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春闈畢
不知不覺，春闈已經(jīng)換班兩次。
今天是春闈會試的最后一天，林甫早已答完了卷子，但按律不可離開?？杉幢闶遣槐卦谶@寒酸的號舍里苦思冥想，春闈會試也的確夠磨人的。
不說號舍里被冷風(fēng)吹了個透心涼的考生們，就連正廳里喝茶暖著身子的，隨時有好吃食的諸位大人到了這第九天也是乏得不行。
貢院當(dāng)中，考生們都是一臉倦容地在檢查試題，看看自己是不是哪里有什么紕漏。而諸位大人們到了最后一天，一個個都癱在了椅子上。
唯有穿越人士精神抖擻地在思索江先生跑來自己身邊，讓自己出了貢院之后不要去拜訪他這件事。
此事蹊蹺異常，先是一位提調(diào)大人不知道為什么在自己身邊徘徊了很久，然后恩師江大人干脆直接奔著自己就過來了，就在這貢院之中，當(dāng)著各派勢力安插進(jìn)來的考官們的面，和自己眉來眼去了一番。
最后離去的時候還用唇語，讓自己記著不要上門拜訪，林甫很是不解。
考前不去拜訪倒也罷了，這考后，等放了榜，師生兩人問心無愧，又有什么不可見面的？
想著想著天色漸暗，此時已經(jīng)可以提前交卷離去，林甫自然不再客氣耽擱，不等最后收場的鑼聲響起就先行交卷離開了貢院。
林甫前世可是見識過高考鈴響的那一秒后，許多學(xué)子掙扎著再寫上幾筆的那個場面的，這春闈會試版本的再讓我寫兩筆，其尷尬程度至少十倍于前世。
畢竟這是關(guān)乎自己仕途的大事，估摸著得要兩旁的軍士動手架住才肯離開。
而這最后兩筆究竟有沒有寫上，其實根本就不要緊，以大部分人的才學(xué)，根本就還沒有到需要拼最后兩筆的時候。
寫與不寫，其實沒差。
林甫在傍晚拍拍屁股離去，考生的任務(wù)差不多算是完成了，而后的部分便是考官的任務(wù)了。
這考官其實是比考生更加辛苦的工種，因為這考試并非是考完即可，封卷，糊名，謄抄，批改這些個工作那才是考官司職中的大頭。
考時要陪同，考后還有任務(wù)，可謂是極其磨人的。
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這里面全是加了特技的貓膩成分，但還都得面面相覷地在這堂中一起看著各位大人各司其職，完成這些手續(xù)。
江太岳此時也不再頭疼了，將諸位大人要點將的那些名字通通放了下去，不再思索篩選優(yōu)劣，拿捏分寸的事情。打算直接交由陛下定奪。
堂中兩位禮部官員接過試卷準(zhǔn)備糊名的時候都是暗自咋舌，這接卷宗當(dāng)然是大有講究的，試卷到這個位置有關(guān)系和沒有關(guān)系這兩種已經(jīng)完全分開。
兩位禮部官員大約摸看了一下此次上面遞了條子走了關(guān)系的那些卷子，大概感受了一下這個數(shù)量，心中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雖然科場舞弊已經(jīng)做成了熟練工種，但名義上講，這可還是一等一的大罪。尤其這些年一次做的比一次過分，今年這卷宗數(shù)量大概估摸一下得有二百四十來人，超過榜單的八成人數(shù)了。
這手筆實在是太大了一些，看得兩位糊名的小官心里有些害怕。
江太岳看出了這兩位眼神中的意思，只是和藹地望著這兩位，“兩位辛苦，但時候也不早了，這一個個環(huán)節(jié)禁不起耽誤?！?p> 兩位雖然不清楚自家大人打的是什么算盤，但仔細(xì)一想，這件事要是真扯出來，大半個官場的人都要完蛋，自己這兩條小雜魚哪里是糊不糊這卷宗的名字就能改變自己命運(yùn)的？
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就算個子特別高的頭很硬，硬是把天頂破了一個洞，自家禮部的老大人他跑不了啊。
大人這么做，自然有他這么做的道理，自己又有什么好參合的？兩位下官想著，便乖乖接過卷宗做手腳去了。
一來二去，禮部上上下下為了這春闈忙活了一整夜，眼見著要天明了，總算是完成了所有的工序，這便可以送去批改了。
江大人扯了一番每三年都要說一通的慣例說辭，講了些空洞無物的大道理，便揮手解散了諸位禮部官吏。
眼看著這些試卷往翰林院那邊送去了，江大人這才有些疲憊地坐上了自家的馬車。上了馬車之后接過一條溫?zé)岬拿砩晕⒉亮瞬粒@才算是稍微緩過來一些。
側(cè)過頭來看了一眼遞來毛巾的那位，不是一直以來跟著自己的老管家，而是自家兒子，林甫京華詩會上遇見的那位江陵。江大人心中滿是欣慰，他老來得子，這個兒子還是很爭氣，很出息，很貼心的嘛。
江大人將用過的毛巾往旁邊一放，一張口還是脫離不了春闈會試的話題，他這這邊忙了九天九夜，為了避嫌也不曾見過自己的兒子，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他答的如何。
“答的還算順利?！苯甑拇_不愧為國子監(jiān)最出名的監(jiān)生之一，所謂空穴來風(fēng)，太子對他的夸贊并非沒有道理。這滿是《二》題的卷子，作為非穿越人士的他能答到這個程度，說是還算順利實在是有些謙虛了。
江陵對自己上榜還是有著絕對的信心的，只是科舉前的這些天一直看到父親因為科場舞弊其中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脈絡(luò)和數(shù)不勝數(shù)的后門條子而煩心，作為一個參與其中的學(xué)子，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不僅在乎自己的中榜與否，作為一個思想比較清流的人，他同樣在乎其他的有才之士會不會被權(quán)貴們的紙條給擠下去。
尤其是那位小林公子，雖然林家也算是不小的家族，但小林公子前些日子的那句詩，恐怕權(quán)貴派系的諸位不會讓他在科場上太好過。便趕著這個時候來問問自家父親，小林公子究竟答的如何，會不會被篩下去。
江大人看見自家兒子竟然如此積極地打探那小子的事情，暗道那那小子人緣還挺好，這剛來沒幾天竟然就和自家小子搭上了線。
不過倒也是，自家這個兒子哪里都好，就是整日地追在林家丫頭的屁股后面，這兩個小子不認(rèn)識倒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