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心灰意冷
合虔從官宮門出來的時候，天剛蒙蒙亮。兩個姑娘在門口等著他。
“總算是出來了?！鼻窭拾胧潜г沟?。很快，她意識到合虔似乎有些不對勁。背包似乎被他留在了官宮內(nèi)，但他的步伐卻顯得更為沉重，手指還在顫抖，劉海遮住眼簾，面色蒼白，氣質(zhì)有些頹喪。
“這是怎么了？”
“沒事，”合虔抬起頭，強撐著沖她笑了笑，“沒什么事……”
他看上去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仿佛剛才的落寞神情都是邱朗的錯覺。
“別問……拜托你們，什么也別問……”合虔又別過頭去，半掩著臉，“回去吧?！?p> 見合虔狀態(tài)的確很差，二人便沒有再說什么。上了車，三人誰也沒有說話，一直沉默著，跨越茫茫大漠。
他心仿佛被撕碎了一般，滿腦子都是官宮正殿最后留給他的印象。冰冷，空虛，緊閉的雙唇和冷漠的眼神。
屏風(fēng)被他帶回了官宮。原本屏風(fēng)底部還有幾個不太醒目的缺口，經(jīng)他一來回，已經(jīng)基本填上了，唯有底部最中央還剩下不大的一小塊沒有補齊。只剩一塊的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煉化用的火機本身，是他親手給劍螺真的，無法自身煉化的圣器。
事情一發(fā)不可收拾。既然大亂祭典，他也不再解釋，硬要逼劍螺真說出火機的下落。
劍螺真不肯說。那個時候，劍螺真的眼底既沒有仇恨，也沒有懊悔或是別的什么情緒，只是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般，冷冷的，似乎還有些輕慢。
合虔回到ABOVE，什么也沒干，在書室趴了一上午。下午隨便翻了翻白芪的筆記，腦袋空空的，什么也看不進去。他知道自己忘了很多東西。在官宮時，那些有關(guān)圣神過去的輪回記憶，曾在他腦海里飛快地涮過一遍?，F(xiàn)在他幾乎什么也記不得了，可之前所有的情緒還保留著，莫名地壓抑，莫名地心酸心寒。
更何況，他在異能爆發(fā)的時候，又一次殺了好多人。別人他倒不十分在乎，只是劍螺真，被他搞得傷痕累累。燒傷加骨折，已經(jīng)把他的身體搞垮了。若是不留在官宮，讓身體的代謝停止、機能恢復(fù)，他幾乎不可能活下去。
合虔明白了一件事，所謂他身體里的另一個人，并不是“一個人”，而是異能影響下的一個人格傾向。冷酷無情、手段粗暴，做事只看后果的利己主義者。那還是他，是他性格中的另一個極端。
“哈……”他笑了笑，像是在自嘲，“我也不比酩兒強到哪兒去……”
他還記得一件事，或者說是一種感覺。只要把整個屏風(fēng)拼湊齊，他就可以重獲作為圣神的力量，連同圣神的記憶一起。碎片大部分是劍螺真收集的，貌似本來也是為復(fù)活圣神準(zhǔn)備的。他為此奔忙了十年，或許更久，分明就差最后一步了，為什么要還要阻攔呢？
從官宮走出來，他就不具有任何異能了，身體素質(zhì)也相對差了些，現(xiàn)在精神和身體上都有些疲憊。昏昏沉沉中他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門鈴把他從睡夢中驚醒。
他開了門，子車遲站在門外。
“院長。”他依舊是那樣恭恭敬敬的模樣，“歡迎您回來。我本該早一點過來的，只是工作還未完成，不敢貿(mào)然打擾?！?p> “無妨。”合虔強打精神，裝作沒什么事的樣子，“辛苦你了?！?p> “請您前去用餐?！?p> “知道了?！?p> “院長，”他似乎還有些猶豫，“機械部門的岳主任……”
“她死了，我知道。具體你看著辦吧?！焙向z毫不驚。他抬了抬眼，猜想子車遲大概是看他狀態(tài)不佳，一直拖到現(xiàn)在才說的。他在祭典看到過她，就是大祭司身旁的那個女人。難怪羅真教近來技術(shù)突飛猛進，原來是和ABOVE內(nèi)部高層還有聯(lián)系。
也是難為子車遲了。溫和體貼、忠心耿耿，和那些陽奉陰違的人不一樣?？刹恢獮槭裁?，像這樣無條件忠誠的人，現(xiàn)在卻讓他心中有些反感。
“還有一事。北堂先生留言，希望能在您回來之后和您談一談?！?p> “我知道了?！?p> 他在祭典現(xiàn)場感應(yīng)到了北堂玉的存在，只是沒太當(dāng)回事，自顧自地屠殺而已。這個時候，他應(yīng)該還在西北處理后續(xù)的事吧？他應(yīng)該是發(fā)覺搶在他們之前破壞祭典的人是他了。
臨睡前，他撥通了北堂玉的電話。
“玉?！?p> “回來了？”
“嗯?！?p> “有沒有受傷？”
“邱朗應(yīng)該告訴過你吧？”
“我想聽你說?！?p> “我沒事?！焙向卮鸬?，“那件事處理得怎么樣了？”
“參加祭典的信徒還在搜捕中。雖然不清楚羅真教還有多少隱藏的勢力，但目前總歸進展不錯?！?p> “需要我的話，盡管說吧?！焙向S意客套了一句。
“阿虔，圣子還在你那兒嗎？”
“在我這里，還活著，也不會有什么威脅?！焙向⒉幌攵嗾劦絼β菡妫皇侨詢烧Z回答道。
“你……”
“雖然不太好意思麻煩，但你能在搜查的時候，幫我找一個東西嗎？”
“……你說?！奔热槐淮驍?，北堂玉也沒有繼續(xù)問的意思。
“打火機——就是你之前送我的那個，應(yīng)該在羅真教隱匿范圍內(nèi)的某個地方。”合虔說道，“如果可能的話，我想找回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合虔以為是他沒聽清。
“玉？還在嗎？”
“……你把我給你的東西隨便給別人?！?p> 他的話中，雜了些道不清的意味。合虔不覺心頭一緊，有些不是滋味。
“當(dāng)年的事，都是假象，別太當(dāng)真……”
“這么說我只是一廂情愿？”
北堂玉沒有直接說明，卻已經(jīng)表示得很清楚了。
“我算是你什么人，你這樣使喚我？”
合虔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有什么理由嗎，要那個火機？”過了許久，北堂玉又開口問道，姑且算是結(jié)束了剛才的話題。
“……說不清?！焙向瘒肃橹按蟾拧怯刑厥庥猛??！?p> 他聽到電話那頭嘆了口氣，好像還說了些什么。
合虔沒太聽清，剛要問，又聽北堂玉說：“我盡量幫你找。”
“嗯……”
“還有……”北堂玉的聲音戛然而止，半晌他才繼續(xù)，“還有些事，等我忙完這邊的再去找你。”
他掛了電話，心里一團亂麻。北堂玉對他太過寬容了，或是說放縱，就像從前的劍螺真一樣。這讓他隱約有些害怕。他不懷疑北堂玉的用心，只是心有顧慮。
他覺得自己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