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在風(fēng)中哭泣
驛站里，幾人在飲酒敘話中。酒酣耳熱之時，伍煦向楊捕頭問道:“楊大哥在楚南鎮(zhèn)當(dāng)捕快多少年了？”
楊捕頭一愣，想了想，說道:“我是十六歲開始當(dāng)捕快的，那時比伍兄弟還小些。算起來當(dāng)差也有十五年了。歲月不禁算，原來竟已過了十五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不知楊大哥可記得在楚南鎮(zhèn)曾經(jīng)發(fā)現(xiàn)過一次滅門慘案？”伍煦問道。
“滅門慘案？可知苦主的姓氏或案子的年代？”
“這個就不太清楚?！蔽殪愦鸬溃?p> 楊捕頭似乎想到了什么悲傷的往事，陷入沉甸甸的回憶之中。
伍煦提示道：“那家人有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丁，以及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兒?！?p> 十五六歲的女兒？
楊捕頭一時失神，手中酒盞跌落地上。
“只能是她家了……”楊捕頭喃喃道，語氣中滿是滄桑與感傷。
那時，楊捕頭那年不過十六歲，父母央托親戚安排進(jìn)了捕快班子，算是很好的一個活路。初次當(dāng)了差，家里準(zhǔn)備了一身新衣裳，年少的小楊捕頭昂首挺胸，往縣衙里去報到。
路過南街的時候，小楊捕頭看見了那白蓮花一般的少女，在她清脆如鈴的笑聲之中，少年知慕少艾，情竇初開在這個春天。
小楊捕頭徘徊良久，直到問到了少女是哪家的姑娘，家住何處，才心滿意足地離開，那是小楊捕頭頭一天當(dāng)班，卻遲到了，被捕快班頭狠狠地打了五板子。
“十五年前？沒想到他們倆已經(jīng)死去了那么久了。后來呢？”
“我后來去了幾次，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過她幾次。有一次，我隨推官去臨縣辦事，回來時，竟聽說她家遭遇滅門慘案，她也已經(jīng)遭了毒手，香消玉殞。我查了很多年，一直查不到兇手，這個案子終成了無頭懸案。”楊捕頭說到這里，有些黯然，盡管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多年。
楊捕頭帶著伍煦他們來到小蓉舊宅，那里已經(jīng)只剩殘垣斷壁，依稀能看到當(dāng)年被火燎過的。這里當(dāng)年發(fā)生了這樣的慘事，被當(dāng)?shù)厝艘暈椴幌橹畠凑?，?dāng)捕快和仵作沒有再來，就再也沒有人來過。
“她家雖不是大富人家，也算是殷實，我當(dāng)時家境不佳，有點兒自慚形愧，所以那些日子只是眺望著，還不敢妄想?！睏畈额^感慨說道。多少的少年，都有過這樣帶著遺憾的青春往事。
“她和她兄長是何姓名？？”伍煦問道。
“她的閨名喚作……白菡?！边@個名字再從口中說出來，楊捕頭感覺恍如隔世?！八男珠L喚作……白陌?！?p> 小蓉、阿樹，我已經(jīng)找到了你們的老家，也知道了你們生前的名字。
楊捕頭前夜被那怨鬼傷了魂，今日回憶陳年往事又傷了神，酒勁上來之后有些困乏，便與伍煦他們告辭回家歇息了。
伍煦和郝大頭轉(zhuǎn)了一圈，又回到白家老宅這里。
“你看到了什么？”郝大頭說道。
伍煦搖了搖頭，說道：“我剛才也沒看到什么，只是覺得體內(nèi)那莫名其妙的東西在來到這里時，生出一絲異樣的感應(yīng)?！?p> 伍煦燃起了火把，緩緩在白家老宅里走著，夜風(fēng)涼涼，吹過殘垣斷壁，發(fā)出如同嗚咽的聲音。
當(dāng)伍煦走到一口井邊，心中的感應(yīng)格外地強烈，火把噗噗幾下被寒風(fēng)拂滅。
斷壁間的嗚咽聲越來越清晰，似誰在風(fēng)中哭泣。
“嗚嗚，你嗅到了小菡和陌兒的氣息了嗎？”
“嗚嗚，乖女兒，好兒子，是你回來了嗎？”
除了伍煦和郝大頭，這個兇宅已四下無人。無人，那便是鬼了。
沒想到真的被小蓉言中了，她的父母親，死后帶著怨氣，成了地縛靈，被他們這個宅子所牽縛，無法投胎。
井中久未清理，只見井下濁水翻涌，隨著一股怨氣，兩個看起來被井水泡得發(fā)白的鬼魂從井口爬了出來，披頭散發(fā)，一直嗚咽著。
當(dāng)“他們”發(fā)現(xiàn)面前的并非自己的兒子女兒，頓時勃然大怒，帶著一地的水，向伍煦他們爬了過來。
伍煦心中卻沒有絲毫畏懼和惡感，只有莫名的傷感。
他蹲了下來，平靜地看著“他們”，說道：“是白菡和白陌他們兄妹倆讓我來看看你們還在不在的?！?p> 那兩個濕漉漉的鬼魂愣住了，突然那個男鬼怒吼道：“你騙人！”說完伸手要掐向伍煦的脖子。
女鬼卻一把拉住男鬼，幽幽怯怯問道：“他們倆……還活著嗎？”
伍煦努力讓自己笑了笑：“他們……很想你們，特地讓我們來看看?！?p> 男鬼低聲說道：“他們是不是和我們一樣？”
伍煦說道：“他們應(yīng)該算是比你們好一些?！?p> “可是我們又如何能在相見？”女鬼哭道。
“待我回頭和他們琢磨琢磨，看看有沒有辦法?！蔽殪阌X得應(yīng)該問題不大，但是不敢把話說滿，免得萬一不成，這二老怨氣更重。
“當(dāng)年到底怎么回事？”伍煦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一句話說出來，那二鬼頓時變了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