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內(nèi)牡丹嬌,洛陽城外二水橋。黃金白璧買歌笑,六扇門中尋舊由。”唐一笑看著這四句詩,可看到第四句時便有些腦袋發(fā)懵,“六扇門不是明朝才……”
“明朝?”以李白的耳力,自然聽清了唐一笑的話,可就是因為聽清了,他才更是糊涂,“明朝是什么?六扇門同這個明朝有什么關(guān)系?”
完了完了完了,說漏嘴了!
“明朝就是……”唐一笑急出了一腦門子汗,突然靈光一閃,嘴里開始跑火車,“明朝就是大明宮建成以后的嘛!你看本朝歷時這么長,從大明宮建成之后到現(xiàn)在就有一百多年了,這一百多年以來,皇帝不都是在那兒執(zhí)政嘛,我是為了好區(qū)分……”
這解釋也算合理,何況李白又不是先知在世,哪里能知道未來還有哪些朝代,唐一笑跑的這趟火車,算是在李白這里勉強蒙混過關(guān)了。
李白本也不是計較之人,方才之事全然拋在腦后,接過話來,“所謂六扇門,指的該是貞觀年間刑部名義上為清理天下綠林賊盜、實際上是為控制江湖所設之部?!冻缧痄洝分性d,此部名為刑部密部,是在崇玄署被廢后,太宗秘密組建之替代品,因其處所所設六扇門,故時常以‘六扇門’代稱。然高宗時,便被武氏女解散,此后再無六扇門一說。”
有一個學識淵博的李白在身邊,簡直就如有一部移動的百科全書,若是沒有李白,唐一笑想要查到銅面大盜的蛛絲馬跡,只怕是難如登天。
“自幾十年前便無六扇門,這因由竟是幾十年前的不成?可幾十年前的舊因由又怎么會牽扯到這三樁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案子?可若真是……”
唐一笑正想得滿腦漿糊,煩悶得很,李白卻灑然一笑,拍拍唐一笑的肩膀,“丫頭丫頭,這大好的月色,你卻偏偏要在這里想破頭,不如趁此月夜與我一醉,明日事明日再了!”
“也罷!我去拿酒?!碧埔恍σ彩莻€豁達的,雖然因為毫無頭緒而心中煩悶,但一聽李白既然如此說,肚子里的酒蟲也被勾得厲害,二話不說便到梨花樹下挖酒去了。
自從這幾日和李白小酌了幾次之后,唐一笑憑著在另一個唐朝里磨出來的見聞,和唐門內(nèi)功【落雨柔】附帶的解毒解酒屬性,已經(jīng)榮升為李白的百余位酒友之一。
二人坐在院中對飲,推杯換盞,不過頃刻,已是小半壇酒下了肚。好在兩人酒量都好得很,這酒只助興,卻非買醉,更未亂了神志。
“……李叔,今日顏大師所說未嘗沒有道理,我看不如明日便尋了【露華濃】,解了【烏云草】的藥力吧……”
這話在唐一笑的心里已經(jīng)悶了一路了,卻是此時方才借著酒意說出,可像她這種人,說了的事,就是在心里認定了的。
李白仰首,酒到杯干,白衣廣袖,月輝漫灑,一派瀟灑風流,愈發(fā)地堅定了唐一笑心中的想法。
“我這一生,從不輕易許諾于人,可答應了,就必須要做到。當初兄長自覺處境危險,便飛鴿傳書于我,將你母子二人托付給我,可沒想到我還是晚了一步,不僅大嫂蒙難,你也被下了毒,若不是蒙孫老出手,我便要失信于人,愧疚一世。你既入京兆府,便是入了李賊的眼,如此這般,某又豈能坐視不管?如此亂世,任你一人,百年之后,我又哪里敢見兄長?!”
李白一諾千金,所以當初為李眠卿續(xù)命兩年,所以現(xiàn)在不肯解【烏云草】,所以寧愿隱姓埋名,也要保護李眠卿。
“可你是李白,是一生疏狂詩酒劍的李白,是一醉累月輕王侯的李白,不該是現(xiàn)在這般隱姓埋名!當初你服下【烏云草】之時,我并未想太多,可自長安到洛陽一路,我才如此清楚李白這兩個字究竟意味著什么。謫仙之名,于這大唐天下,亦如明月皎皎。我原本便想為你尋一株【露華濃】,今日顏真卿提及他便有一株,這豈非是天命嗎???”
“天命?!天命為何?自我生之日始,天命之說,我便從未信過。若是信命,我只怕已經(jīng)死了不知幾百回,何況這天下,誰又能管得了我李白的事!?你的那句‘一醉累月輕王侯’倒甚合我意,莫說是那王侯,便是帝王真龍于我李白又如何?我想做的,沒有人能阻攔,我不想做的,也沒有人能逼我做。難道換了一張臉,我便不是李白了嗎?!”
便是換了一張臉,可這般狂狷自傲,除李白,只怕遍尋天下也無第二人。
唐一笑卻猛地站起身,雙手撐在石桌上,傾身逼向李白,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可換回那張臉,你也還是李白不是嗎?便如今日顏真卿所言,你該當站在這天下的風口浪尖,讓天下人都瞧著,讓天下人都看著,這大唐王朝并非是那李賊一手遮天,也當叫他們清楚,何人才是這天下的君父,而并非像如今這般,有識之士心知李賊無君無父,卻是一盤散沙,無力相抗,普通百姓依舊被那李賊蒙蔽,不知這所謂的盛世開元其實早已是千瘡百孔,朝不保夕,若真到那時,只怕已非我河山,你我豈非都是李唐的罪人、是這天下的罪人?這般罪名,你也敢擔嗎?!”
李白默然,好看的薄唇抿成平角,眉間微鎖,顯然也在暗自糾結(jié)掙扎,非是顧及“風口浪尖”四字,卻是被“天下人”這三個字逼到這般地步。
一股腦說了一通,唐一笑強自撐著石桌,與李白對視,心砰砰地跳個不停,便是和李林甫距離不過幾寸之時,也未曾如此,可此時卻是汗沁掌心。
她在等李白的決定。
李白忽然閉上了雙眼,微微仰首,仿若頃刻便會羽化登仙。
此時對于李白來說,心中無異于天人交戰(zhàn)。
若是唐一笑因他的離去而遇險甚至蒙難,他這一生都會陷入愧疚,無顏面對李適之,可家國天下四字又仿佛千鈞重擔。他原本就該在此時站出來,為天下大義,擔起這份重擔,承擔屬于強者的責任,方可使眾人精誠一致,對抗李賊,肅奸臣,清君側(cè)。
謫仙在這天下,并非真如玩笑所言,只是重金買來的稱號,謫仙這個名字、這個稱號,代表了一根站在奸佞對面的脊梁,甚至把天下安寧都扛在了肩上。
唐一笑自下終南山始,耳邊聽見無數(shù)街談巷議,分明已是三年過去,可普通百姓還在哀嘆著一代謫仙隕落,自此再無月下劍仙。京兆府里的修士在說天下大衰,三年前李適之身故,李白亡故,道門新一代領軍之人就此隕落,只怕道門近二十年恐怕也無法補回元氣。與李白一同見其好友,說是好友,可分明是以李白為首之意,眼中所含神色,便是唐一笑也只覺一目了然。
眼前的這個李白,并不只是【武動大唐】里的那個逍遙天下的詩仙,也不只是李眠卿的世叔,唐一笑的酒友,更是那柄為天下河清海晏而出的劍,是為天下人而出的劍。
這柄劍,不應因她而困于鞘中,拔劍斬佞,才是李白的使命。
白絕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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