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允劍確實是一個極有耐心的人。
云中狂對他產(chǎn)生了極大的好奇心,他甚至很想結(jié)交這樣一個朋友。
“夫人,好好睡吧……”云中狂說完,便又閉上了雙眼。易婉珠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手,把頭埋進(jìn)他寬闊的胸膛。
這一刻,她僅有了一點焦慮也全然消失了。眼前這個男人,雖然她與他結(jié)發(fā)數(shù)十年,但她每每見到他,每每與他相擁,她都覺得自己仿佛還是當(dāng)年那個少女。
屋外的各種聲音越來越遠(yuǎn),越來越模糊……
不知什么時候,她慢慢睡了過去。
只有龍云,始終在奔跑,在警覺,在搜尋……他好像永不疲憊,永不停歇。仿佛他的身體與常人不同,并非肉體凡身。
“什么情況?!”龍云望著一位勁裝的漢子。
“龍管家!又死了三位弟兄!”這漢子回道。
龍云走過去,只見在一處假山的角落,躺著三具尸體。他揮了揮手,幾位莊丁便將火把湊過來。在火光照耀下,龍云這才看清這三具尸體都充滿紫色,而死者的面目卻沒有半分惶恐,反之十分安靜祥和。
龍云心中一怔,喃喃道:“他們是中毒死的……甚至來不及反抗……”
旁邊一位漢子便問道:“龍管家,這是什么毒藥?竟如此奇怪?”
龍云搖搖頭,站起來說道:“吩咐下去。從現(xiàn)在開始,巡邏隊絕不能停。就算中間換班,也絕不許有任何休息!還有,增派人手,保護好莊主、夫人和少莊主的住處?!?p> 那漢子應(yīng)允著退了下去。
龍云緊皺眉頭,想道:“為什么……他既要殺我們的人,又為何事先屠殺那些馬?為何不辭辛苦故弄玄虛?他究竟想做什么?段允劍……他真的只是一個人嗎?”
想著,提起劍,往云中狂的住處走去。
只走了幾步,他突然感覺自己雙腳仿佛太沉重了。即使他已加快了速度,抖擻了精神,卻如何也無法加快步伐。
他這才發(fā)覺,是自己太累了。
對于一個長年習(xí)武的人來說,對于他這樣從小就經(jīng)過特殊訓(xùn)練的人來說,他本不該如此不堪疲憊。然,精神的消耗遠(yuǎn)比肉體的消耗要可怕的多。他的精神,在這一晚上,仿佛就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一場持久的戰(zhàn)斗。
對云嵐山莊的所有人都是如此。那些潛伏在黑夜中、于暗處中不曾松懈半分的殺手們,那些躲在不為人知之處的武林高手,他們還未曾戰(zhàn)斗,卻仿佛已經(jīng)搏斗了無數(shù)個日夜。
這正是段允劍想要的。
云中狂現(xiàn)在已明白了這一點。所以,他也開始贊賞段允劍,從心中贊賞他。
……
天已亮。
陽光穿過窗紙。
唐彧醒來時,已分不清是什么時辰。
門外有人敲門,他翻了個身,道:“是送酒的嗎?”
昨日,云中狂已吩咐下人送過一次酒。上好的酒,沒有名字,卻比他喝過的許多酒都要好。夏禹時,“酒祖”儀狄所作的酒,便是濁酒,酒雖濁,卻是酒中佳品,所以對唐彧來說,酒的名字并不重要。
門外的人回道:“是來送酒,也是來敘談?!?p> 唐彧聞言,略吃一驚,便翻身而起,一邊走過去一邊說道:“原來是云莊主,請進(jìn)請進(jìn)!”
云中狂推門而進(jìn),手里正捧著兩缸酒。他微微笑著,在桌子邊坐下,道:“昨日有失禮數(shù),云某今日是來賠罪的?!闭f著,已打開了酒,高舉而起:“云某先自罰!”
唐彧身形一晃,已坐在云中狂對面,笑道:“昨日在下喝到了這幾個月來最好喝的酒,心中不勝感激!云莊主何罪之有!”說著,拿起另一缸酒,打開了說道:“請!”
云中狂心中暗暗想道:“如此好的身手,唐門高手,果真名不虛傳……”
兩人像是朋友,大口喝酒,并無太多禮數(shù)。
喝了片刻后,唐彧欣喜地看著他,道:“云莊主除了找我喝酒,恐怕還有其它的事情?”
云中狂朗朗笑了一陣,道:“閣下是個豪爽之人,云某自然也不該拐彎抹角。云某前來,除了喝酒還想了解一下,段允劍是一個怎樣的人?”
聽聞此言,唐彧心中一怔,臉色已沉了下來。
然,他從云中狂的眼睛中,看不到任何殺氣。
于是,又喝了一口酒,微微笑道:“他是一個有趣的人?!?p> “有趣的人?”
唐彧道:“一個奇怪的人。”
云中狂正色道:“江湖中古怪之人確實不少?!?p> 唐彧道:“但唐某卻只想和他交朋友?!?p> 云中狂沉默。
唐彧繼續(xù)道:“不知云莊主還想知道什么?”
云中狂喝了口酒,道:“你認(rèn)為那些馬,是他所殺?”
唐彧朗朗笑了起來。
云中狂一臉不解,待他笑完了,才問道:“閣下為何而笑?”
唐彧正色道:“他的確是一個怪人。但以在下對他的了解,這種事情,并不是他做的?!?p> 云中狂微微一怔,道:“那昨夜之事呢?”
唐彧滿臉疑惑:“昨夜貴莊又有良馬被殺了?”
云中狂搖搖頭:“死的并不是馬?!?p> “哦?莫非是莊內(nèi)的狗,還是莊內(nèi)的雞?”
云中狂道:“都不是。死的是人。”
唐彧并不意外,他喝了幾口酒,這才說道:“這種事,倒像他所為……”
“你知道他為何要這樣做?”
“云莊主已經(jīng)知道了,不是嗎?”
云中狂點點頭,道:“他要讓我等,我等得越久,心就越亂。他想消耗我的耐心?!?p> 唐彧道:“你的心越亂,他就越有把握打敗你?!?p> “可是他本該知道,我很快便能看穿他的用意。更何況,他在讓我等他的時候,他也在等我。”
“就算如此,贏的人也是他。”
云中狂臉色一沉,道:“你以為,他可以贏我?”
唐彧搖搖頭。云中狂滿心疑惑,盯著他,等待他把話說下去。
唐彧繼續(xù)說道:“這一戰(zhàn),恐怕你們誰也贏不了?!?p> “哈哈哈哈……”這一次,笑的是云中狂。他年少成名,劍術(shù)獨步江湖,他擁有至高的江湖地位,他對一切都胸有成竹。
他絕不相信唐彧的話,絕不相信有人可以來到云嵐山莊后全身而退,絕不相信段允劍可以威脅到自己!
但他從唐彧的臉上,卻似乎看到那個人是何等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