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牛頭馬面
六羊嶺的山路上，沒遮沒擋的，日頭還有點兒燎人，路上行人都汗流浹背，紛紛掏出扇子竹傘抵抗日頭的“燎撥”。
路上有兩個人，一個壯碩如牛，一個臉長似馬，長得像武夫，卻穿得似員外，有些不倫不類，時不時有路人打量他們，二人卻絲毫沒理會。緩緩?fù)献撸雌饋硪膊淮颐?，但步子很大，沒人留意到，這兩人身上一絲汗跡都沒有，只是對灼熱日頭有些忌憚，板著臉，從小販那里買了兩頂大竹笠戴上，臉上表情才松弛下來。
其中臉長那人抬起頭來，皺了皺眉頭，說道：“牛哥，那股氣息沒了?！?p> 被喚作“牛哥”的人冷冷地說道：“到處看看?！?p> “來這等陽氣旺盛的地方，對于鬼魔來說也是極不舒服的，雖然可以遮掩魔氣，但一不小心就燒蝕了自己的魂體，愚蠢之極?！瘪R臉漢子說道。
“總比被我們滅除或是到地獄受刑要好一些。”二人邊聊邊繼續(xù)走著。
山頂?shù)烙^之中，曾鐵說道：”“來的這二人乃是陰曹地府的巡方四使之牛頭、馬面。與他們倆齊名的是黑無常、白無常。先前我們已經(jīng)離開客棧，掌柜的以秘術(shù)告知我們這二使出來，讓我二人加速前來。卻不料趕路來時遇著兩次礙事的鬼怪，阻了行程?！?p> 伍煦有些苦澀地說道：“在場都是正道人士，皆是為探查魔變之兆而來。想來只要我不露餡，倒也沒什么大不了的?！?p> 洪梅道人展顏說道：“不妨在本觀四處查探查探那魔頭，也順便一覽這六羊嶺的景色?！彼ｎD了一下，對伍煦說道：“小道友可多往那陽光下走，陰鬼魔邪者皆不喜陽光，尤其是鬼魔，魔化之時一旦遇著陽光，往往燒蝕魂體?！?p> 孫常道一聽，怒了，這不是要害師弟嗎？伍煦卻一把拉住他，說道：“道長說得有道理，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p> 洪梅道長撫掌大笑：“小道友好膽識，無論將來如何，必是陰陽兩界一豪杰?！彼αT，淡淡說道：“將來小道友若失了本心，荼毒生靈，貧道大不了舍了這軀骸，與你同歸于盡?！?p> 紅姑他們想到這情景，心中一涼。伍煦苦笑，怎么同歸于盡這種話說得如此淡定，他沉默了一下，環(huán)顧諸人，說道：“若是有那么一天，大家可莫要手軟，給個痛快！”
孫常道咬了咬牙，勉強笑道：“不用他們動手，我的劍快，還是我來清理門戶吧?！?p> 伍煦也笑了：“甚好甚好，走，我們在這里一覽眾山，尋那‘魔頭’去吧！”
“我已囑咐觀中，諸位可自便，客人來到，貧道先去相迎?！焙槊返廊苏f完轉(zhuǎn)身往山門前去了。
山門外此時已無香客，觀里隨意找了個借口，提前閉門請客。香客們從道人的暗示里大致知曉有貴客來，猜想多半是大官、王公之貴前來祭拜，也不敢多事，都已紛紛離去。
洪梅道人領(lǐng)著兩名師弟，在山門前等候，很快，見到牛頭、馬面二使循著石階緩緩走上來，一路賞看這嶺上風(fēng)光，當(dāng)牛馬二使目光從迤邐風(fēng)光落在洪梅道人他們身上，洪梅道人頓時感覺如寒冬巨冰壓頂，冷汗?jié)u生，兩名師弟更是幾乎無法站穩(wěn)。洪梅道人微微彎下腰，作揖道：“鎏陽道觀恭迎二位尊使蒞臨！貧道洪梅?！?p> 牛頭望著牌匾上的“鎏陽道觀”幾個字，似乎面前的道人不存在。馬面的陰寒目光落在洪梅道人身上，洪梅道人頓時打了個冷戰(zhàn)。
“茂山的道士？”
洪梅道人稽首答道：“是的，吾等師門正是茂山道宗。”
牛頭意味難明地說道：“所剩無幾了，要惜命啊！”
洪梅道人誠惶誠恐答道：“謝尊使教誨！”
“我們要四周轉(zhuǎn)轉(zhuǎn)?！瘪R面說道。
洪梅道人抬手相請，說道：“二位尊使請！”
牛頭、馬面抬腳邁過道觀的門檻，往里頭走的，卻不進各殿拜神，更像是來游山玩水的貴人，在亭臺樓閣與花草樹木間隨意漫步游覽。
“今日可曾見著什么怪人異事？”馬面隨意問道。
作陪隨行的洪梅道人答道：“先前貧道打坐之時確有感到六羊嶺中來了一股邪氣，然而貧道道行淺，未曾查到來處。有幾位同道中人也在此處查探尚無頭緒。二位尊使駕臨，還望能為此地百姓除去妖邪隱患?！?p> “不是你為虎作倀將妖魔藏起了吧？”馬面哼了一聲，說道。
洪梅道人笑道：“尊使說笑了，莫說貧道沒那本事，就算有那本事，也決不會做。除魔衛(wèi)道，豈非我道之責(zé)？”
“諒你也不敢?！瘪R面說道。
三人漫步了片刻，行到一處崖邊，崖邊有青松，枝干遒勁，松下幾人與道童攀談，像是在詢問些什么。見到三人過來，其中有人很訝異，迎了過來。
“你們客棧倒是跑得勤快，來了三個?！迸ｎ^看見曾鐵他們說道，看起來很熟絡(luò)，讓洪梅、孫常道他們都有些吃驚。
郝大頭笑道：“我們客棧來的不止三人。”他回首向伍煦招手?！跋蜃鹗雇ǚA一下，這是我們客棧新入伙的小伙子。”
伍煦走上前，拱手作禮：“小子見過二位尊使！”
牛頭、馬面看向伍煦，凝視的時間似乎有點久。
這一刻，似乎空氣都凝固了。
稍后，牛頭只是點了點頭，說道：“看樣子，你們也沒發(fā)現(xiàn)？”
曾鐵搖搖頭，拍了拍胖肚子，說道：“一無所獲?！?p> 馬面眼光掠過孫常道，孫常道一直不卑不亢地站在旁邊，這讓他有些詫異。但孫常道在他眼中只是尋常道士，雖然有些武藝，全然不入法眼。
馬面突然望向北面，說道：“三里外，有妖氣。不知與先前魔氣有何干系？”
牛頭轉(zhuǎn)身離去，說道：“走吧，人間的妖氣與你我何干，再尋尋，沒結(jié)果就回去復(fù)命了?！?p> 曾鐵他們一聽有妖氣，向牛頭馬面行禮說道：“我等職責(zé)所在，既然尊使已指出妖邪所在，我等現(xiàn)在就去查探。尊使就此別過了。”
馬面點點頭，也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