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寧沉默地望著她,表情顯得有些晦澀不明。
心思電光火石也只是一瞬,沈雀歡略略一頓,笑道:“公主也知道,小女歸京還不足一月,對府里的事實在是知之甚少。”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聽治兒的意思,不僅婉妃不同意,連沈二小姐也是不樂意的?!背瘜幧裆四?,語氣淡然?!暗弁鯊男【拖矚g沈二小姐,只能去找父皇尋求幫助。”
言外之意,這樁婚事婉妃是并不看好的。
沈雀歡恬淡笑之:“真是比戲文兒寫的還要精彩?!?p> 朝寧沉默的看她,透著王者才有的居高臨下,沈雀歡第一次覺得眼前的人是大樾朝的一位公主。
茶蓋“吧嗒”一聲扣在茶杯上,沈雀歡一怔,感覺頸后疾風一掃,要不是花了半年的時間強行壓制住“本能”,沈雀歡此時或許已經(jīng)一躍而起了。
但是現(xiàn)在,一把冷刃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沈雀歡雖然按捺住沒有躲閃,卻也表現(xiàn)出了大多數(shù)京閨所沒有的鎮(zhèn)定,朝寧顯得有些意外。
沈雀歡說:“公主這是什么意思?”
朝寧與她對視:“沈三小姐難道不明白嗎?”
朝寧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她在祁治口中得知了模棱兩可的線索,她要沈雀歡配合她查出慧王死亡的真相,沈雀歡若是配合那么萬事大吉,若沈雀歡選擇裝傻,她為了不讓事情傳出去定然會選擇滅口這條路。
到底是公主,殺伐面前仍然眼波坦蕩,一絲波瀾都沒有。沈雀歡之前對她的那點好感,有點要瓦解的趨勢。
朝寧見她表情越發(fā)的不以為然,凜眉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沈雀歡看著她,忽然嘴角一斜,朝寧還未反應過來,只覺身下一空,椅子竟毫無預兆的裂了,她整個人狼狽的跌坐在地上,待腦袋里“嗡嗡嗡”的聲音掠過,沈雀歡已經(jīng)和她的侍衛(wèi)交起手來。
不知為何,朝寧竟然松下一口氣,放心的向后退去。
朝寧這個手下絕對是個高手,沈雀歡若是不藏不露的和她交手都未必有十足的勝算,何況沈雀歡現(xiàn)在已經(jīng)改招換式,武功套路全來自于躅國王家。
王家招式漂亮卻不實用,而且為了掩蓋原本的內(nèi)家功,沈雀歡完全是用招術(shù)在抵擋人家的“武功”。
三招五式之后,那侍衛(wèi)尤覺不夠,竟棄了佩劍在腰間抽出一把軟刃來,身體翩然掠出,一記回馬,沈雀歡整個人騰空被他踢出數(shù)丈。
“何硯!”朝寧驚呼。
被叫做何硯的手下,招式不由自主弱了兩分。
沈雀歡腦中忽然一陣清明,朝寧難道不是要她的命?那她為什么還要侍衛(wèi)與自己交手?……交手?對了,這侍衛(wèi)明明可以對她一招致命,卻要耐著性子的來逼她出招……像是……像是要試探她武功路數(shù)……
沈雀歡略一分神,又被他踢中一腳,她踉踉蹌蹌倒退幾步,余光瞥見朝寧朝窗外某處看去,是一種詢問的目光。
沈雀歡心內(nèi)狠狠一震,當即側(cè)轉(zhuǎn)身形,將身體直迎上何硯的勁拳,何硯頓顯慌張,但收力已晚,“哐”的一聲,青照樓六層的陽臺閣欄被撞飛出去,與閣欄一起飛出的還有沈雀歡的身體以及朝寧公主的一聲疾呼——“五哥……”
果然是祁湛,隔了六日他還是要來試試自己。
沈雀歡心中微嘆,看來要給他一個血淋淋的答案了,六層高,沈雀歡足以將傷勢控制在半殘的程度上,只不過要將養(yǎng)個半年,所有事情都要往后挪了……她仿佛看見兄長江深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好似在說:二淺,你可得把內(nèi)力控制好了,你要是跳樓死嘍,咱江家可丟不起這個人……
思緒箭矢一樣從腦子里掠過,電光火石間,她看到對面一棟樓宇中飛出一個身影,但那樣的距離就算神仙都難挽回了。沈雀歡微閉了眼睛,一瞬之后,直覺腰間一個極緩的力道,下墜的身形偏離,失重的跌進一個人懷里。
沈雀歡聞到了一絲香氣,似曾相識。
她睜開眼,祁霖玉正厲目圓瞪的望著自己,沈雀歡嚇了一跳,踉蹌的把他推開……
身后傳來甫占捉急的聲音:“王爺——”
青天白日,一女子失足墜樓,被冷面王爺英雄救美的戲碼立刻遭到路人的圍觀,何況同街上行走的都是非富即貴的路人……
沈雀歡卻看到面無表情的祁霖玉,望向自己時微微瞇眼的狠絕表情,仿佛馬上要上來掐住她的脖子。
沈雀歡沒覺得害怕,腦袋里回蕩著半年前祁霖玉的那句話——“日后你若為誰舍命前得要想一想,你這條命還得留著給本王呢”
內(nèi)疚之感一絲一絲的漫上來,沈雀歡只覺得心口里隱隱的發(fā)堵,她茫然無措的接受他的注視,不知自己該怎么去做,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祁湛趕了過來,他看到祁霖玉時微愣,隨后恭敬的見禮“靖安王,您怎么……”
聽到這句話,人群中立時有“抽氣聲”傳來,片刻后鴉雀無聲。
“她是我的人?!逼盍赜窳闷鹨浑p陰鷙的眸子,語氣清冷如潭。沈雀歡聽到這句話時心跳驟然一停,周圍的人和物忽然之間也似退卻了老遠,她眼神閃了閃,連忙別到一邊,可心跳卻似回潮一樣一下快過一下的猛烈起來。
沈雀歡的反應不僅印在祁霖玉的眼里,也落在了祁湛的眼中,他面露疑惑,對她,也對祁霖玉。
“這次我只當什么都沒發(fā)生。”祁霖玉渾身罩著霧蒙蒙的寒氣,連圍觀的人群都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幾步。人擠人的大街上一時間鴉雀無聲。
“放肆!”朝寧站在青照樓門口,秀目圓瞪的望著眼前的一切,她從未見過有人會用這種語氣威脅皇子,雖然他也流著龍血,但畢竟尊卑有別,她款款走下臺階,肅然厲喝:“你是什么身……”
聲音戛然而止,祁霖玉手中的折扇斜釘在朝寧身側(cè)的樓柱上。連何硯都沒來得及出手。
眾人一片嘩然,沈雀歡更是看得嗔目結(jié)舌……
祁霖玉拂袖而去,路過甫占的時候沉聲:“帶她上車?!?p> 甫占擔憂的望了祁霖玉一眼,朝沈雀歡做了個請的動作,沈雀歡快步跟上,走出去幾步回過頭來瞧祁湛,“看在我死去姑姑的面子上,幫我向公主解釋一下吧。”
祁湛眸中劇烈的顫了顫。
沈雀歡再沒看他,蹬蹬蹬的追上祁霖玉,跟著他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