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目湖回來后的旭日和,在衡城尋不到冥玉的蹤跡,真的怒了。
卻不知道這次冥玉也是身不由己。
冥玉靠在樹上,睜開朦朧的雙眼便看到火焰搖曳中一張蒼白的臉。
兩人坐在山林間,中間隔著一團篝火。
“你是什么人?”剛一出口便問道空氣中香味,眼睛一愣,頓時兩眼放光的盯著男子正在烤的山雞。
男子一聲輕笑,蒼白的臉上更顯得憔悴。
“你若是不記得,可以叫我駱櫻?!?p> “什么記不記得,我沒見過你。”冥玉不甚在意的說道,湊到烤雞旁,一臉垂涎。
“一百年前……,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駱櫻把冥玉當成了冥悠,卻不知道這只是一只弱智的神獸。
“一百年前?”冥玉想了想,一百年前它還在九幽晃蕩呢,隨即仔細的看了看駱櫻,這也不像是九幽來的,明明就是個人族!
看到冥玉的神色,駱櫻苦笑一下:“不記得,便算了?!毕雭硪彩?,她一個神界之人又怎會記得自己這個小人物。
“我在衡城遇到你時,你喝得大醉,有人欲對你不利,我便帶你離開了?!瘪槞颜f道:“下次不要再喝酒了,你一個孩子在外面很危險?!?p> 聽到衡城兩個字,冥玉愣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事情忘了。卻在下一刻,注意力被烤雞的香味吸引過去,全然忘記了旭日和的囑咐。
自到人界以來,冥玉最開心的不是吃了什么,而是駱櫻給它做了什么吃。
駱櫻每天都會給它做好吃的,或者帶它去吃好吃的。和以前自己一個人吃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有一種被理解的感受?;蛟S冥玉不懂那些,但是,簡單表達出來,就是很喜歡和這個叫駱櫻的人在一起。
這般結果便是,旭日和全然被它拋在腦后。
……
詢仙會如期而至,冥悠被特許出了思過崖。
當即便找去了潮汐閣休息的地方,可以沒有見到人。
回到無相山峰后,便看到駱辰坐在她的院中在看書。
“回來的晚了?!瘪槼娇聪蜈び疲骸澳闳フ荫樠┝??”
“她不在?!壁び谱隈槼綄γ媾吭谧雷由?。
駱辰笑了笑:“就算今天不在,后天總會在的?!钡綍r候各宗門弟子切磋,身為潮汐閣較為突出的優(yōu)秀弟子,駱雪一定會出現(xiàn)。
看著冥悠的長發(fā),駱辰不自覺有些晃神,心不在焉的開口:“碧海潮涯的人也會來,段岑風應該會來找你?!?p> “來就來吧?!?p> “傳言段岑風性子溫和,是個講道理的,你不用擔心?!?p> “我才不擔心?!壁び普f著站起身,向房內而去。該擔心的事情都有人幫她擔心了,她也沒什么要擔心的。
駱辰看著她的背影,笑意漸漸斂去。這些還不是最麻煩的,最麻煩的是天目湖一事,那些宗門一定會借著這次機會向冥悠求證天目湖一事。
以冥悠的性子,根本不會撒謊。
但若要問道湖底的東西,想來冥悠也是不會說的,因為她沒有對他提過,更不會對旁人說。
一旦在這里僵住,幾乎坐實了冥悠拿到寶藏的謠言,到時候就算人家明里不說什么,暗地里也會有諸多想法。
縱然冥悠不懼,但終究對她有害無利。
“什么時候和我一起回天目湖?”自從冥悠恢復法力之后便沒有開過口的夕沫終于開口了。
此前,她還想著要監(jiān)督冥悠在恢復實力后依照承諾救司曜,但是現(xiàn)在,她不確定了。冥悠現(xiàn)在的力量,她都感到畏懼,根本生不起強硬的念頭。
“回天目湖也沒用?!壁び瓶粗矍跋δ纳碛罢f道。
“你想反悔?”
“我沒有想反悔,只是我就算去了天目湖也幫不了你?!壁び普J真說道。
夕沫垂眸,神色有些黯然。
“等這里的事情結束,我便去想辦法去冥界一趟,閆君掌管天下生靈的亡魂,定能知曉如何才能幫到你?!?p> “真的嗎?”夕沫眼中帶著不確定,希冀的看著冥悠。
冥悠肯定的點點頭。
雖然當時迫不得已答應夕沫的要求,但是既然答應過的事,她便不會食言。
……
詢仙會當日,天宗的弟子一早便忙活起來。
大會是在紫蓬山的主峰紫陽山峰舉行,這紫陽峰平日里禁止出入,是宗門內長老高層的修煉尋道之所,只有宗內有大事發(fā)生時,紫陽峰才會開放。
無相峰山頂崖邊,有一株千年老樹向著崖外蜿蜒生長,大部分的枝干完全懸空,只有樹根牢牢的抓在崖上。此刻冥悠便是坐在這棵大樹上,遠遠的看著紫陽峰的動靜,雙腿懸在空中,下方便是萬丈高崖。
水澤帶著眾弟子去了紫陽峰,駱辰是他最優(yōu)秀的弟子,雖說在宗內地位不低,但少不了要出現(xiàn),即便不動手也是要交流一番。冥悠自請留守山脈,水澤也沒多想便同意了。不管是因為冥悠現(xiàn)在的修為還是天目湖的事情,她都不宜出面。
清風吹過,帶起樹葉輕微的摩擦聲,冥悠微微抬頭:“我還沒去找你,你倒是自己找上門了?!?p> 一女子單腳站在冥悠不遠處的一根細枝上,不動如山,聞言也只是輕笑:“怎敢勞煩上神來尋,這些日子得閑,司命便特地來向上神請罪?!?p> 正是映霏,也是司命。
冥悠輕哼一聲,右手伸向司命:“拿來吧?!倍苫晁唤璞闶侨齻€多月,也不知道這她拿去做什么,只是看她現(xiàn)在這般模樣,并不很好。
“上神見諒,渡魂塔,司命現(xiàn)在不能還!”司命的話語中帶著歉意,卻又是堅定無比。
深深的看了司命一眼,冥悠也懶得追究:“當初我便說過,渡魂塔是靠神力驅使,你一屆仙人使用很費力。我不想管你做了什么,但是身為仙界的任職仙人,你這半人半仙的樣子如何對得起仙界?”她現(xiàn)在恢復了修為,自然能看出司命這般狀態(tài)是有問題的。
司命苦笑:“我已經(jīng)回不了頭了。”
冥悠搖搖頭,沒有說話。雖說司命私自占了自己的渡魂塔不還,但是看在她在段王府出手幫忙的份上,加上態(tài)度誠懇,冥悠也不好計較。
“謝上神諒解?!?p> 司命在原地站了片刻,隨即開口:“上神,有一句話,不知當講否?!?p> “你說?!?p> “上神沾染了太多凡塵業(yè)障,若是不注意,便會深陷其中,難以回歸神界?!?p> “你有空擔心我,還是自求多福吧?!壁び聘静辉谝?。
“只是,若是一般因果便罷?!彼久J真的看著冥悠:“上神自己應該也發(fā)現(xiàn)了吧,為何來到人界后身形會發(fā)生變化?”
天道壓制的只是冥悠的修為,并不會對她造成別的影響。
所以說,冥悠之所以現(xiàn)在是一副成年的模樣,是另有原因。
“是信仰之力?!壁び戚p輕嘆了一口氣。
神來到人界后,神力的消耗不會有補充,所以當年和駱辰交易便是為了測試人界的信仰之力會不會使神恢復力量。這個答案,當年她便得到了。至少沒想到這一百年下來,這其中的信仰之力會累積到一個駭人的地步。
看來這一百年來,駱辰還沒有忘記幫她傳播信仰。冥悠想著,心情有些復雜。
當年那個清俊冷清的男子,現(xiàn)在又會是怎樣的慘淡模樣?
司命也不再多說,微微福了福身體,消失在原地。冥悠能自己說出答案,說明她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那么就不要她啰嗦了。
仙界和人界本是同源,所以仙界之人在人界傳播信仰,這是一種修煉之道。
但是神界之人,一旦和人界關聯(lián)過甚卻是累贅。因為神界本就擁有至高無上的規(guī)則,他們神界之人是六界中最優(yōu)越的生靈,一出生便親和自然,通體純凈,可納天地。一旦沾染紅塵業(yè)障,便等于濁了通透的靈魂,再也不配被稱之為神。
這些事情冥悠都懂,她能感受到這片天地下的人們給她的信仰之力,但也相信,在離開之前,她能剝離這些不屬于神的東西,因為有三清水。
……
“你今天一直看著那邊,那邊有好吃的嗎?”冥玉歪著腦袋不解的看著駱櫻。
“那里是紫蓬山?!瘪槞演p聲道了句:“有很多人在?!蹦切┟T大宗的人今日都聚在那里。
“你也想去嗎?”
駱櫻看向冥玉,摸了摸她的頭發(fā):“我不能去?!?p> 疑惑的看著駱櫻,冥玉不知道為什么想去會不能去。
“走吧。”
駱櫻帶著冥玉一直向北方向而去,兩人一路走走停停,已經(jīng)一月有余?,F(xiàn)在他自然知道眼前的這個冥悠并不是真的冥悠,而是冥悠的獸寵冥玉,但是并不影響他對冥玉的心情。實在是這只獸太過單純,單純的讓人想要保護,不想去破壞那一份純真。
“今天還要聽冥悠的事情嗎?”
“嗯,我想聽?!?p> “那我就再說一遍好了?!壁び駱泛呛堑拈_口,每次都是同樣的開場白:“我在九幽遇到冥悠時,她還很小,真的特別小,還沒有我腿高……”
那時的一人一獸都是懵懂無知的時候,遇到了,便一起走了。到后來,冥悠回家,冥玉也跟著一起回去,也是從那時起她有了自己的名字叫冥玉。
“你很喜歡冥悠?”
“恩恩,冥悠對我最好了。”冥玉一臉幸福的說道。
駱櫻笑了笑,沒有說話。冥悠雖說表面強勢,其實內心卻很柔軟,這一點在她幫他的那些就看出來了。若只是為了交易,她不會讓他進渡魂塔,更不會讓他去積德行善。
“你還沒有說過你為什么到人界來?!瘪槞颜f道。
聞言,冥玉一愣,終于想起來自己到人界來的正事。隨即又想到被自己丟在一邊的旭日和,大驚出聲:“糟了!”
“怎么了?”駱櫻忙問道。
“我要在衡城等旭日和,然后去找冥悠!”
旭日和是誰駱櫻不知道,但是聽到冥玉要找冥悠,忽然意識到什么。
“怎么辦怎么辦……”冥玉急得團團轉,她焦慮的不是找冥悠的事情,而是旭日和會因為她亂跑把她關起來,那就再也不能吃到好吃的了。
就在冥玉擔心被旭日和訓的時候,旭日和已經(jīng)到了紫蓬山。
在人界神力消耗后沒有補充,所以在追尋冥玉三日無果后,旭日和并不打算再耗費精力去追,那只不聽話的神獸還是交給冥悠自己教訓的好。隨即一路打探消息,知道了沐陽城段王府的事情。并在之后跟著段岑風,在詢仙會前一天隨著碧海潮涯來到紫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