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景象從沈雀歡腦袋里鉆出來,又被她狠狠的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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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攀住她的肩膀
“我說淺表弟,你什么時候把江家拳的第十五式教給我?”
“江家拳一共才九式,我還不知道你多出來的六式是從哪兒學的?!?p> “是外祖母親傳的啊,真的不能再真了。”
“江家拳只傳子女不傳外姓,她老人家哪里學過江家拳?不過你非要學我也不是不能教你,你把祖母家傳的那套《徐氏五人陣法》給誆來,我就教你江家拳?!?p> ————————————————————
……那人曾站在漫天杏花下,歪著腦袋給她看新得的弓箭。
“本王騎射可是母妃教的,不如咱倆比一比,你贏了,本王就把這塊兒千年古玉給你,你輸了,就幫我同外公說說,讓他帶我到邊關歷練幾年……”
“我不稀罕你那破玉,我讓你射我十箭,你若射中我一箭,我便允你一件事,若被我抓住一箭,你便輸我二百兩銀子?!?p> “成交。”
……
“江淺,你讓我一箭又能怎樣,本王還沒見過你這么小氣的男人?!?p> “如今殿下見到了,別忘了你欠我兩千兩,我不要銀票,明年秋收時幫我往渠延送些新粟好了,你們兵部自從換了庫令史,我再就沒見過新糧,小爺已經(jīng)吃了整三年的陳米了?!?p> ————————————————————
……那人穿著華麗的衣服來與她道別
“我要陪皇祖母去巾州五安寺還愿,回來的時候恐怕已經(jīng)是夏天了。”?
“哦,我娘說過了二月初七便要回渠延了?!?p> “你離京的時候我肯定趕不回來了……那咱們山水有相逢……”
“免了,咱倆還是相見兩不識為好?!?p> “唉,我不就是害你被外祖母罰跪三日嗎?誰知道那本陣法那么難偷?”
“離我遠點,瘟神……”
“都到了這時候了,你就把江家拳教給我吧?!?p> “滾開……”
※
思緒被朝寧公主的一聲輕嘆拉回現(xiàn)實,朝寧的眉毛頗有深意的挑起,拖長了語音“哦”了一聲,直言不諱的說:“我就說嘛,婉妃看了你都變了臉,合著你和江……你和那位長的一樣?”
這會兒祁湛已經(jīng)不在了跟前,沈雀歡失了三魂七魄似的,點了點頭道:“據(jù)說是一樣的,我也沒見過?!?p> 朝寧又好奇:“那為什么剛才祁湛瞧了你的手,就知道你不是那位了呢?”
沈雀歡笑著搖頭。可心里也比誰都明白,祁湛是瞧見了她膚脂若雪的手,江淺擅長弓箭,手上布滿老繭,祁湛心里再篤定,看到沈雀歡的手也會忍不住的猶豫。
祁湛又怎么會知道,為了消除那些老繭她泡了多久的藥水,用了多少罐蜂蜜,那雙手整整兩個月都在蠟里頭封著。
當初她只覺得受苦,現(xiàn)在看來,卻是值了。
朝寧見她困在自己的心緒里拔不出來,不由寬慰:“五殿下從前不是這么唐突的人,他經(jīng)歷了……那種事,人也變了樣?!?p> “我明白。”沈雀歡斂起心神,沉寂了一會兒,問她:“你知道江……那家的兩位公子嗎?”
朝寧可惜的搖搖頭,“那件事兒以后聽別人議論過,但我不喜歡聽這些悲慘的事兒。”
她說話的時候目中一片赤誠,沈雀歡心中暗沉,難道朝寧根本就不知道皇上曾想把她嫁給江深?
兩人相攜著返回怡香宮,快到殿門口的時候朝寧腳步微頓,“咦”了一聲:“外頭伺候的奴才呢?怎么不見了?”
沈雀歡經(jīng)朝寧提醒才發(fā)現(xiàn)之前在玉階下伺候著的奴才都不見了,皇宮里的規(guī)矩擺在那里,奴才們擅離職守除非是出了什么要緊的事。
兩人加緊步子往殿里走,卻與一個慌慌張張的小宮女撞了個滿懷。
“放肆!”朝寧呵斥,“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tǒng)?!?p> 小宮女早跪伏在地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公主,剛剛慧王殿下在景奉宮……歿了……”
兩人一時間嗔目結(jié)舌,朝寧肅然問道:“出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歿了?”
“是……是……”小宮女偷偷抬著眼睛打量朝寧,欲言又止的樣子,“傳消息的公公說是慧王殿下遭人行刺,行刺之人……之人……”
“是誰?你快說?!背瘜帋缀鯖]了剛才溫煦的模樣,眉眼里屬于皇家的震懾之氣毫無保留的露了出來。
小宮女顫巍巍的道:“是……是六殿下……”
六殿下?穆王祁治?
沈雀歡不由蹙眉,那可是朝寧和嘉寧的親弟弟。
朝寧瞳孔猛地一收,揚手打了宮女一個耳光:“狗奴才?!?p> 小宮女被打,還得委屈的稟告?!芭緵]有說謊,剛剛稟報的人說,景奉宮里的小太監(jiān)見到六殿下去找慧王殿下,之后兩人似有爭吵,六殿下氣憤離去后,就發(fā)現(xiàn)慧王已經(jīng)歿在了偏殿里頭,他身邊扔著的一把帶血佩劍,正是六殿下的……”
朝寧面無波瀾,沈雀歡從她抬起的眸中看到了某些東西,那是隱藏至深的一抹強悍和決絕。那情緒快的只是一閃,叫人懷疑是否真的存在過。
朝寧和沈雀歡快步往景奉宮里趕,禁軍隨處可見,景奉宮里的太監(jiān)宮女被結(jié)結(jié)實實的押服在石階下頭,有大理寺或刑部官員在問他們問題,那些人莊嚴肅穆,眉宇間盡是殺伐之氣。
步上宮階,便聽見婉妃歇斯底里的哭聲。
“敦兒……我的敦兒……”
在她的哭聲里,隱約還能聽見熹寧公主的抽泣聲。
慧王祁敦是婉妃唯一的兒子,在皇子中也最得景帝喜愛,??滟澔弁酢爸巧w群臣”。四殿下慧王雖與祁湛同歲,卻因他比常人更加聰慧,破格與太子一起就讀于瓊林書院。也正是因為他異于常人,性格上難免有些跋扈。
朝寧腳步在宮階上頓了頓,轉(zhuǎn)身問侯門的小太監(jiān):“慧王貴體在哪兒?”
小太監(jiān)愣了一下才道:“在偏殿,大理寺官員也在里頭?!?p> 朝寧對沈雀歡道:“侍郎夫人和沈家小姐肯定都在殿里安慰婉妃,你也進去吧?!闭f罷,帶著三四個宮女急匆匆朝偏殿的方向去了。
沈雀歡有些啞然,守門的小太監(jiān)也許從朝寧的話風里了解到了她的身份,略卑躬道:“沈小姐,左右您這會兒是出不了宮的,要等刑部的大人一一盤查過后才能放宮里頭的人出去,奴才瞧這勢頭,入夜前能出去已經(jīng)不錯了,未免有別的什么誤會,您還是和親人在一塊兒吧?!?p> 這便是好心的提點了,沈雀歡頜首道了謝,悄悄的往殿里走。宮女們女官們滿滿當當?shù)臄D在外殿,也沒有人注意到有誰走了進來。
林氏和沈雁君都在人群的最中心,沈雀歡無意去前頭觸霉頭,她往沈鵲春身邊移了移。
沈鵲春正和嘉寧公主兩個人盯著殿里的一切不知所措,特別是嘉寧公主,得知兇手有可能是自己的弟弟,眼睛里早已噙了一泡淚珠子,要墜不墜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