nèi)艟芙^他,云嵐山莊地勢險要,陷阱重重,又豈能平安出去?”他微笑著,捋捋長須,繼續(xù)想道:“倒不如將計就計。不論那兇手有何本事,老夫只作壁上觀,再收漁翁之利?!庇谑?,笑道:“云大俠乃是武林中數(shù)一數(shù)的英雄豪杰,我峨嵋派向來與云嵐山莊交好,自然不能坐事不理。云大俠不用說,貧道也定會留下來,與云嵐山莊共同抗敵?!?p> 聽到這話,其他人都嘩然議論起來。只有左子光和游寅德打的與虛真一樣算盤,自然對他的用意心知肚明。連連附和起來。
云中狂躬身道謝,道:“各位朋友請放心,此事云某絕不會牽連大家。弊莊的事情,云某自然會自己解決?!?p> 易婉珠也柔聲道:“還請諸位隨我來。”說罷,已引著一群人往后院廂房走去。
只有一個人還站在云中狂面前,看著馬的尸體入神。
云中狂看著他,道:“閣下也喜歡馬?”
唐彧嘆了口氣,道:“我在想,這些馬炒著吃,還是煮了吃好?”
云中狂道:“閣下不知道馬肉有毒?”
唐彧道:“只要能下酒,在下便不介意?!?p> 云中狂笑了,道:“弊莊倒有些好酒,只是這些馬,云某舍不得?!?p> 唐彧道:“好說好說,只要有好酒,沒肉也好說?!?p> 云中狂道:“請閣下委屈兩宿。待會云某就叫人送好酒過去?!?p> 唐彧作輯道謝,往后走了幾步,又停下來道:“在下有件事情很疑惑?!?p> 云中狂道:“請說?!?p> 唐彧道:“為何兇手要留下一匹活馬?”
云中狂亦是怔住了,沉默半晌,道:“閣下有何想說的?”
唐彧搖搖頭,道:“在下也不知道。真是奇怪?!?p> 說罷,他緩緩地跟上了人群。
云中狂緊皺雙眉,盯著唐彧的背影。也許這世上只有唐彧這樣的人才有資格讓他覺得好奇,甚至是喜歡。
那么,段允劍呢?
云中狂突然想到了這個名字,他發(fā)覺唐彧和段允劍也有些相似。這種相似無關(guān)外貌,甚至無法形容相似于何處。他并沒有見過真正的段允劍,卻對他充滿了好奇。
風(fēng)吹進了云嵐山莊,帶著些激冷和潮濕。
馬廄的血腥味還一時間無法清除,連風(fēng)也無法將它帶走。云中狂看著眾莊丁正迅速地清理著,便轉(zhuǎn)身走了。他已有很多年沒殺人,已有很多年沒見過別人殺人,所以也有很多年沒有見過血。
這些年來,他始終把自己關(guān)在云嵐山莊,除了練功,就是在想一個人,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
這些年來,云嵐山莊太平安,太安靜了。他已將一切事務(wù)都交給了他的兒子云碧宵。
而云碧宵這些年來也做得很好,至少他閉關(guān)修煉的期間,云嵐山莊沒有遇到任何大麻煩。
他剛走回自己的房間,就有人來敲門。
云中狂讓他進來。走進來的正是龍云。
龍云道:“莊主,一切都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
云中狂坐在長椅上,正撫摸著手里的劍:“那幫老狐貍,也要盯緊一點?!?p> 龍云道:“是。就算是左子光他們,也不會放過?!?p> 云中狂點了點頭,然后不再說話。
他不說話的時候,仿佛一尊石雕。
龍云低著頭,撤了下去,把門輕輕關(guān)上。他知道云中狂在等待,等待要捕捉他的獵人,成為他的獵物。
一切都已準(zhǔn)備好了,只等待段允劍走進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