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焉耆攻城戰(zhàn)（2）
轟隆隆！
安西軍投射出去的火油彈，帶著長長的尾焰，如墜地流星，迅猛的砸進猰顏人的投石機堆中?！芭榕榕椤钡谋崖曋?，這些陶罐大多數(shù)撞在地上碎開，里面已經(jīng)被點燃的火油四散而開，火焰隨后追上，瞬間就形成一大片火海，所有身處其中的猰顏士兵們立刻驚恐大叫著四散而逃，但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身上所穿的皮袍皮衣早已沾染上火油，即便逃出火油潑散的范圍，他們也是很快整個人都燃燒起來。
一個個渾身被火焰包裹的火人開始狂舞，他們慘呼哀嚎，希望同伴能夠救助正在遭受巨大痛苦的自己，但那些同伴們早已被嚇得如驚弓之鳥一般，慌不擇路的逃跑著，那里還有心思去看一眼被火焰包裹的同袍，更別說救助了。
所以這些無助的火人們只能在周身火焰劇烈燃燒下，被燒盡衣裳，被燒裂皮膚，被燒化血肉，被燒燼心腑，在掙扎扭曲和慘叫悲呼中，被燒成一推焦炭。
除了砸到地上，讓許多猰顏人變成火人，然后燒為焦炭外，還有許多火油彈直接撞擊到高大醒目的投石機上，無法瞬間移動的投石機，立刻就如一個個火炬一般，被完全點著燃燒起來。
雖然這些投石機的重要受力部件許多都是鐵與銅所制，但主體還是木質(zhì)的，所以比人更容易燃燒起來，完全燃燒的投石機火焰沖天，黑煙升騰，就如一個個被火焰包裹的巨人一般，蔚為壯觀。
很快被火焰包裹有一段時間的投石機在一陣尖銳的咯吱咯吱聲中，由于底座被燒化，無法再承受整座投石機的重量，一個個開始倒塌散架，然后在狂舞的火蛇中，被無情的燒成一堆灰燼。
安西軍的大型投石機雖然只有不到七十臺，還不到猰顏人的四分之一，但安西軍是主場作戰(zhàn)，早已經(jīng)將這些投石機調(diào)整到最佳狀態(tài)，精準度遠遠高過初來乍到的猰顏人，所以四五輪火油彈攻擊后，猰顏人起碼被燒毀一百八十多架投石機，死傷的人員更是可能超過二千。
薩多爾目光呆滯的望著眼前一片如煉獄降臨的火海之地，聽著手下士兵的慘呼哀嚎，看著巨大的投石機轟然倒塌，聞著人肉被烤焦后發(fā)出的酸臭味，悲憤交加，恨不能現(xiàn)在就投入火海中自焚而死。
薩多爾先前在帶領(lǐng)投石機部隊前進時，就已經(jīng)看到焉耆城東面城墻上突兀矗立著的高大黑影，當時他沒有多想，以為是安西軍新修建的瞭望塔之類的，但現(xiàn)在他知道那是什么了，那是投石機，重型投石機，安西軍的重型投石機，要他老命的重型投石機。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幾乎同一時間，烏母主單于與他的攻城部隊大將薩多爾，都是無限悔意涌上心頭，而且這位草原雄主的懊悔之情比薩多爾多得多。
烏母主單于從來就不打無準備的戰(zhàn)，自從從漢家兵書上看到“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這句話后，烏母主單于就引為至理名言，并且在隨后的帶兵作仗中，一直踐行著這一條至理名言。
這一次對安西的戰(zhàn)爭也是不例外，早在從東線班師回來后，烏母主單于就派出數(shù)百密探，不光潛入安西之地，還分別不辭辛勞的到雙河鎮(zhèn)和米尼公國，探訪安西軍原本的敵人，詳細了解大漢安西軍的一切。
自然安西軍繳獲米尼公國六十八架重型投石機這一條信息，烏母主單于是完全知道的，但對于這條信息，平時謹慎多疑的烏母主單于卻是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一是他自認自己是進攻方，不必要害怕敵人的攻城器械，二是烏母主單于完全沒有想到皇甫昂會將投石機用于守城戰(zhàn)中。
用攻城器械守城并不是皇甫昂的首創(chuàng)，但一直在河西地區(qū)都面對孱弱之敵的猰顏人，憑著他們強大的軍力和龐大的攻城部隊，一直都是無往而不利的，包括在他們統(tǒng)帥烏母主單于心中，都是形成一條慣性思維和傳統(tǒng)戰(zhàn)法，也就是猰顏人的攻城三板斧，先弓騎繞城環(huán)射，降敵士氣，再投石機轟塌城墻，然后步兵出擊，從轟開的缺口貫入城中，殺光負隅頑抗之人，然后奪取城池。
十多年來猰顏人就是憑借如此死板的戰(zhàn)法，攻略下幾乎整個河西之地，他們以為他們已然天下無敵，但沒想到他們剛剛才把目光投向西線，正打算大展拳腳，為部落再犁取更多的土地城池時，卻是突然遭受到當頭一棒，焉耆安西守軍的守城之法，現(xiàn)在幾乎就是完全克制住了，猰顏人攻城三板斧中的前兩板斧。
作為守城戰(zhàn)術(shù)的制定者，皇甫昂不知是真有未卜先知之能，還是純粹是瞎貓碰見死耗子。
此時已經(jīng)處于憤怒狀態(tài)的烏母主單于，可是不會管皇甫昂是否會神機妙算，他必須攻下焉耆城，必須大敗安西滅亡安西，要不然當初他力主放棄東方戰(zhàn)線，放棄唾手可得的涼州城，轉(zhuǎn)而向西攻略中亞之地的戰(zhàn)略就會失敗，他的威望必將受損。
胸懷寬廣，虛懷若谷的烏母主單于，其實骨子里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他驕傲于自己的出生，猰顏王族出生，天生高人一等，他驕傲于自己的品格，與其它無比**的貴族相比，他一生只愛也只忠于一個女人，這非常難能可貴，但烏母主單于最為驕傲的還是他的事業(yè)，在他手里猰顏部才發(fā)展為金帳汗國七大部族之一，部族首領(lǐng)開始有資格上單于尊號，是他的精心策劃和經(jīng)營，才讓猰顏部如此強大，幾乎全據(jù)整條河西走廊。
烏母主單于絕不允許他的豐功偉績有任何的污點，所以他孤注一擲的揮出三板斧中的最后一斧，派步兵上前奪城，這是最后也是最無奈的一斧，因為驅(qū)使步兵攻打焉耆這座城墻完好，防御設施完備的城池，必定是一場血流成河的苦戰(zhàn)，猰顏步兵將付出巨大的死傷。
已經(jīng)可以預見自己步兵尸橫遍野場景的烏母主單于，沒有多少多愁善感和悲天憫人的情懷，冷酷下令道：“命右葉護領(lǐng)軍上前。”
在金帳汗國的官職中，葉護一職，就相當于漢軍中的主將或是統(tǒng)帥，擁有獨自統(tǒng)率一支軍隊的權(quán)利，它一般由部落之主親自任命，如果部落之主不親自率領(lǐng)軍隊出征，那么葉護就是軍隊的最高統(tǒng)帥，而如果部落之主參與出征，那么葉護自動降一級，變成副統(tǒng)帥。
這支猰顏大軍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葉護之職，當然是由烏母主單于唯一帶在身邊的親弟弟，折曼王弗拉基米爾擔任，而擔任右都護之職的是烏母主單于的一個侄子，只有三十一歲的索斯蘭·德尼索。
索斯蘭是逐日王特木爾的第七子，雖然其父特木爾算是烏母主單于三個封王的弟弟中，能力最為平庸，最容易被忽略的一個，但特木爾卻是生了一個好兒子，索斯蘭·德尼索，最被烏母主單于喜愛的侄子，可以說是視其如親子。
扣除情愛因素，人若是真心喜愛另一個人，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那人與自己相像，索斯蘭就是一個與烏母主單于非常相像之人，他謙虛謹慎，虛懷若谷，喜歡聽取他人的建議，也喜歡閱讀那些讓普通猰顏人嗤之以鼻的羅馬與大漢的書籍，跟年輕時候的烏母主單于幾乎是一模一樣。
如果現(xiàn)在烏母主單于生命垂危，命不久矣，讓他選定一位接班人的話，索斯蘭必定是首選。
這位被烏母主單于這樣的雄主看重的年輕人，的確是聰明睿智之人，在先前見識過安西守軍火焚戰(zhàn)術(shù)的索斯蘭，馬上意識到攻城器械被毀后，就是他指揮的步兵部隊要頂上前線了，所以馬上命令士兵用羊皮袋裝滿沙土。
等烏母主單于讓步兵進攻的命令下達后，索斯蘭就讓作為第一陣的兩萬厄色勒奴兵，帶上近萬袋裝滿沙土的羊皮大袋上了戰(zhàn)場。
索斯蘭的確是高瞻遠矚，知道面對安西軍投擲的火油彈，只有沙土才能將其引發(fā)的大火掩滅。
但索斯蘭沒有料到的是，皇甫昂為猰顏人的步兵準備了更為陰毒之物，必定讓所有參與進攻的猰顏步兵痛不欲生，后悔活于世上。
焉耆主城墻上，牛文忠拄劍而立，望著洶涌壓來的厄色勒奴兵，又看了看旗幟飄揚的方向，神秘的詭異一笑后，對傳令兵道：“開始吧！讓敵人有來無回。”
隨著主將命令的下達，城頭十八架配重投石機，還有城中五十架牽引式投石機的操作人員一陣忙碌，他們紛紛將用紅色麻布封口的陶罐給搬到一邊，然后將封口是黃色麻布的陶罐搬上來。
“蔣都尉，這是什么東西呀，看著像是火油彈，但卻是輕了很多，不會是偷工減料的半成品吧！”
搬運人員都是原本焉耆城不愿撤走，留下來幫忙的青壯，都是些十七八歲的小伙子，熱血并且充滿好奇心，感覺到搬運之物重量不對后，立馬向負責城中五十架投石機的蔣姓都尉詢問。
這蔣姓都尉是平民出生的軍官，沒有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很是親民，他非常喜歡這些主動留下來幫助守城的熱血青年，所以也不厭煩，拍了拍那些黃色麻布封口的陶罐，無比興奮的說道：“這不是火油彈，但這是比火油彈更好的東西，這叫毒煙彈。”
“毒煙彈！”周圍人都是驚疑一聲，試著品味可能是他們第一次聽到的名詞。
火油彈和用攻城器械守城都不算是皇甫昂的原創(chuàng)，在皇甫昂穿越而來的幾個世紀前，務實羅馬人和聰明漢人就都開始使用了，但這毒煙彈的確是皇甫昂的個人發(f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