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鷹娑川之戰(zhàn)（7）
就在朱邪里思深陷絕望，硬起心腸，準備徹底拋下長子朱邪堯骨，撤軍回師時，安西軍的議和使團卻是突然到來。
感覺絕處逢生的朱邪里思欣喜若狂，嚴令衛(wèi)兵客客氣氣的將安西使者請入大帳，非常罕見的摒棄一直以來的趾高氣揚的態(tài)度，非常溫和有禮的招待安西使者。
“尊使真是年輕，如此年紀便被派為正使，可見將來前途無量，對了，尊使，我們是不是在那里見過?！?p> 朱邪里思看到安西正使是異常年輕的司馬奕，并沒有因為對方年輕就采取輕慢的態(tài)度，反而異常的熱情，竟然主動和他原本眼中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套起了近乎。
“兩年前安西出使處月部的使團中，就有我，我曾是正使大人的筆吏，有幸見過歸義中郎將一面?！?p> 司馬奕毫不怯場，和煦的說著話，只不過在其一直充滿笑意的眼眸深處，充滿著滿滿的嘲弄和鄙夷之色，他可是清楚的記得兩年前他陪同正使出使時，面前這位處月人首領是如何趾高氣揚居高臨下的接見他們的，而現(xiàn)在這頭野狼卻是溫順了不少，連司馬奕提到“歸義中郎將”一詞，朱邪里思都沒有勃然大怒，直接將司馬奕給烹煮了。
歸義中郎將是大漢帝國封給處月部首領家族朱邪氏的世襲官職，對于大漢來說這是對于處月部的恩典，但對于桀驁不馴的朱邪氏來說這是莫大的屈辱，即便后來他們在大漢帝國勢弱后，背叛割據(jù)，自立為王，也不覺得洗刷多少曾經(jīng)被大漢當成奴婢一樣驅使的屈辱，他們深恨“歸義中郎將”這五個漢字。
自傲張狂的朱邪里思可以說是整個朱邪氏中最恨這五個漢字的人，以前就有過安西使節(jié)在覲見朱邪里思時無意提到這五個漢字，竟然就被瞬間惱羞成怒的朱邪里思直接丟盡大鍋活煮了。
但現(xiàn)在朱邪里思進退維谷，而安西軍現(xiàn)在才是強勢并且掌握主動的一方，朱邪里思不敢囂張，不敢再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將已經(jīng)說出歸義中郎將五個字的司馬奕扔進大鍋中。
為了獲得一個體面的結局，更為了救出愛子朱邪堯骨，朱邪里思罕見地低聲下氣道：“不知尊使所來為何？皇甫大都護是否想與我議和?！?p> “不是議和，是饒恕，大都護決定可以有條件釋放我們所俘的所有處月戰(zhàn)俘，包括你的長子朱邪堯骨，都可以用金錢贖回。”
司馬奕依然淡笑，人畜無害，但說出的話，卻是綿里藏針，暗含譏諷，讓朱邪里思恨不得抽出腰間自己平常削肉的匕首，直接戳爛司馬奕滿是平和之色的笑臉。
朱邪里思也只是想想，他最心焦的還是其愛子朱邪堯骨，于是趕忙問道：“我兒如何？”
“哎！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大公子又悍勇無畏，身先士卒，不幸被我軍士卒所傷，再加上多日未曾醫(yī)治，其左臂已經(jīng)半殘，但所幸我軍中有醫(yī)術高明的郎中，已經(jīng)將其左臂醫(yī)治好，只需靜養(yǎng)三四月，大公子必定又能生龍活虎，再上陣殺敵。”
司馬奕的話半真半假，但的確在將處月主力勾引來預設戰(zhàn)場后，朱邪堯骨這個被圍困的誘餌就沒有多大的價值了，皇甫昂直接下令攻陷小鎮(zhèn)，俘虜了朱邪堯骨，但究竟是半死不活，還是已經(jīng)治愈，就只能看司馬奕怎么開心怎么說了。
朱邪里思還是愿意相信司馬奕的話，希望愛子平安無事，立即問道：“大都護需要怎樣的條件，才能與我們議和，哦不，是寬恕，只要能換回我長子，我愿意付出五萬第納爾的金幣作為贖金?！?p> 第納爾是羅馬帝國的一種貨幣單位，是世界通用貨幣，亞歐大陸三大帝國中，金帳汗國野蠻落后，連中央集權都未做到，發(fā)行屬于自己的貨幣無疑是癡人說夢，而大漢帝國本身又缺少貴重金屬，只能發(fā)行一些價值不高的銅錢，控制盛產(chǎn)金銀歐洲的羅馬帝國，便在貨幣的戰(zhàn)爭上，可以說是輕松碾壓另外兩家，不說全世界，但在整個中亞地區(qū)的主流貨幣就是羅馬帝國發(fā)行的金銀幣。
五萬第納爾的金幣，已經(jīng)算是一筆巨款，安西三鎮(zhèn)一年的稅收也不過四十萬第納爾，五萬第納爾在中亞可以購買到20000頭健牛，3000匹頂級戰(zhàn)馬，2000副重裝騎兵所用的武器盔甲，還可以雇傭四個大隊的似武丹步兵那樣的頂級雇傭軍，為你征戰(zhàn)一年。
朱邪里思為救出自己的愛子也是不惜血本，見司馬奕聽后默不作聲，以為是在待價而沽，連忙補充一句道：“六萬，八萬，甚至是十萬第納爾，我都可以支付?！?p> “那被俘的厄色勒奴兵們呢？他們又作何價錢。”
“只有高貴貴族才有權利被贖回，卑賤的奴隸何時有這項權利的？”
司馬奕站起身，接過身后副手遞上早已擬好的約書，遞給朱邪里思道：“好吧！只要歸義中郎將，在這上面簽字并蓋上印章，我們就恢復和平，并且在三日后釋放大公子。”
朱邪里思接過合約一看，合約由漢語和太魯語兩種文字寫成，朱邪里思既懂太魯語也通曉一些漢語，所以不用借助翻譯就快速閱覽。
通篇看完后，朱邪里思心中長舒了一口氣，但又馬上暗自鄙夷起安西軍統(tǒng)帥和眾漢人，心中暗暗嘲諷，看來漢人還是漢人，哪怕現(xiàn)在落魄了，還是喜歡懷柔遠仁厚往薄來那一套，真還以為自己還是天朝上國。
安西軍擬定的約書中，并沒有作為戰(zhàn)勝方對失敗者提出任何苛刻的要求，合約中只有互不侵犯條約，并且未對處月提出賠款要求，除了朱邪里思自己提出的十萬第納爾贖回兒子的金錢和那些被俘虜?shù)亩蛏张?，安西軍好像在這場戰(zhàn)場中并未得到其他。
別人可能會懷疑安西軍的真正目的，但自認非常熟悉漢人心理的朱邪里思卻覺得這才是真正的漢人，喜歡講究仁慈，喜歡講究光明正大，喜歡懷柔遠仁厚往薄來。
但可惜朱邪里思記憶中的漢人不包括皇甫昂，皇甫昂是一個真正的憤青和極端大漢民族主義者，雖然受過二十一世紀教育的他，不至于像希特勒一樣興起種族大屠殺，但他心中有一個更瘋狂的執(zhí)念，那就是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大漢之臣妾。
上一世的皇甫昂，因為生不逢時，只能眼睜睜看著琉球群島、海參崴、庫頁島、貝加爾湖、外蒙古、唐努烏梁?！淮笃嫦葕^戰(zhàn)占有過的土地，早已被不肖子孫一塊塊割讓出去。
前世的皇甫昂痛心疾首，但他無能為力，但現(xiàn)在他在這個異世界，依然生而為漢人，并且掌握實權，掌控一支強大的軍隊，那么他就不能讓任何一片曾經(jīng)潑灑過祖先鮮血和汗水的土地，像前世那樣被侵奪占有。
所有侵占大漢領土的人和勢力，無論多么的強大兇惡，皇甫昂發(fā)誓都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幾乎就在司馬奕與朱邪里思簽訂合約的同時，在安西軍右翼的沼澤濕地前，一支萬余騎兵部隊已經(jīng)集結完畢，主將管公明站在隊列的最前方，望著沼澤濕地中四條由裝滿泥土的羊皮袋組成的堅實大路，揚起手中大關刀猛然向前一揮，近萬鐵騎開始啟動向前。
鐵蹄鞭地，轟鳴如雷，近萬鐵騎排成四個大型縱隊，踩踏著由八萬個裝滿泥土的大型羊皮袋所鋪陳的四條大道，橫越被許多人認為不可逾越之地的沼澤濕地。
皇甫昂本人雖然沒有成為名將的一切特質，但他來自于二十一世紀，知道許多著名的戰(zhàn)例，所以當他第一次視察戰(zhàn)場，看到這片長幾公里，寬也接近一公里，被視為絕地的沼澤濕地時，幾乎是瞬間就冒出了“富平之戰(zhàn)”這四個字。
在富平之戰(zhàn)中，金將完顏折合就是用土囊在葦澤中墊出一條通路，越淖而進的方法，突破被宋軍認為是絕地，而根本沒有安排任何兵力防守的沼澤之地，然后率領三千精騎突襲宋軍，配合正面完顏宗輔率領的主力部隊，一舉擊潰宋軍，取下大半個陜西。
這是漢族軍隊極不光彩的一場大敗，但皇甫昂并不介意學習一下野蠻人的戰(zhàn)術，對付這個世界的野蠻人。
富平之戰(zhàn)金兵只是擊潰了宋軍，但作為學生皇甫昂胃口卻是更大，他要全殲處月大軍，而要全殲敵人，就必須截斷敵人的后路，所以是否能勝利拿下銅角渡口，就是這場殲滅戰(zhàn)能否全勝的關鍵。
安西騎兵安全渡過沼澤濕地后，并沒有攻擊敵人脆弱的側翼，而是直接向銅角渡飛速奔去，一個時辰后，先頭部隊白馬義從就已經(jīng)抵達銅角渡口。
銅角渡口原本由統(tǒng)古乃率領的二千牙因騎兵駐守，但隨后被朱邪里思留在北岸的朱邪只骨也是率領自己手下的二百名肅律騎兵來到南岸，與統(tǒng)古乃合并一處，共同駐守。
白馬義從的指揮公孫摩侯明白兵貴神速，搶占渡口是是否能夠全殲處月主力的關鍵，所以沒有等后續(xù)部隊到達，就命令部隊進攻，很快，兩支都以弓騎為主力的部隊，隔著百米距離，互相開始對射。
一時間，河灘上，箭來矢往，箭云升騰，箭雨落下，無情殺傷著雙方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