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新伙計(jì)

　　在幽紅螢火和磷火的照明下，即使是一群活生生的人，也會看起來跟一群野鬼似的，但他們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

　　“老伍離去了，他的孩子我們自然要護(hù)他周全。但我們要當(dāng)做自己的孩子一般教導(dǎo)，不可讓他知道我們與他父親的過往，免得少年心性，恃寵而驕。”掌柜老頭說道。

　　“我們的那些絕密之事，可否交底給他？他既然入駐了這里，怕是不能瞞得許久?！焙麓箢^問道。

　　掌柜老頭沉吟了一下，說道：“不可輕忽，先看看這孩子的秉性，若是阿斗一般的扶不起，我們保他安樂一世，也算是對得起老伍了。”

　　他撫了撫那把銘刻著“伍”字的繡春刀，說道：“這孩子雖是救過來的，但也是我們誤打誤撞保了命，毒傷還未了。他身上有很多奇特的東西，我們一會兒出去后還需問清楚?！?p>　　伍煦在房中待得悶了，好一陣子也不見其他人出來，正要扶著墻慢慢走出去。此時，掌柜他們過來了，示意伍煦坐下，掌柜老頭說道：“在我們這里，日常行走，我們都不稱官職，只論年齒，各按客棧里的身份做事。我們都稱你小伍吧，你便是這蔭楊客棧的新伙計(jì)了，對外說是我的侄子，你在客棧里倒也不需做什么，先養(yǎng)好病，但客棧里的諸般事務(wù)你都要跟著學(xué)。畢竟我們這里人手少，不養(yǎng)閑人?！?p>　　伍煦答是。

　　又如前般，掌柜老頭他們幾人各自以各自的法子，檢查伍煦的身子狀況。

　　伍煦看他們檢查完后，對視了一下卻變成了一副不知從何說起的模樣，他清了清嗓子，說道：“丹田崩塌，真氣全失，這是我目前感覺到了。不知諸位是何診斷？”

　　掌柜老頭有些詫異于伍煦的平靜，問道：“你不覺得惋惜嗎？”

　　伍煦咧嘴一笑，說道：“只要沒有變成丑六兒那樣的鬼尸，只要能活著，總是好的?！?p>　　掌柜老頭聞言，目光中露出贊許，他與其他人交流了幾句，說道：“我們先前給你服下的并非解毒藥，而是一種定陰陽保生機(jī)的異藥，但如今你體中的惡鬼尸毒尸氣、先前的陰煞鬼氣連同你自己的內(nèi)功真氣一并消失，我們都探尋不到，這很奇怪，并不能用丹田崩塌來解釋，丹田崩塌應(yīng)只是結(jié)果，不是原因?！?p>　　伍煦想了想，說道：“那夜，有個小女鬼說能看見我體內(nèi)的尸毒鬼氣……”

　　紅姑一聽，連忙問道：“你說的是那個穿白裙子的小女鬼小蓉？”

　　伍煦點(diǎn)了點(diǎn)頭。

　　掌柜老頭捋了捋他的山羊胡子，說道：“按理說，縱使小蓉阿樹他們也是鬼，應(yīng)該也是無法看得清活人體中尸毒鬼氣的情況，不過既然有此一說，那紅姑你待日落后把他們兄妹倆喚來看看吧。”

　　紅姑點(diǎn)了點(diǎn)頭。

　　掌柜老頭問起伍煦的師承，伍煦老實(shí)回答。掌柜老頭說道：“原來竟是清虛道長的弟子，難怪這有一身武藝和純厚真氣。”

　　提到武藝和真氣，伍煦還是稍微有點(diǎn)感到失落。

　　掌柜老頭看在眼里，心想總還是個少年，若真完全風(fēng)輕云淡的，倒顯得老成得過分了，他說道：“丹田崩塌不過是一時的，你還年輕，又有上乘的武功心法，重頭練起便是?！?p>　　伍煦點(diǎn)了點(diǎn)頭。

　　掌柜老頭拿出一個道符，說道：“這符是先前從你懷中落出來的，在你最危急的時候，一直發(fā)出淡淡光芒，可是清虛道長所傳的神符？”

　　伍煦搖了搖頭，說道：“吾師雖是道法深厚，卻不諳此道，這是一位鄉(xiāng)野道人所贈……”他突然想起來莫道人曾說過他來過蔭楊客棧，緊接著說道：“那位老道長姓莫，他說他曾來過蔭楊客棧，你們可認(rèn)識？”

　　“莫道人？！”紅姑等人一聽，都驚訝了。

　　“原來莫道人他老家伙還活著啊，那么多年了，也不來看看我們這幫老友?！闭乒窭项^說道。

　　郝大頭小聲地說道：“或許還在怪我們坑了他吧？”

　　掌柜老頭一聽，啞然失笑?！拔揖雇诉@一出，也罷，往事不堪回首。”

　　伍煦說道：“莫道人說他過些時日要云游至此，到時便可再聚首了?！?p>　　掌柜老頭問到莫道人為何贈了這么個安神定魄的道符，伍煦有些黯然，將前事說起。

　　“你所說的那夢魘中犧牲的叔伯叫什么名字？”曾鐵的聲音里有些顫抖，聽起來很不安。

　　伍煦艱難地說出“韋勇”二字。

　　只見曾鐵、郝大頭他們一聽，噌地站了起來?！澳阏f的韋勇可是少了一只胳膊的？”

　　伍煦看他們這個樣子，心知他們應(yīng)是認(rèn)識韋勇叔，難過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只見曾鐵悲傷地抓住自己的頭發(fā)，郝大頭捏緊了拳頭。

　　掌柜老頭看了看他們，手指頭敲了敲桌子，說道：“你們先出去忙吧，這里暫時沒你們什么事了。”

　　曾鐵和郝大頭起身出去了，身影都那么地蕭索。他們和韋叔有這樣的交情，為何自己從未聽說過他們？伍煦心想。

　　掌柜老頭看了看天色，對紅姑說道：“你備些血食、香燭，弄好了就往大榕樹那里去，天黑了便請榕樹二鬼回來客棧?！?p>　　紅姑應(yīng)下，便離去了。

　　掌柜老頭也要走了，走之前，他又回頭著重地說了一遍“日落之后日出之前，非經(jīng)我同意，不得離開客棧一步。”

　　伍煦無奈地答應(yīng)了下來。

　　待眾人離去，伍煦讓心情靜下來，按著玄岳純陽功的心法，緩緩?fù)录{練氣。一個時辰過去，伍煦感覺到一絲熟悉的真氣出現(xiàn)在自己體內(nèi)，心中歡喜，但很快，他便無語了，那一絲真氣落入丹田之中，竟如往已經(jīng)干旱龜裂的稻田中滴入一滴水，轉(zhuǎn)眼消失不見。

　　伍煦努力不讓自己沮喪，散了功，拍拍自己的臉，起身到寬敞一點(diǎn)的地方，緩緩練起玄岳山的兩儀拳法。一動起來，發(fā)現(xiàn)身子內(nèi)外都痛，更有一絲痛楚從莫名的深處傳出來，好在這內(nèi)家的拳法講究“貴柔尚意”，徐徐打下來，身子倒是松活了一些。

　　剛收了拳，聽見身后傳來鈴鐺一般清脆的笑聲，驀然回首，原來是那夜的小女鬼小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